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感觉自己被扔进一个静音的盒子里,世界中只剩下如雷的心跳。
明日香弦鸣亲手导致了自己母亲的死亡,后又加入公安,中途必定经历过一番变动。
她之前为救松田阵平受伤,“母亲”还来医院看望过她,如果对方的母亲死在四年前,那这位“母亲”又是谁?
松田萩原他们显然不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有人常年扮演着母亲这一身份。这件事细思恐极,诸伏景光不自觉抓紧自己的衣摆。
他能看出自己那两位同期对明日香弦鸣的重要程度,而如果连他们都不知道,说明这其中牵扯的关节已经危险到了需要对亲近的人也保密的程度,这种隐瞒并非是欺骗,而是保护。
但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明日香弦鸣幽绿色眼眸倒映出冷清的世界。
“你就职于警视厅公安部,你即将潜入那个以酒名为代号的犯罪集团······你的上司是我父亲,你潜入的组织是我的仇敌。”
他已经抓住了入局的钥匙。
“你迟早会知道这一切,我不过是提前告诉你罢了。”
不管自己的话在诸伏景光心中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黑发绿眸的女性起身,向结束了场内训练的后辈走去。
第108章幽绿色的回合
结束了充实的一天,公安的新人警察们向场地外走去。
降谷零还在为自己发酸的手臂哀嚎,身边的幼驯染却一直有些沉寂。
“zero,我有事要回去一趟,你先走吧。”
撩下这句话,诸伏景光就往回跑。
“搞什么·······啊?”
他转头去看,刚才还在身边的幼驯染已经不见踪影,金发黑皮的青年只能带着满腹疑惑接着往公寓赶。没办法,他满身是汗,现在急着要回去洗澡。
······
“鸣姐!”
明日香弦鸣处理完爆/炸物,席地而坐看着渐暗的天际,被去而复返的诸伏景光正好撞见。
他跑得很急,清爽的短发被汗浸湿,贴在额头上。见到她还在,这才放下心,勾着身体,双手撑在膝上喘息。
装有爆/炸物的斜挎包被她放在了身侧,她将腿弯起,手臂懒懒搭在膝盖上,听见喊叫声不慌不忙的侧头看来。发辫随着动作散落一缕垂到锁骨,绿眸平静如一池湖水。她逆着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地中央,橙红的夕阳在她周身披上朦胧,如同离群索居的野马。
诸伏景光看着这样的她,没来由地想到《小王子》里的一句话。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
她的身边环绕着远离人群后从容不迫的孤独。
诸伏景光没有出言打断这样宁静的氛围,只在调整好呼吸后来到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注视着残阳西坠。
那抹橙红消弭在繁华都市林立的大楼间,沙地被深蓝的夜色吞没,身边的女性轻吐出一口气,吹散了天边最后的霞光。
“什么事?”
他本是要开口说话的,幼年的失语症却仿佛再次降临,哽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
松田和萩原没有见过明日香弦鸣的父亲,据说在她的童年,父亲这一职位是完全缺席的。她的母亲是个私人诊所的医生,和幼小的明日香弦鸣每日相伴。
那几乎是她唯一的家人。
他很想问她,装作已经去世的亲人还存活会不会很艰难。
诸伏景光刚失去父母的那段时间,被悲痛与恐惧包围。午夜梦回之时,仍想起当日衣柜中看到外界的种种。幼年的他总感觉周围有坏人在盯着自己,不自觉地就又躲进衣柜,在角落里蜷缩,直到哥哥第二天将他找到。
但随着时间流逝,内心的创伤也在慢慢愈合,发生在过去的惨剧变成一段回忆,在外守一案落下帷幕后,那对他而言已经是很久远的过去。
可明日香弦鸣不同,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伪造母亲的存活,在与“明日香绪奈”发生交集时,都会不断提醒着她大仇未报。
就像伤口上结的痂被一遍又一遍撕开,总也好不了、忘不掉、放不下。在苍白的现实面前将苦果咽下,一言不发地维续着看似平常的生活。
二十出头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纪,这个时期的女生应该穿着绚丽和服发间别着花和朋友嬉戏,最大的苦恼是完成论文但一块甜品就能驱散阴云,没忍住诱惑吃了宵夜说着明天一定减肥。
可以任性、可以幼稚、可以肆意欢笑,因为那是青春原本的样子,也是年轻女孩们的小小日常。
【你会难过吗?】
诸伏景光却清楚地明白,这句话问出口也不过表现出他高高在上的怜悯。明日香弦鸣拥有强大的心灵与坚定的意志,她能够妥善地调节情绪心态,应对命运赋予的磨难与挑战。
这样的强者,不该被人可怜。
只是······
“不会觉得寂寞吗?”
明日香弦鸣双臂交迭放在脑后,整个人放松地后仰着。
【要是害怕寂寞的话,我早就疯掉了吧。】
侦探世界存在着如此多奇怪的定式,例如警方总是慢侦探一步破获案件、人们因为一些小事对身边的人痛下杀手,明日香弦鸣曾很认真地与自己的朋友们提起这件事,却总是被当作玩笑或吐槽。
她像是一堆地心说学者里唯一坚持日心说的人,又像是蚂蚁观察剧里唯一发现摄像头的那只蚂蚁。她的精神被隔绝在孤岛,茫茫人海中没有一个人懂她。一旦提及世界本源,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人能给她正确和有效的反馈。不知是说的人被捂住了嘴,还是听的人被塞上了耳。
怎么会不寂寞。
“今天的夕阳很漂亮,不是吗?”
“有一个人曾经在这样漂亮的夕阳下拥抱了我,又有人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诸伏景光在对方那双幽绿的眸中捕捉到一抹笑意,在说起那两人时,她总会不自觉收起身上凛然的气势,变得柔软而平和。
“那太温暖了······所以我觉得一切都并非难以忍受。”
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今天的夕阳······很漂亮。
————
“萩原研二!昨晚我到底经历了什么?”
卷发警官宿醉的脑袋和臀部同时胀痛,一大早拉开幼驯染的房门,上前兴师问罪。
萩原研二没睡醒,半长发杂乱地飞起,带着起床气一脸郁闷地从床上坐起,“你昨晚猛灌一瓶清酒,直接倒桌上了把我吓一跳。我能把老爷您弄回来就不错了,磕着碰着也是难免的嘛。”
他揉揉脑袋,想起昨天的事就更加郁闷。
萩原研二是三人中酒量最好的那个,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