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人都看了过来,赵岩魁当即放下手里的活,过去拱手道:“敢问公公,此来何事?”
“你是哪个?”太监满脸桀骜的道。
“小人乃南铁匠营大师傅赵岩魁。”
“原来就是你。”太监冷哼一声:“你还有个徒弟叫江林是吧,还不叫他滚过来受死!”
赵岩魁眉头皱起,眼前这名太监一身青衣,显然是没有品级的。
铁匠营隶属军伍,和宫中一向不牵扯,太监也没权力在这里发号施令。
可对方毕竟是从宫里来的,赵岩魁虽然感到不妙,却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敢问公公,因何缘故如此发怒?我和小徒似乎并未得罪过公公。”
“你们的确没得罪过我。”太监左右扫了眼,从旁边拎起一棍铁棍,忽然对着赵岩魁的脑袋便狠狠砸去。
赵岩魁下意识要躲,却听那太监尖声道:“此乃安云殿侍监明公公之命,你敢躲,灭满门!”
赵岩魁的身子顿时显得僵硬,站在那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
他甚至不敢使用烘炉法,这一棍砸在额头上,发出砰一声闷响,丝丝缕缕的血迹瞬间流下。
“师父!”江林快步跑过来,冲那太监怒目而视:“什么公公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人,真当我们铁匠营是泥捏的不成!”
“铁匠营还就是泥捏的,怎么的!”太监拎着棍子,一副目中无人,不屑至极的样子:“区区一群铁匠,比路边的野狗都不如,打死你们也不过让咱家多受累些许罢了。”
铁匠铺里一片沉寂,所有人都盯着这个太监。
无论平日里再怎么不对付,可是被人如此评价,还是一个阉人。
七尺高的汉子,谁能受得了?
一些年轻气盛的学徒握紧拳头,怒火中烧,只是刚要开口,就被身边的老铁匠拦住。
不忿归不忿,真敢和宫里人对抗的少之又少。
额头流血的赵岩魁心中悲戚,他们这些人的确没多大本事,就会个打铁而以。
可也不至于连路边野狗都不如!
一個普通的太监都敢这样说,何况那些更尊贵的大人?
想必在他们眼里,自己等人如同蝼蚁一般吧,随意便可碾死。
此时的卫老汉已经追至近前,正要出声,却见江林踏前一步。
看似稚嫩的少年,郎朗出声:“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大乾疆土内,我等铁匠或为蝼蚁,不值一提。但万丈雄山,亦为寸寸山石,公公如此看不起南铁匠营,简直笑话!”
“宫里的贵人,一言可定我等生死,但总要有个说法!”
江林伸手拿起旁边的大锤,紧紧握住,胳膊上的肌肉高高隆起。
他目光坚韧,神情淡漠:“公公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打我师父这一棍,必从你身上讨回来!”
对江林来说,活下去是人生目标。
可在实现目标的过程中,他绝不甘被这样欺辱。
赵岩魁对他很好,又是师父,恩情不挂在嘴边,却被江林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赵岩魁听的心中一震,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却莫名觉得他比自己高大许多。
面对宫中太监的无故欺辱,自己身为南铁匠营大师傅,却不敢有半点反抗之心。
说怕连累家人也好,说别的也罢,归根究底,不还是自己怂了吗。
可江林,一个刚来铁匠营不足两个月的少年,却敢拎起锤子,怒叱眼前人。
赵岩魁的拳头,慢慢握了起来。
他向来脾气暴躁,在铁匠营里说一不二,除了董松昌,谁敢顶撞?
如今连徒弟都比不上?
“江林……”
“师父莫慌,我不信这天下没个说理的地方,倘若真没有,如此天地又能苟活几时?今日徒弟逾越,做了这个主,他若不给个交代,少说也要抡他几锤子,哪怕上了黄泉路也有个垫背的!”
赵岩魁一手按在江林肩膀上,将他直接扒拉到后面去。
这位南铁匠营的大师傅站在了最前方,身姿挺拔,魁梧奇伟。
“我这个当师父的还没死,轮不到你挡在前面!”
江林一怔,却见赵岩魁声音低沉:“这位公公,我徒弟说了没错。这一棍不能白挨,总要给个说法!”
那太监却是丝毫不惧,反而冷笑道:“难怪明公公说要将你二人打杀,果然胆大包天!说法?野狗一样的贱东西,有何资格找咱家要说法!只等死了后,再想想自己做过什么罢!”
说着,他挥动铁棍再次朝着赵岩魁脑袋砸去。
这一次,赵岩魁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半空中握住了铁棍另一端。
任那太监如何扯动,钢铁浇铸一样的手掌都纹丝不动。
铁匠的确没太大的本事,可是能做到大师傅这个位置,赵岩魁的烘炉法也算不上太弱。
起码和这个太监比,强的多!
“混账,你敢以下犯上!放开,不然咱家杀了你全家!”太监尖细的叫嚣着。
赵岩魁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总被威胁要杀全家,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他牢牢抓着铁棍,语气阴寒:“公公莫非一点道理都不愿意讲了?”
“狗东西,你也配!立刻放开,不然……”
话音未落,太监便感觉眼前一黑,却是一口麻袋从天而降,把他整个上半身给罩住了。
不知何时摸到后面的卫老汉双手快速在麻袋底部打了个结,然后瞥了眼江林。
仅仅一个眼神,江林瞬间反应过来,当即丢下手里的锤子,对着被麻袋罩住的太监,狠狠的踹了过去。
那太监在麻袋里本就惊慌失措,被一脚踹翻在地。
江林冲上前去,对着他一阵猛踩狠跺,同时嘴里大喊着:“干什么!干什么!伱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公公,不要打了!”
赵岩魁手里握着铁棍,目瞪口呆的看着徒弟一边对太监拳打脚踢,一边大喊着住手。
连齐铁匠都表情古怪,这小子……
卫老汉拿着饭勺对着麻袋里的脑袋梆梆就是几下,敲的颇为顺手。
几个年轻气盛的学徒舔了舔嘴唇,眼睛发亮,忽然冲了过来,对着麻袋一顿踹,还学江林那样喊着。
“别打了!公公可是贵人,怎可对他动粗!”
声音喊的响亮,脚底下却是一次也没落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