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翠蓝眼蛱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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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昕站在硌脚的石头上,愣了一下。

这类场景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小时候她经常撒娇,玩累了就找爷爷背着、找妈妈爸爸抱着。

可是现在………………

简昕笑着用指尖捅了捅林昱的后背,吐槽林昱?。

说自己既不是学龄前的小朋友,又不是七、八十岁腿脚不灵便的老人,才二十出头,怎么能随便让人背,也太丢脸了。

她拎着湿袜子跳下石头,趿着湿鞋:“林昱,你有时候真像个老头子。”

耳朵却悄悄红了。

林昱?帮简昕拿手机和对讲机,不予置评。

简昕问:“对了,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看鲁老头。”

简昕听懂了林昱?的话。

她站住脚步,转身往林昱之前去过的、丛林茂密的山坡方向看去。

林昱?走出去几步,侧身回头,看见简昕对着山坡挥手。

她说:“鲁教授,我们下次再来看你。”

她身上有种真诚,总能令人为之动容。

简昕在林昱?的帮助下打开行李箱,单脚,摇摇晃晃地站在草地里换鞋袜。

边换边问,问林昱打算带她见谁。

林昱?说,是出版项目的合作伙伴,做微距摄影工作室的,叫张隽。

之前简昕相中的那组蝴蝶卵的照片,很多都是鲁教授、张隽的老师和张隽一起拍的。

他们回到小白楼时,张隽穿着宽松的潮牌短袖短裤,正在楼前的草丛里拍东西。

林昱的越野车都快开到他身上了,那个人还在撅着屁股拍。

简昕说:“………………他好专心啊。”

林昱?扬了下嘴角:“和你很像。”

简昕都震惊了。

她“唰”地解开安全带,看看草丛里姿势诡异的新伙伴:“哪里像了?”

那个人分明像猴子!

林昱?不解释,下车去和张隽打招呼。

简昕气呼呼,也只能跟上去。

张隽是林昱的校友兼朋友,和林昱同岁,比简昕大,张口就管简昕叫“妹妹”。

看着有点像特别爱玩的那类男生。

但其实他们只是简单地打过招呼,就开始聚在鲁教授的书房里谈正事。

这次出版方向做了调整。

简昕要整理的是鲁教授资料里生活中常见的蝴蝶的部分,照片由张隽做,第一部分的内容大纲林昱已经做好了,需要整理哪些文件也标记得清清楚楚。

开工前会议简单有效率,不到半小时,已经迅速沟通完他们接下来半个月的工作内容。

推过来的移动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字:

林昱的字体沉稳大气,近朱者赤,有老教授们亲手带出来的风范;

张隽笔画大开大合,挺潇洒,就是不太好辨别;

简昕是娟秀的小字,写出来横平竖直,很干净,属于适合做笔记的字体。

林昱?看了眼挂钟:“先这样,吃过晚饭各自开工。”

张隽说:“吃什么晚饭,啃几口面包得了,我得收拾设备,争取四点钟起床进山。’

夕阳落在古朴的书房里,一卷卷资料和书籍静静躺在暖橘色的光下。

尘埃寂静飞舞,简昕血液却在沸腾。

她又一次举起一次性纸杯,用温热的茶水和他们碰杯:“祝我们顺利!”

公事说完,简昕才举起手:“不好意思,我可以问一句题外话么?”

张隽笑着:“妹妹也太乖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想问什么直接问呗。”

简昕指指桌上放着的相机。

相机是张隽的,像蝴蝶一样带一对“触角”,不知道是镜头还是补光灯。

林昱?转头看简昕。

和她第一次进他的房间,看到满墙标本时的目光差不多。

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林昱?说:“你不是对翅膀上有眼斑的蝴蝶感兴趣么,张隽前些天拍了,让他给你看。”

张隽一边找照片,一边问:“妹妹,你也喜欢带眼斑的蝴蝶?”

简昕点头。

张隽把相机递过来:“有品位,再往后翻几张就是了。”

相机里有爬在叶片上的甲壳虫,也有停在树枝上休息的螳螂。

还有能看清腿毛的蜘蛛。

简昕凑的很近,看完脖颈一僵。

划走照片总觉得蜘蛛的腿毛几乎要扎到她手指了……………

翻过这张照片,终于看见有眼斑的蝴蝶翅膀。

微距摄影超级神奇,简昕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看过蝴蝶的鳞片。

虽然资料里和书上都有说过,蝴蝶翅膀上布满鳞片,但她一直觉得蝴蝶翅膀上的是“粉末”,就像花粉那样。

这是简昕第一次看清鳞片的形状,拿着一张配色非常美的照片,问林昱:“这是什么蝴蝶?”

林昱?说:“翠蓝眼蛱蝶。”

简昕说:“我喜欢它的颜色。”

张隽在旁边猛一拍手:“默契啊妹妹,我也喜欢它的颜色,非常迷人。”

林昱?觉得聒噪,看张隽一眼。

张隽毫无察觉。

简昕也毫无察觉,因为想要这组照片,还在和张隽研究,在没有网络的环境里,怎么才能加微信好友。

张隽说其实手机也能拍微距,他自己的手机型号太老,不太行,又瞧瞧简昕的手机:“你手机刚好,借我,我给你展示一个。”

张隽有点欠,见林昱置身事外,非要拉着人家参与进来。

展示微距拍的也是林昱的瞳孔。

简昕笑呵呵接过手机,林昱的瞳孔纹路清晰地凝在屏幕里。

映着玻璃窗的一点光,像遥远宇宙里的某颗星球。

她总觉得手机在发烫。

张隽很得意:“神奇吧?”

简昕匆忙锁起手机:“嗯。”

手肘碰掉刚才记笔记的碳素笔,心不在焉地去捡笔。

坐她身边的人也做了同样的反应。

简昕和林昱?的手触碰到一起,一触即离。林昱手长,拿起笔放在她的笔记本上,她着脖颈没回头:“谢谢。

张隽说起微距摄影,有些滔滔不绝。

像鲁教授资料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对大自然和昆虫的热爱;

也像陶教授抚摸《蝴蝶圣经》封面时的陶醉和感叹。

想到陶教授……………

晚饭后,简昕用卫星电话给妈妈爸爸报平安时,问他们,什么时候和陶哥、陶教授一起出发来山里。

妈妈的声音有些犹豫:“??,其实我们刚去看过陶教授回来。”

妈妈说陶教授身体不舒服,陶哥好说歹说才说服陶教授去医院。

医院那边建议住院,老人不愿意。

他们毕竟是外人,具体是什么情况,陶哥没说太多,他们也不方便多问。

老人身体状况不稳定,他们来山里的行程估计要推迟很久…………………

简昕想起上个月在这里,陶教授对着她伸出的三根手指。

她站在卫星电话旁,抿着唇,举棋不定。

陶教授的事,要不要告诉林昱?

陶哥会说吧?

她插手的话,会不会让人觉得多管闲事?

习惯性地解锁手机,林昱的瞳孔猝不及防出现在屏幕上。

简昕盯着手机出神,冷不防听见脚步声,立马把手机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慌张抬头,发现是张隽。

她松了一口气:“你要用卫星电话吗?”

张隽摇摇头:“不用。”

张隽明天就要开始去山里抓拍照片,想和简昕聊一下内容侧重的问题。

简昕把担心的事情先放下:“林昱说的这几部分资料我以前看过,先整理出来的应该是蝴蝶这类昆虫的简介………………

进入状态之快,让张隽都怔了怔:“不愧是林昱专门找来的助理。”

简昕说:“其实是我自己投的简历。”

“你还投简历了?”

简昕和张隽从接待室出来,顺口说起自己第一次接触鲁教授的契机。

也说起后来项目不太顺利,她知道林昱重启这个图书项目需要一位助理,才投了简历………………

张隽似笑非笑:“前半段和我听说的差不多,至于后面,好像有些出入。”

不知道简昕在想什么,说话时目光稍显放空:“有出入,是......”

张隽回忆前前阵子和林昱见面,他们在镇上的小饭馆里谈起这个项目??

张隽和林昱提议:“下午我们就去小白楼?”

林昱撞拒绝了。

原因是他最近总要跑市区,有个想挖过来做助理的人,可能需要多跑几趟。

张隽说,瞎,想找助理就在我们学校找啊,他有学弟学妹可以介绍给林昱,不需要跑来跑去那么麻烦。

林昱依然拒绝。

说是有内定人选。不过那个人选想不想做,还不一定。

显然和简昕说的情况不一样。

张隽想调侃几句,却发现简昕心不在焉。

简昕说:“张隽,我要先去找一下林昱?。”

张隽很有眼色:“噢,快去,我这边没事了。”

简昕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陶教授的情况和林昱?说说。

她往三楼跑,敲敲门,进了林昱的房间。

简昕腰背绷直地坐在沙发里,艰难开口:“林昱撞,我和你说件事………………”

林昱?说:“陶教授去医院的事?”

她诧异:“你什么时候和陶哥他们通电话了?”

林昱?说没有。

他早晨去酒店看陶教授,见面就觉得老人状态不对,去医院也是他跟陶哥提的。

路上简昕补觉的那时候,他也下车和陶哥通过电话。

简昕肩背一松,往后靠:“你知道就好……………”

林昱?可能没料到这个时间有人会来,房间里只燃着书桌上的一盏台灯。

光线不足,挂满墙的蝴蝶标本、照片,都浸在闷热的昏暗里。

林昱坐在桌前,放下手里的钢笔,向后靠在椅背上,大半个身子也投入暗色中。

“咔哒”。

简昕顺着声响看向林昱。

被微距镜头拍摄过的眼睛,此刻噙满灯光。

最紧张的话题应该已经解决了。

可是………………

简昕脑子里冒出另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为什么她现在会心跳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