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斯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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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格兰历二年，秋。

斯坦尔裹着破烂的麻布衣裳，画着三角，轻轻哈出一口白雾。

一场秋雨一场寒啊，他看着圣格兰修道院的大门，拿着杀死哥哥后，掠夺到的通知书，怀着憧憬踏入大门。

从今天起，我一定要和那些贱民们划清身份，努力学习神学，一步一步爬到最高。他在心中这样默想。

教士在他心中高不可攀，只要成为了教士，他便能为所欲为，享用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听说圣格兰教皇花费大气力修缮这座学院，并且邀请学界各大知名学者任教。

修辞逻辑、算术几何、艺术、法律、医术等等应有尽有，图书馆内的书籍卷帙浩繁。

而当他一进门，便瞧见几个大呼小叫的学生，他们构肩搭背，拿着酒杯，步伐整齐划一的走在大路上，嘴里醉醺醺的唱着颂歌。

“三重伟大～啊三位一体的主～我赞美…嗝…”

如此亵渎的话语让斯坦尔脸色有些变化，更让他感到惊愕的是，旁边的学生们都习以为常。

“你们，都不感到奇怪吗？”他忍不住悄声问前面一个身披白袍的教士，表情中带着敬畏。

而那教士扫了一眼斯坦尔，恍然道，“新来的？那是教授们的弟子，跟其他人不一样，再者，他们几个可是我们修道院的三杰，每个人都有着极为出色的能力。”

三杰？

他抬头望去，而那名教士热情的向他介绍着。

一个神采风扬，教士服大敞着领歌的学生身材挺拔，指向太阳，挥斥方遒。

“这个是孔乙斯基，托马斯·阿奎那教授的弟子，他们经常一起坐着芬德的蒸汽火车，来往于各大城市之间。”

教士随后又指向第二个人，那人衣服被密密麻麻的针线缝补着，口中念念有词，眼睛亮得吓人，如一把利剑般扫视着斯坦尔，仿若一切虚伪都无从遁形。

“这位是罗杰斯福，对，就是和那个疯婆子教授的女儿谈恋爱那个。”教士的声音压低，有些小心翼翼。

“卡罗琳·赫歇尔可是叫兽三人组的头目，听说打小成绩优异。学生时代时，不少从这里毕业的教授，作业都是她代为完成的呢。”他有些紧张兮兮，生怕被听见。

“罗杰斯福也是三杰之首，也算是间接感染了。他这个人啊，聪明的简直不像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说一些歪门邪道的话语，尤其是对主的永在常在感到疑虑。可是因为他是罗杰斯福，所以我们便也由他去了。”

教士感慨着，“仰望着漆黑一片的星空，亦能找出通往真理的星星。可惜他们马上就要毕业，各奔东西，没办法见证他们的成长了。”

斯坦尔听着这些话语，心中莫名有些不快。

罗杰斯福这样的话语真是令人厌恶，明明有着令人羡慕的智商，令人仰慕的地位，却选择违背教会，断送自己的前途。

什么狗屁真理，有什么用吗？

教士的手又再次伸向后面那位。

这位学长身着锦襕衣衫，大批大批的色块泼墨在衣服上，他的头发及肩，所以只得扎出马尾。

他恣意的与孔乙斯基碰杯，大口痛饮着美酒，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笔来，在衣衫一擦，便往一颗老树的树眼处点上一笔。

“活！”他大笑着。

那颗老树的树皮衬着那一笔，便活像一条游鱼流在树的裂隙中，直奔青空而去。

“康坦斯丁，康斯坦丁，你随便唤他便是，名字对他而言亦只是个代号。不过，三杰内部总是喜欢损他，唤其弗耶他。就是那个《三一经》里那个为了人类牺牲女儿的那位圣人。”

“不过三杰内部倒是不怎么赞同《三一经》所言，甚至孔乙斯基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删掉它呢。”教士感到欢乐，无奈摇头，“康坦斯丁是最厌恶这则故事的，或许对于艺术家们来说，人命是难以用来衡量，甚至无法用来衡量的事情。”

他拍着斯坦尔的肩膀，以示鼓励。

“如若你在米开朗·罗蒂和康坦斯丁的交流中学到几手，那你倒是有了安身立命的资本。”

斯坦尔看着三杰，眨着眼睛，向这位教士道谢。

“感谢您的讲解！”

教士脸上笑眯眯的，慢慢勾住斯坦尔的脖子。

“不客气，承蒙惠顾，一块晖金币。”

啊，还要交钱？这算敲诈勒索吗？

斯坦尔呆愣住，想要放声喊叫。

“别喊了，就算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的。”

他亲切拍拍斯坦尔的头，“不想交钱，晚上记得来迎新厅。不然，小心我叫几个大汉来招待你。”

这是什么路数？

怎么会有人当众抢劫的？

他环顾四周，可是所有人都对此熟视无睹。

斯坦尔有些悲愤，他看着圣格兰修道院几个字，从字里行间中读出来：坑、蒙、拐、骗四个大字。

我可是斯坦尔，我要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啊！

最后，斯坦尔无奈叹息一声，只能允诺下来。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晚上被他拦住的抢劫犯，是学校的校长格里高利。

而迎新厅中密布的，全是一些穷苦的学生。

他们可以在里面尽情的享用美酒，享用美食，和醉醺醺的教授们舞蹈，大谈课题与理想。

而格里高利坐在人群中，畅快而狂妄的笑。

只是斯坦尔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气氛，他已经今非昔比，不在是一个贱民，又怎么能和贱民们一起用餐呢？

可是看着格里高利，他却觉得应该把握好机会，于是他便在人群中尽情的舞蹈，引来无数的口哨。

他在学校中待的越久，越了解三杰，便越发感到恼怒和愤恨。

这是弱者对怀才不遇的愤慨，如果他拥有三杰的天赋，那么早就已经步步高升，何须在这里迁就着格里高利？

斯坦尔拼了命的努力，从困苦的孩子到晖城的教士，再到教皇的护卫。

父母的死亡被他暂时忽略，格里高利的话语被他奉为圭臬。

再后来，格里高利变得衰老，又有消息传来。

罗杰斯福失踪了。

斯坦尔几乎要放声大笑，如今的他得意洋洋，身居高位，已然是平步青云，今非昔比。

无数贱民和异端在他的敕令下溅起血雨，他几乎沉浸在这种美妙的享受中。

而最令他感到开心的，便是那场在地狱中的屠杀。

血流下来，而审判声在高喊。

【权力即正义】

【三重伟大即真理】

他甚至遇到一位洁白无瑕的女孩，有着似水的温柔和明媚的笑容。

就如同黑洞与光明的相互依存，斯坦尔不自觉被她吸引。

随后是一场盛大的婚礼，一场教皇的祝福，一段岁月的箴言。

圣格兰历二十八年。

又是一年沐光节。

一场秋雨一场寒。

斯坦尔将铠甲穿戴，看着教皇站在山顶，赐予着祝福。

圣女站在高台，目光柔和。

她俯视着底下的教民，似乎在一遍又一遍的寻找着什么。

红衣主教们列坐其中，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表情肃穆。

真好啊…如同美酒一样醉人。

他同样俯视着人群，感到畅快。

绚烂的光明通彻天地，如同太阳升起。

不禁意间，他越过人群，看到了比光更明亮的事物。

一个深沉而疯狂的眼神，与斯坦尔四目相对。

恶主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