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暴风雨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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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太阳尚在昏睡。

莉莉娅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商道中，鳞次栉比的店铺摆满各种物品，令她的眼神流光溢彩。

“虽然自己说过要努力，但最后还是逃课了。”

她一点也不在意的向主忏悔，“主啊，您是仁慈的神，保佑我不被发现，逢考必过吧。”

因为过于松散的教学氛围，莉莉娅在这座学院可谓是如鱼得水。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她似乎也从不在意这些。每天吃喝拉撒的混着日子，想睡就睡，想玩就玩，没有一点样子。

莉莉娅捋一捋头发，用根彩绳扎个精巧的马尾辫。

“我应该选个什么呢？”她兴致勃勃的挑选着小巧的礼品，“总得买点特产带回芬德吧？”

有个商人双眼迸射出光来，只见他搓着手，毛脸尖耳，笑眯眯的向她作揖，“这位女士，来看看吧。”

他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八音盒，“可以给你的兄弟姐妹们也买一个，这可是朝圣地独一无二的商品！”

商人鼓捣着八音盒，擦了把头上的汗，随即扭动发条，上面的没有任何体征的小人便伴随着圣乐翩翩起舞。

莉莉娅眨眨眼，正要将它拿起细细端详，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声音打断。

“这位圣偶学院的学生，请问能让我看看吗？”

莉莉娅转过头，发现后方站着两个人影，前面一个人身着银白流羽的宽袍，中间的三角形醒目亮眼，笑吟吟的盯着她瞧。而后方那一个直接让她心脏骤停，她努力不去注意，面容僵硬的应承下来。

孔乙斯基不是失踪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前面的人是谁啊，孔乙斯基看起来好像有点惧怕他。呜呼哀哉，这下死定了，不仅要被痛骂一通，还要再罚抄好几遍《三一经》。

莉莉娅心中唉声叹气，用亲切得体的笑容将八音盒交给前方那个宽袍男人。

孔乙斯基躬着腰，脸色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盯着莉莉娅，“这个时间点…”

“好了，不要这么计较，年轻人嘛，爱玩很正常。”斯坦尔拿起八音盒，啧啧称奇，“不错，蛮精美的。”

孔乙斯基连忙点头，喝道，“还不回去上课！”

“不急嘛，孔乙斯基。”斯坦尔向莉莉娅笑，“又没有什么关系，对吗？”

不待莉莉娅回话，他便自顾自点头，看向那位商家，“是你做的吗？”

孔乙斯基佝偻着腰，低声急道，“审判官…”

商家仿佛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汗流浃背的喏声。

“不…是一个朋友在贼工镇进的货…跟我没关系。”

斯坦尔用手扶额，无奈摇头，“不要总把我想成什么妖魔鬼怪，我也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他从怀中掏出怀表，打开后，一张照片赫然醒目在其间。

“这是我的妻子和宝宝，可爱吧？”他不禁对孔乙斯基炫耀，“来到此地前才收到讯息，真是双喜临门啊！”

孔乙斯基连忙称是。

于是斯坦尔笑呵呵转头，再次询问商家。

“是你做的吗？”

商家堆着笑脸，只能称是。

他甫一伸手，头便滚落了下来。

伴随着剧烈的喷射声，恍若香槟打开了瓶盖。

“哇，尸体在说话。”斯坦尔擦拭着镰刀，看着血色的喷泉轰然倒塌，石头和地面染上猩红。旁边的各个商贩随即尖叫着，连滚带爬的跑走，抛弃了一切。

孔乙斯基哆嗦一下，目光中充满恐惧，“你…”

“别愣着，助手君，拿出我给你的圣伯罗石。”他笑眯眯的安慰着呆若木鸡的莉莉娅。

“不要担心什么，布莱克家的小姐。”

莉莉娅挣扎着想逃，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斯坦尔侃侃而谈，“商家的毛发较常人浓密，耳朵长于人类，且身高与孔乙斯基差不多。”他看了一眼正在翻找圣石的孔乙斯基，开了个玩笑，“躬着腰的高度。”

他又指着八音盒，将其拆开，上面无面无孔的精致小人忽然间颤抖着碎裂。

“舞衣。”斯坦尔一边仔细研究着碎片，一边兴致勃勃解释着。

“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帮助异种和异端伪装人类的偶像。它有一种代价，便是逐渐使使用者忘却一切，化为一尊没有任何性状的雕塑。”

“为了延缓代价，使用者不得不遵循与其交易的另一种条件——将它推销出去，来延缓代价的到来。”

推销给有需要的人呢，莉莉娅小姐。

斯坦尔眼神眯起，闪烁着找到猎物的光芒。

他终于等到孔乙斯基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

“圣伯罗石有个美丽的故事。它是门徒伯罗在莱耶死时流下的泪，象征着对命定之死的怜悯。当然，它也大有用途，其内的圣光会使一切能力无效化，显现万物出原本的样子来。”

他将圣保罗石搁置在商贩身上，晶莹剔透的晶石内部慢慢渗透着一股白色的涡旋，晕的里面混浊不堪。

商贩的尸体也慢慢变化，露出了黄褐且粗糙如沙的皮肤。

头颅也慢慢变化，鹰钩大鼻扑棱耳，鲜红眼睛黄板牙。一股臭骚味飘飘洒洒，混合着鲜血，令人作呕。

“地精。”斯坦尔赞许的点头。

“贪婪无度，利益熏心，甚至连贫民的袈裟也要惦记。”

“圣偶学院真的是一片风水宝地啊。”他感慨，“这才多久，便立下了两桩功劳。”

“而且更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斯坦尔将圣伯罗石放回孔乙斯基手中，自问自答起来。

“我还不用弄虚作假。不必管那恶心的奉承和扯皮。”

他再次走回莉莉娅面前，黄金的眼瞳中闪烁着偏执和疯狂。

“所有异端都将迎来人间的审判，我说的对吗？莉莉娅小姐？”

莉莉娅大脑一片空白，挣扎着张嘴。她拼命想往后逃逸，可是一根悬在脖颈的凌厉感勒得她说不出话。

下一秒，她便眼前一黑，陷入深沉的黑暗。

不久后，马车疾驰着奔向贫民窟。卫兵们姗姗来迟，他们沉默着将尸体收拾干净，将它的遗产瓜分，便向风一样离开了现场。

斯坦尔舒服的躺在马车上，不禁觉得圣偶学院附近的路况真的不错。

“助手君，来聊聊天呗？”

他用手绢擦拭着镰刀，那镰刀丝线缠绕，射向四方。

“今天的我像不像小说中的侦探？”他又得意的探出身躯，拍了拍孔乙斯基的肩膀。

“别这么见外嘛，当年我好歹也是这个圣偶学院的学生不是？”

他虽然笑着，却不带着一丝温度。

“好好的修道院成了这番模样，真不知道做了什么孽。”

见孔乙斯基不回话，斯坦尔也觉得无趣，终于闭上了眼睛。

还不到时候，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告诫着自己。

流金的太阳不断流转着，将光芒肆意倾洒。

真是个凉辰忌日啊。今天好像还是…那个罗杰斯福的生日？

学长啊学长，你好好的天文学不学，为什么偏偏要和教会对着干呢？

当年你们三杰有多风光，现在便有多狼狈。

看吧，堂堂编纂圣经的孔乙斯基，都是我的车夫。

真理，真不知道有什么用，它能让我吃饱吗，能让我爬得更高吗，能让我的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真理不能，教皇不能，三重伟大亦不能，唯有格里高利能。

怀表打开，斯坦尔摩挲着里面的照片，终于是犹豫了一下，手一转，镰刀便随之消失不见。

目睹了现场的商贩们丝毫察觉不到，那勒在脖子上的勾线缓缓消散。

“助手君，不必担心。”晨曦的太阳晒在身上，竟有些发冷。天空渐渐有乌云盘踞，群鸦在远处飞翔，桀骜的叫。

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只杀异端和异种。”

“罪人不归我管，所以你安心就是了。”

随后，他便昏昏沉沉的睡去。

孔乙斯基不声不响，在无穷无尽的商铺与贫民窟中，显得愈发渺小。

太阳还有两个时辰，便要达到正午。

可是暴风雨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