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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弟,你怎么又惹郡王生气了?哈哈~挨了几次打了你也不老实点。”
李泰就像被老师告状的亲大哥一样,一边无奈地摇头笑着,一边挪动肥硕的身躯,笨拙地一步一步迈下台阶前来迎接。
这幅人畜无害的纯良模样,就像个特大号的李治。
“不敢不敢!”江夏郡王李道宗一个健步上前,放下小李明,向李泰拱手。
“参见魏王殿下。”
魏王李泰是李世民的第二个嫡子,与太子李承乾只相差一岁,都是玄武门之变前出生的。
李明和这位嫡出的二哥不熟,因为他俩的行动轨迹刚好是一对补集——
李泰的活动范围限于太极宫外、中、内朝,而李明的活动范围涵盖这之外的整座长安城,包括后宫。
直到最近,李明被动在立政殿和小学之间两点一线,才会偶遇前来向父皇问安的李泰,有了点头之交。
李明不乐意地噘嘴,向李道宗嘟哝:
“你双标,你胳膊肘往外拐,你明明是鲁王府属官为什么对寡人大不敬,却对魏王这么客气。”
李道宗额头爆出青筋,偷偷踹李明的小屁股:
“您丫不是还没正式封王么?自称个您妈的寡人。”
不愧是礼部尚书,骂人都带“您”。
李泰笑眯眯地向李道宗回礼,又乐乐呵呵地摸摸李明的小脑袋:
“我今日向父皇问安,但父皇不在,出来时刚巧碰上了二位。
“明弟这几日在立政殿住得可还习惯?侍奉父皇可曾恭敬?”
就像普通的大哥似的,他絮絮叨叨地关心着最小的小弟。
因为体态臃肿,李泰被李世民特许在宫中乘坐轿子。
所以他能亲自下台阶迎接,还是很能涨好感的——
若不是李明知道李世民的一窝男丁都是影帝,事先有所提防的话。
他和李泰本人虽然没什么交集,但这名字是如雷贯耳。
而且每次提到这名字,前边必定带个#太子和#争宠夺嫡的话题标签。
听说,因为都是当皇帝之前所生的嫡子,有种共患难同富贵的感情,所以李世民对李泰也格外偏爱。
不但分封的魏地最为膏腴,还在东都洛阳为他修建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魏王府。
而且李泰都成年了也还没去封地,还能赖在宫里,甚至住在武德殿,甚至能在宫里乘轿子。
这已经逾越礼制,非同小可了。
看人家韦贵妃的儿子纪王李慎,小小年纪就被一脚踢去了封地,连拍马屁都赶不上热乎的。
“李明殿下虽稚气未脱,但忠孝之心有目共睹。只要悉心教导,必能成为孝悌忠义的亲王。”
李道宗趁李明没来得及大放厥词,颇为妥帖地代为回答。
他虽然对李明不客气,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挺为小主子挽尊的。
老傲娇了。
“忠义的亲王……是啊,光阴荏苒,明弟也马上要封王了。”李治有些感叹。
鲁王傅已经到位,正式册封李明为鲁王也就是时间问题。
救了皇帝命还不封王,你再推辞,皇帝面上也挂不住。
而且,现在李明对封王也不排斥了。
甚至多了几分期盼。
现在他有了基本盘,再来块根据地,就很舒服。
事物是变化发展的,再沿用过去的策略应对未来的问题,就不免刻舟求剑了。
只是,封王不是电子厂招工,上午面试下午上工。
还得再过几日,待皇帝从九成宫避暑回来,再择良辰吉日正式册封。
“这次圣驾移驾九成宫避暑养病,太子、我和晋王李治都会陪同。”李泰面露忧色:
“父皇和太子同日急病,真是让人担忧啊。”
“皇帝和太子同日急病?!”
李明发现了华点,看向李道宗。
李道宗也是一脸迷茫,对此毫不知情。
李泰点头,小声道:
“是的,太子在得知父皇有恙后突然晕倒,醒来后呕吐不止。
“他是带着病领兵,包围明弟你的。”
虽然嘴上恭敬,但李泰也不忘暗地里给太子哥哥拉拉仇恨。
李道宗的视线骤然锐利:
“呕吐?和李孝恭当时的情况一样……”
虽然礼部并不参与此案的调查审理。
但同为宗室的两根支柱,加上李孝恭慷慨豪爽的大佬脾气,两人的关系很好。
所以,李孝恭之死对李道宗造成了政治和情感上的双重打击。
他也一直以宗室代表的名义督办此案。
“难道是毒……”李道宗喃喃。
毒?!
李明不禁悚然。
难道李世民当时心脏猝死,也是被毒素诱发所致?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可能性不大。
别看偌大的皇宫,人多手杂,似乎到处都是漏洞。
然而,但凡是进皇帝嘴里的东西,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绝对的严防死守。
譬如李明,他自己可以溜出去胡吃海塞。
而回到宫里,连一滴外面的油水都带不进来,只能乖乖吃特供大米拌小米。
虽然不好吃,但绝对安全。
纵观历史,除去被权臣完全把控皇宫的极端情况。
真正被下毒暗杀的实权皇帝,极少极少。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刺客所为,那抓着机会还不疯狂加料啊?
来一碗大米拌砒霜,怎么可能让两人都抢救过来了?
“嘘嘘!此事非同小可,可不兴乱说啊!”李泰压低声音。
李道宗这才恍然,闷声道:
“是在下失言了。”
李泰很高情商地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对了皇叔,若得了空,我们不如择日去禁苑夏苗?”
禁苑在太极宫之北、玄武门外,是皇族狩猎娱乐的地方。
夏苗的意思是在夏天狩猎野兽以保护禾苗,是贵族找借口嗨皮的文雅理由。
李明看了看李泰连走路都费劲的大肚子,有种不知如何吐槽的感觉。
李道宗又踹了踹没礼貌的李明小朋友,笑着说道:
“魏王殿下射的一手好箭,坐车射猎,箭无虚发。”
李泰谦虚地摆摆手:
“我射术不精,全靠踏雪猃咬残猎物,再由我补上一箭而已。
“明弟见过踏雪猃吧?是我的一条黑毛白爪的长嘴猎犬。”
你们古人取名真风雅……李明心里正要吐槽。
便听李泰添了一句:
“只是这条畜生虽然能干,但狂傲不驯,屡次险些咬伤我的手。
“我不得不给它戴上嘴笼、修剪利爪。要不是它能追能咬,打猎还有些用,我也不想养他了。”
话是对李道宗说的,眼睛却是看着李明。
有短短的一瞬间,李明感到一缕寒光在对方眼中闪过。
但似乎只是错觉,李泰的笑容仍然温暖。
魏王和善地与二人告别,笨拙地钻进了轿子。
几个太监吃力地起轿,嘿咻嘿咻抬向武德殿。
李道宗向李明拱拱手:
“请殿下好好休息,在下明天一早来接您。”
每天也只有在分别的时候,这位亲王傅才有点幕僚的样子。
李明挥挥小手:
“其实你明天晚点来也没事哒。”
李道宗神情严峻,明显是在纠结,小声说道:
“刚才魏王殿下所说的,令在下心中惶惶。
“虽未必真有下毒的歹人,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在下总觉得……近期将有大事发生。”
李明一脸问号:
“你还兼职算命?”
李道宗摇头:
“在西域作战的直觉。
“天子和太子同一天遭难,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叹了口气,方正的脸上,咀嚼肌一鼓一鼓的。
“总之,在陛下回来之前,在下会对您严加看管,麻烦再忍几天。
“等您正式封了王,有了身份,在下也不便再对您横加干涉。”
李明当时就不乐意了。
不知道放假前的几天最煎熬吗?
“你要不钻我被窝里看着我得了?
“而且如果真像你说的有大事发生,不是更应该……跑路……吗?”
他看着李道宗慢慢捏紧的拳头,一溜烟躲到了来迎接的宫女身后。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听话不要打我脸再见!”
李道宗无奈地看着这个熊孩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李明看着他逐渐消失的高大背影,脸色慢慢阴沉下去。
有一点李道宗说对了。
宫中确实酝酿着剧变。
从太子一党肆无忌惮地率军包围立德殿、炫耀武力开始,变化的齿轮就在加速飞转。
李明已经不可能再假装别人看不见自己了。
各方势力粉墨登场,开始合纵连横。
长安城,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