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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像石头一样呆呆坐着,感到这个世界充满了黑暗。
小钱钱,没了!
谁干的?
我以后吃啥?
“他怎么了?早上起床就这幅样子。”
“肉馒头都塞在他鼻子底下了都没反应。”
“该不会生病了吧?”
小霸王今天居然没有大闹,把大家都整不会了,连平日里爱答不理的姐姐们和姨娘们都有些担心了。
“吃饭!”杨氏干脆利落地给他脑壳一个爆栗。
“哦。”李明机械地张嘴,咀嚼。
杨氏喝着小米粥,和第一天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一样,絮絮叨叨地交代着:
“你既然拜房相公为老师,一定要尊敬他,谨慎地侍奉他,像对待父亲一样。
“房相公不是孔先生,城府极深。即使你触怒了他,他也不会有任何表现。而当你察觉到他的恶意,恐怕已经身首异处……”
杨氏根据自身经验,给儿子提出了中肯的建议。
“哦。”李明魂不守舍。
“房相公乃一国宰相,请他辅佐必须得备礼。孔先生被你气得致仕,也得备礼赔罪。阿娘已经替你张罗好了,你不必操心。”
“哦。”李明行尸走肉。
“立德殿沐浴的皇恩不多,除去日常开支比较拮据。所以置备礼物用了一些你藏在床底的器物。”
“哦……哦哦哦???”
李明一下子活过来了。
“你管那叫一些?你把我所有积蓄,都送给那俩老头了???”
杨氏又给了他一个爆栗。
“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还是我养大的,存钱的箱子都是我用来存放衣物的。等你学成封了王,些许黄白之物算什么?”
不管在哪个时代,家长没收压岁钱的借口都是相似的。
李明的心都在滴血。
老板娘大气啊,家人天天小米拌大米,你随手就打赏出去几百个。
真是娘卖崽田不心疼。
“知道你一直在存钱,没想到你这么能存,连抓周时的铜钱都留着。”连量入为出的杨氏都不得不佩服。
孩子该不会属仓鼠的吧。
李明听得欲哭无泪。
原来自己早就被瞄上了,就等养肥了杀。
他又多了一条逃出皇宫的理由。
不跳出这座五指山,一举一动都在他人掌控之中!
“李令呢?”他忽然想起了一直和自己打擂的大姐。
私房钱该不会是被她挖出来的吧?
她人呢?
畏罪潜逃?
杨氏:“她一早就上太极殿了。”
李明:“哟,升官儿啦?”
杨氏:“是的。”
李明:“啊?我开玩笑的。”
杨氏看了他一眼,缓缓道:
“昨夜,陛下封李令为新野县主,今天行册封仪式。”
李明瞬间汗流浃背。
李令等这次册封,可是等了足足十四年!
难怪其他姐姐们看自己的眼光都和蔼了不少。
没想到昨天的余波如此之大,居然能让毫不相干的大姐都获得了封号。
那在风暴中心的自己,岂不是……
“那……我呢?”他紧张地咽了口水。
杨氏白了他一眼:“陛下昨天没有当庭打烂你屁股,已是天大的赏赐。”
还好,还好。
陛下还是不爱自己的。
杨氏又轻声道:
“你别怪阿娘。立德殿能重新沐浴在圣恩之下,昨天你能平安回来,全托房相公的福。所以,对他的感谢不可吝啬。”
“他?”李明愣住了。
老房不是一直在当背景板么,什么时候变成十四党了?
好哇,老小子藏得挺深。
自己的大计,原来坏在他手里!
他不知道自己的鹅几在我手里吗?
在去上学的路上,李明的心里闪过一万个小心思。
“等等,冷静点。我刚被噶了韭菜,暂时还不能被逐出宫去。否则人还在钱没了,就悲剧了。
“来日方长,先别急着作死,先回波血……”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亘古谜题:
怎么搞钱?
都特么的怪房玄龄……
…………
“阿嚏!”
从吃早饭开始,房玄龄就喷嚏不止。
是春天花粉的缘故么……
大儿子房遗直欲言又止了几次,终于鼓起勇气问:
“父亲,您真要辅佐‘那位’殿下?”
“那位”指的自然是李明。
因为声名过于味大,让人忍不住口吐芬芳,但碍于身份又不能如此,所以干脆用代词代替。
明哥不在朝堂,朝堂上处处都有他的传说。
“陛下的钦命,你让我抗旨?”房玄龄看都不看他一眼,专心致志地喝着肉粥。
“岂敢,只是……”房遗直吞吞吐吐,被二弟房遗爱抢过话头。
“只是别人能做太子太师、东宫左右庶子,而父亲只能做王府长史,还是那个乳臭儿曹王。我为父亲鸣不平啊!”
表达孝心的机会被横刀夺走,房遗直皱着眉瞅一眼弟弟。
房遗爱满不在乎。
他从小就霸道,抢父亲的一句夸赞算什么?
房玄龄却什么也没说,放下喝了一半的粥碗,用茶汤漱漱口,起身便走。
房遗爱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父亲,您有急事?”
房玄龄瞥了他一眼,悠悠道:
“祸从口出,我怕被你的血溅一身。”
房遗爱顿时脸色铁青。
房玄龄不搭理他,走到门口,转身问:
“你们的三弟呢?”
房遗直愁眉苦脸地说:
“他还得在床上躺几天。昨天被揍得够惨的。”
“哦。”房玄龄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便坐车进宫。
当一个人坐进了车厢,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说两个资质平庸的儿子,连他自己都对陛下的旨意感到费解。
房玄龄是谁,李世民的从龙之臣,行政中枢尚书省的实质一把手(尚书左仆射)、梁国公、开府仪同三司,与长孙无忌同进大司空。
毫不夸张地说,在皇帝之下,朝廷之上,就是他与长孙无忌两足鼎立。
可为什么长孙无忌能做太子太师,而他却只能辅佐李明?
李明甚至还没有正式封王!
就算封了曹王,那也和太子有天壤之别。
这几乎代表房家被排挤出了下一代的权力中枢。
房玄龄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站错队了。
就因为昨天的小朝会上,自己最先提出给李明封王?
可他只是依循惯例,并没有站队李明的意思啊。
后来当李明大闹两仪殿时,他还因此被政敌萧瑀攻击。
为了自保,他劝陛下先审孔颖达“谋反”案,结果给了狄仁杰替李明申辩的机会。
不论主观意图为何,从客观效果来看,房玄龄还真是李明能翻身的重要一环。
结果,这就给房玄龄打上了“十四党”的标签。
而且李世民肯定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陛下借李明之手敲打过了长孙无忌,为了朝堂的平衡,自然也要敲打他。
“因为一句无心之言,导致越陷越深……
“祸从口出啊。”
到了宫门,房玄龄优哉游哉地下车,不快不慢地向内朝走去。
李明还没开府,立德殿又不方便外臣进入,所以他的课堂暂时设在内朝的文学殿。
宦官打开大门。
书房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房玄龄自嘲地笑了。
我在期待什么?李明殿下在乖乖读书吗?
老宦官十分尴尬:“咦?刚才殿下还在来着,老奴要不回去问问夫人……”
“无妨,今日就当休沐,功课可以后补。”
房玄龄扭头就走。
他不想和李明牵扯过多。
更不想把自己的政治前途和这个没有前途的皇子绑定。
公事公办,陛下的旨意我遵守,但殿下跑路了,我有什么办法。
他脚步轻快地走出宫门,迎面撞上了慌慌张张的房遗直。
“胸无静气,难成大事。”房玄龄低沉道,“捋直舌头好好说话,发生了什么?”
房遗直焦急万分地说:
“是三弟,三弟不见了!”
“遗则?!”
房玄龄一阵恍惚,平淡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愤怒的表情。
“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