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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血在被吮吸,骨在被挖尽,灵魂在被慢慢消耗。
生灵们生活在他的躯体之上,繁衍生息,轮转不休。
西摩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却莫名想起了神,也想起了他的母亲。
据说一个母亲要扶养一个孩子长大,要消耗她的半生。无论是金钱,还是自由,亦或是情感。这些综合组起来的半生,便是孩子。
可惜我的母亲不需要花费这么多心神。他不自觉笑了笑,一动不动。
他难以想象要是稍微动弹,会有多少生灵死去,他的身体感知似乎被无限放大,能够体验到微风的每一次吹拂,水波的每一次流动。
这种感觉几要将他撑爆,灵魂在高天受到撕扯,可又不知因为什么,他始终都无法死去,只能承受着这股洪大的信息流。
不同部族在相互攻伐,吟游的生灵传唱着史诗和神话,妄图将他吞噬的巨龙蜿蜒盘旋,以及那拔天而起的塞西莉娅。
嗯?
西摩有些惊愕,塞西莉娅也在这块大陆上吗,倒是与他经历的考验不同。
可是,什么是考验?
西摩头痛欲裂,过去的记忆被压叠在下面,到处都是混乱不堪,堆积如山的画面。
灵魂看向众生,身体感受众生,可是慢慢的,他却觉得自己开始发冷,变得僵硬。
作为一名初光者,灵肉早就开始趋为合一,可是如今硬生生被剥离开来,各为天地,反而却让西摩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而那记忆也被洗练替换,逐渐消逝。这让西摩很难不去怀疑,当他通过怀表再度轮回,是否还能再度回忆起往昔。
耳边模糊传来月光如纱的轻笑,“身形间,神心间,你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能够回味这从远古遗落的神祇模拟。这可是专门为登阶者准备的,一次令人难忘的体验呢~”
那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微不可闻。
“至于代价,我就不需索取了,希望等你出来时,不会成为精神病~嘻嘻。”
而此时的西摩,已经无法在注意那声音在说些什么,只是在拼命不被无用的信息干扰,竭尽全力的保存着自己的记忆。
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慢慢渡向没有边际的远方。
真是苦海啊。尖利的刺穿透他的皮肤,割裂他的血管,迸射出血花。生灵们为了神灵各自奋战,却将疮痍带给了西摩。那些高傲的巨龙磨砺着爪牙,吐息着死亡的迷雾,生生剜下一块又一块肉来。
祈求庇佑的生灵在伤害神灵,而它们的行为并无意义。挑战神灵的龙在亵渎大地,而它们亦不会明白,当一切死去,万物将迎来终末。
失去灵魂的身体,温度渐渐失常,他感觉时间仅仅过去一瞬,又觉得无限漫长。
西摩咬紧牙关,脑海中流淌着复仇、正义与人群。父母的欢笑,生灵涂炭的世界,学生们的感谢,塞西莉娅与希娜的信任,与众人立下的誓约…
他宁愿死,也不愿意忘去自己的目的。
可是这些记忆仍在越走越远。灵魂的光芒在渐渐黯淡,而这些个人的情绪,也在漫长而悠远的史诗中,显得无关紧要。
慢慢的,他再也听不到那些古老的絮语,也无法在那海中打捞起他的记忆。整个人如同一具残骸。
永日之下,那渐渐寒冷的冬季开始来临。
而这场寒冬,将持续到世界末日,太阳西沉之时。
西摩浮在黑暗中,一动不动。
似乎,他就要这样死寂,直到消亡。
怀表悄无声息的转动一下。
……
时间未知,刻度八。
以撒·西摩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又有些好奇的注视着充满着羽饰与太阳的金黄大殿。
锯齿螈长老早已脱离鱼石螈那原始的形态,鱼尾和鳃盖骨早已退化,巨型长尾此刻舞动着,指向西摩。
它环顾一下匍匐在周遭的锯齿螈,嘴中发出古怪的低吼。
而这奇怪的语言,竟然能被西摩听懂。
“庆贺吧,这是我依据神的旨意,在伏天山集会时,捡到的婴儿,它是被神眷顾的孩子,将要引领我们走向未来!”
它的声音慷慨激昂,引起无数锯齿螈焦躁不安的摩擦。
“而神子的名字是…”
西摩低头,看着附满鳞片的手臂和尖爪,有些恍惚。
“以撒·西摩。”
它抢先一步,在长老说出名字前发出声音,那是和锯齿螈一样的吼叫。
长老惊愕的回头,眼中逐渐带上一丝惊惧与敬畏。
这头年幼锯齿螈,如今便可说话?
真是天助我等,繁荣昌盛!
而西摩则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它疑惑的动动爪子,感觉到有些不适应。它真的是锯齿螈吗?西摩仔细回想着自己的记忆,却只能得到一片空白。
骤然间,一股繁杂的记忆涌入大脑,那是锯齿螈一族的兴起史。不断苟延残喘,因为忍受不了极寒,又无法再度退回海底,于是只能漫无边际的迁徙。
在这途中,它们遇见了许多因寒冷而不得不背离祖地的生灵,在经过数不清的互相屠戮之后,无数种族都在凋零。终于,它们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需要想办法一起对抗寒冬。
在那绵延的天顶山上,部族的首领开始了议会。群马与巫鸦分享了祖先流下的石板,螈类给予了秘闻与捕猎的奥秘,而那面带笑容,莫名其妙出现的灰兔,则为他们指名了神殿。
“传闻中,沿着天顶山一直向前,便可到达巨龙时代的神殿,辉龙巢。”那灰蒙蒙如雾的兔子用脚挠着耳朵,并且一直注视着远方。
西摩看到灰兔望过来,不免有些毛骨悚然。它能看见未来?它看见了自己吗?
而那灰兔依然在记忆中说话,那声音令首领们琢磨不定,若有若无。
“只要你们从现在开始,放弃供奉那日益冰冷的太阳,去拜那攀升天空的龙神,那么你们便能获得栖息之所。”
灰兔的鼻子抽动一下,东嗅嗅,西嗅嗅,吃了一口枯寒的野草,瞥视一眼那天顶山处的千仞万壁。
西摩又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壁,心中猛然划过一个字。
——塞?
那是谁,这座山的名字吗?西摩有些疑惑,摇了摇头,不再去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