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伸手给矮矮小小的小姑娘擦干净了嘴角,脸上的笑容都莫名温柔了很多。
“这是今天的主角。”麻仓叶王笑得眉眼弯弯,“这次的事情,就要仰仗她了。”
奈奈:?
小姑娘瞬间明白了,这家伙从头到尾都盘算着把事情扔给她,自己负责喝茶吃瓜。
把事情推给小孩子就算了,为什么在场的两个人都会放下心来把事情交给一个小孩子?你们这些大人靠谱吗?
把事情干脆利落扔给她的麻仓叶王真的留在大厅里陪主人唠嗑了,被侍女带着,跨出门坎的时候,她回头,发现麻仓叶王朝她挥挥手,意思是让她加油,好好干。
产屋敷宅邸的占地面积比麻仓叶王的府邸还要大,麻仓叶王的府邸是他自己选的,精通占卜的大阴阳师自然精通风水学,知道如何挑一个自己心仪的居住所,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个风水宝地,结果这人转身就选了整个平安京闹鬼闹得最厉害的地址,托麻仓叶王的福,那一带成了整个平安京最平静的地方。
产屋敷家的府邸比麻仓叶王的府邸大,也比麻仓叶王的府邸要来的精致奢华得多,朱红色的长廊缓缓绕绕,空气里弥漫着喧嚣的蝉鸣。
也比麻仓叶王的府邸要闹腾。
目光落到在角落里叽叽喳喳的侍女,奈奈面无表情地继续走。
跨进庭院的门就闻到了淡淡的药味,越往里走,药味就越浓郁,盛夏时期的蝉鸣格外的喧嚣,熏香的味道与苦涩的药味混在一起。
奈奈看到了打落在地上,碾进泥土的花朵。
夏季的樱花树缀满了葱翠繁茂的枝叶,朱红色的浮桥跨过池塘,金色的阳光落进了瓦片的缝隙里。
树影在晃动,从围墙上一路滑下。
奈奈闻到了那股药味,药味的源头是一个年轻人,处于人类的一生中最活泼有力的时间,却衰弱得比任何一个老人都要无力和脆弱。
老远她就听到了他的咳嗽声。
侍女想要为他拍背顺气,却被他一巴掌拍开。
“出去!”简简单单的咳嗽而已,却好似花费了他毕生的力气。
又是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她就站在门口,听着他咳,她打算等他咳完了她再进去,却不想,对方抬头就看到了她。
“你是谁?”对方的咳嗽奇迹般地止住了,而后继续咳。
奈奈觉得他在这么继续咳下去,会把肺咳出来。
带她来的侍女告知了病弱的主人她的身份和来意,在起初的听到麻仓叶王之后,对方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而后在知道麻仓叶王没有来的意思,而是把事情都交给了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之后,那是欣喜就湮灭在了恼怒和愤怒之中。
面带笑意的背后,藏着是怒气。
额角的青筋暴起,对方咬牙切齿,抬手想要把侍女扯到面前来,却差点摔倒在地,在他身边侍奉的几个侍女顿时慌乱起来。
剧烈的咳嗽声炸响在房间里,白色的被褥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
她站在兵荒马乱的和室里,因为病身体战栗不止的年轻人,空气里的咳嗽声此收彼敛,乌黑微卷的长发纠缠在被褥上,红梅色的眼睛狰狞宛若野兽,瑟瑟发抖不敢上前的侍女,眼里倒映出挂在屋顶上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麻仓叶王说的经验。
第015章诅咒
平安京盛行访妻婚。
成婚之后的男女不会住在一起,夫妻分居是很正常的事情,男女各自同自己的母族与同母兄弟姐妹们住在一起,这样的情况,尤其是在公卿贵族之间都是非常常见的事情。
这个生来体弱的贵族家长子的名字,叫做无惨。
据说他生在很冷的冬天,冷得庭院里的湖面都结起了厚厚的冰块。
生下他的女人,身体情况不是那么好,但是却对产下腹中孩子有着非同寻常的执着,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她的骨血,还是她的野望。
生产的那天,为了能顺利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特地去寺庙里请来得道的高僧念诵经文,名声在外的阴阳师驱除邪魔,母亲歇斯底里的惨叫,混杂着各种各样的灵媒人士做法诵经的声音,一时间格外的诡谲和荒诞。
慢慢的长夜结束的时候,细腻的晨曦洒落裹着素色霜花的松枝,经文被扔进了火盆里,蜂拥而生的火苗把纸张烧成了灰烬,散落在刺骨又明亮的冷风里。
夫人最后生下了一个死胎。
他不会哭也不会闹,皮肤苍白宛若纸张,全身上下沾满了母亲的血。
原本他应该马上被当做死胎处理掉,即将要被扔进火盆里烧成灰烬的时候,他却哭了起来,嘹亮又凄惨的哭声,混杂着嘶哑的鸦鸣。
这个一出生就被死亡恐吓的人,至今也在恐惧死亡。
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死亡,在素有「魔都」之名的平安京,吸引到咒灵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麻仓叶王给她普及过的东西里,这东西是纯粹的咒力集合体。而咒力,则是大多数人类产生负面情绪的时候,无法控制住外溢出身体的东西。
一朵一朵聚在一起的乌云可以挤满整个天空,吞掉光线,那么积攒下来的负面情绪能生成新的东西也不足以为奇。
穿着宽大狩衣的大阴阳师往火盆里扔下一张符纸,摸了摸虎斑猫柔软的脊背,趴在他膝盖上的猫咪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火光驱散了浓郁的夜色,清楚地映出他的眉眼,原本是清秀柔和的眉眼,却硬生生地显得有些冷硬。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人类内心丑陋的欲望而已。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麻仓叶王在给她演示占卜之术的时候说过的话。
负面情绪越是强盛,越是受咒灵的青睐,体弱的长子看不到纠缠他的东西,可是无时无刻都在释放的负面情绪却极好的吸引了它,从这个人类身体里溢出的东西,非常符合他的胃口。
奈奈无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抬脚跨过了门坎,目光与倒挂在屋顶上的东西对视。
它们最优先的捕猎原则,是先吃掉看得到自己的人。
“你……看得到……”扭曲的咒灵张开了蛇类一样的嘴巴,唇隙一路开裂到了颈脖,像是蟒蛇裂开了嘴。
它在笑。
“对,我看得到。”
眼部缠着白色绷带的小姑娘,在此起彼伏的剧烈咳嗽声和侍女不解的目光里,慢慢抬头,与屋顶的空气对视。
“还有,你笑得真难看。”
小姑娘笑了。
小姑娘转身就跑了出去,身体灵活得像只猫一样跳过门坎之后,拐角就没了影子。
侍女想要张嘴呵斥她,阴冷的风却刮着她的脸庞,像是追寻猎物的恶兽一样从面前疾驰而过,巨大的力道直接把她掀翻在地,被掀起的御帘哗啦如排山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