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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灵栖看清了那张脸,只觉浑身冰冷。
她认得这女子,她于这女子有恩,这些齐聿白当然知道。
女子同她即将成婚的夫婿,同那个口口声声此生忠贞不渝的正人君子勾结在了一起,殷灵栖在此之前竟一无所知。
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只知怀揣着女儿家细腻的心思为即将到来的大婚而感到欣喜。
殷灵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个笑柄。
她忘了自己是如何离开的,侍女说公主回宫时哭得几近断了气息。
抚养她长大的齐太后似是早已知晓此事,只是淡淡一笑,牵过殷灵栖的手劝她接纳:“昭懿,男子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你又何必斤斤计较,若传出去,反让天下人耻笑公主善妒。”
殷灵栖的手瞬间冰冷,从齐太后掌中滑落。
“可父皇还在时,齐聿白明明保证……”
眼前人缄默不语。
殷灵栖心底顿时明白了一切。
“是…是……如太后所言,皇帝可以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公侯伯爵府中姬妾无数,就连商贾后院也要花团锦簇。可齐聿白,世道皆如此,如此便是对的吗!”
“君子立世,言行信果。你若做不到,当初又怎敢答应父皇……”
“昭懿!”
太后勃然大怒,打断她的话:“你恃宠而骄,未免太过任性了!”
“看看你这副娇纵任性,自私善妒的模样,哪有一点身为公主该有的宽和大度!先帝与哀家委实是将你宠坏了!”
“我恃宠而骄…我自私善妒……”
殷灵栖不敢置信地望向齐太后。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齐聿白,为何被训斥责骂的反而是她这个受害者?
凭什么要求她宽容大度。
是了,是她忘了,太后可是齐聿白的亲姑母啊。这些年待她的好,一开始便是别有用心的。
“太后娘娘果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倘若母后还在,绝不会让昭懿受此委屈……”
所谓的一生一世是假的。
齐太后给予的爱护也是假的。
到头来,一切都是假的。
只有肮脏的算计与利用是真的。
虚情假意殷灵栖受够了。
他们想从她身上攫取利益,殷灵栖偏不想让他们如愿以偿。
这婚约,就此作废罢。
但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齐氏绝不会放弃这纸能为他们带来丰厚利益的婚约,不惜一切也要促成大婚。
殷灵栖自此没能离开方寸天地。
毒药使她丧失了行动的能力,她成了无悲无喜的傀儡,囚禁起来等待完婚。
仪仗又行过两条街,殷灵栖放弃挣扎,任由那些尖酸刻薄的戏谑声灌入双耳,她再委屈不甘,也不得不任人倾轧宰割。即便死在齐聿白手底,人们也只会拍手称好,说她罪有应得。
她就是世人眼中最大的恶。
可真正行凶作恶之人的罪行又有谁能昭彰于众呢。
囚禁的日子里,齐聿白造下的孽殷灵栖看得清清楚楚。
先皇后留给她的教引宫女慈姑拼却一死带着公主令信出府求救,临别时,侍女们哭成泪人哀求她不要冒险。
慈姑安慰道:“好姑娘,别哭啊,再哭,姑姑也要忍不住掉泪了。我已是土埋半截的人,这辈子什么苦的甜的都尝过,值了。”
“你们不一样,都是正值妙龄的姑娘家,你们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慈姑最后轻轻抱住殷灵栖,看着她养大的小公主,满眼不舍:
“公主,奴婢要走了。”
侍女泣不成声,殷灵栖也想哭。
她想拦住慈姑,她太清楚齐聿白的手段,太清楚那人一副谦谦君子骨下深藏着怎样狠毒的心肠,慈姑若被发现必会丧命!
可殷灵栖无能为力,她一个字也说不得,一滴泪也流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慈姑送死……
夜间的月升起又落下,翌日一早,水潭上浮起一具尸体。
污血染红了满潭水,显然生前遭受过极其残忍的虐待。
听闻是公主府某个不懂事的老奴,犯了罪被拖进狱中好一顿拷打,身子骨老了,撑不住,便死了。
再有人敢通风报信,这便是下场!
公主府知情的旧人每日都在减少,至于他们归宿如何,殷灵栖根本不敢想。
她心底难受得紧,很想大哭一场,眨了眨空洞无神的眼,干涩的眼眶却流不出一滴泪。
锣鼓笙乐间交杂的不堪入耳的审判声再度挑起她心底压抑已久的死念。
被囚禁的日日夜夜里殷灵栖不是没想过寻死,每一次,每一次,她在绝望中等待那一阵汹涌的情绪平息,忍痛压下寻死的念头。
她不甘心,她不能这样白白死去。
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要求生。
又行过一道长街,殷灵栖自回忆中挣脱出来,惊觉面上冰凉,竟是有了泪痕。
她会落泪了……
殷灵栖怔了怔,尝试活动手足。
她想起出嫁前夜,府中仅剩的旧人蒹葭受齐聿白胁迫来为她换药。
蒹葭捧着汤药慢慢走向她,每走一步,泪水便落下一滴。
“这药,公主不服,蒹葭会死。”
“公主服下了,蒹葭才有机会活。”
她在殷灵栖面前缓缓跪下。
“盛京人尽皆知,昭懿公主娇纵跋扈,恶名昭著。”
“可蒹葭落难时,却只有公主肯出手相救。
“人人高举道德仁义,人人又置若罔闻事不关己。”
“公主啊,”她仰起脸,深深望了殷灵栖一眼,“于蒹葭而言,生死之事,不难抉择。”
那碗药,最终没有喂给殷灵栖。
“蒹葭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今夜过后,奴与公主便要阴阳两隔了。蒹葭会死掉的,就像慈姑那样突然死去。”
“可是,公主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轻轻牵起殷灵栖病弱清瘦的手:“有一事,蒹葭瞒了公主。蒹葭是萧府的旧人,知公主与摄政王不和,恐惹公主嫌弃,才隐瞒了出身,也因此,长公子在清算公主府仆婢时查清底细,不敢擅动。”
蒹葭本名也不唤作蒹葭,是萧云铮知晓她将要被昭懿公主府收留,后来更改的。
她起初并不明白,殿下为何要择此二字更名。
直至昭懿公主过世后,望着长生殿中那道夜夜供奉香烛的孤寂背影,她忽然忆起陪伴公主诵读过的《诗经》,这才后知后觉明了……
古之写相思未有过于蒹葭者。
蒹葭,情之所寄也。
可望,而不可得。
人之将死总有剪不断的念想,蒹葭陪在殷灵栖身侧说了一宿的话。
直至翌日吉时,拥挤的接亲人潮中蒹葭依依不舍松开了手,低声同她最后道别:
“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