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你跟易允到底怎么回事?”
蓝毓坐在书桌后面,板着张脸,审问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
二十分钟前,蓝毓正和一个来得稍晚的合作方聊天,余光却瞥见阿糖出现在前厅。
这会不应该在陪阿嘉吗?怎么又过来了?
蓝毓不放心,找了理由离开,结果却看见阿糖在和易允带来的保镖说话。
她当即皱起眉头。
很快,她发现保镖去找何扬,何扬又对易允说了一句话。
然后易允放下酒杯,起身离开了。
也就是这瞬间,蓝毓心中浮现出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光是想想就呼吸急促,手心发麻,再结合易允不邀而来送的豪礼,更加印证那些猜测。
她脑袋隐隐昏厥,迫不及待去找阿糖,问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没想到却撞到商序南,对方的酒不小心泼到她身上,他也吓一跳,赶紧道歉,愧疚地说着阿毓姐对不起之类的话。
但蓝毓已经无心在乎这些,她让阿凯去把阿糖带来。
阿糖见了她,还没有察觉出异样,笑着说:“阿毓姐。”
“阿糖,我问你,阿嘉跟易允什么关系?”
“易允?”她跟蓝嘉差不多,刚从国外回来,对东珠的情况也还不了解,这个还很陌生的名字让她愣了下,眼神迷茫。
“就是你刚刚让保镖传话的那个人。”
被发现了,她立马紧张起来,“我??”
“说!”
阿糖一哆嗦,什么都交代了。
蓝毓听完,险些晕厥,幸亏阿凯和商序南一左一右扶住她。
比得知他俩正在交往,更刺激的是他们撞见蓝嘉在花园主动亲了易允。她会哄他,会脸红,会害羞、会和那个可怕的男人打情骂俏。
而易允,显然乐在其中。
他俩的事情就这么败露了,蓝毓气得不轻,千防万防没想到居然会一
她当即把妹妹提溜到书房。
这会,蓝嘉大气不敢出一声,可怜巴巴地站在书桌前,乖乖接受蓝毓的审讯,旁边,阿凯三人也不敢说话。
“说话!”蓝毓从未对蓝嘉说过一句话,但今晚破例了。
蓝嘉不知道怎么了,只知道阿姐现在很生气。
她不敢像以前那样跟蓝毓插科打诨或者撒娇糊弄,细声细气道:“就.....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蓝毓的眼皮跳了跳,“怎么认识的?”
“那次去寒昭禅寺不小心撞到他,就认识了,后来,他来看了我的话剧演出。一来二去,我们就走得频繁起来。”
“所以那段时间你经常出门,就是去找他了?”
蓝嘉点完头,忽然意识到阿姐现在的态度,好像并不看好她和易允的交往,试探道:“阿姐,你不喜欢他吗?”
这里的喜欢,更是一种认可和赞同。
蓝毓气笑了,“阿嘉,你出门去问问,整个东珠,有谁会夸他易允一句?!那就是一个人渣坏种!”
人渣坏种?
这样的描述词,蓝嘉实在想不通,怎么就会和易生扯上联系?
他分明很好啊。和她说话很温柔,举止也绅士,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像阿姐说的那样?
可是??
蓝嘉又想起很早以前,就那次在寒昭禅寺,阿姐对易允的评价。
[他不是好人,以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
蓝嘉感觉脑袋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阿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易生他??”
“阿嘉,你是不是很喜欢他?”蓝毓冷不丁打断,问了这么一句话。
蓝嘉认真地点头,“一开始,就是我主动追的他,但后来是他先表白。”
易允主动表白蓝嘉?
蓝毓越听越觉得这件事很棘手,头疼得吸气。
阿凯见了,立马上前给她倒了杯茶水,“大小姐,您消消气。
他站在蓝毓身边,看了眼蓝嘉,又垂眸,“二小姐常年生活在国外,又不知道东珠发生的事,一时被坏人的假象蒙蔽了也情有可原。”
蓝毓靠着椅子,喝茶,心头的郁气却怎么也浇不灭。
阿凯又对蓝嘉说:“二小姐,易允这人绝非良配,您跟他交往,无异于飞蛾扑火,大小姐也是担心您才会这么着急。’
所有人都说易允不是好人,可蓝嘉接触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她语气执拗:“你们都说他坏,那他到底做了什么嘛?”
阿凯犹豫着要不要说,毕竟所有人瞒着蓝嘉,就是不想她拖着病弱的身体还忧心这担心那,家里人更希望她无忧无虑。
“因为他差点害死阿爸!”
蓝毓眼睛湿红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蓝嘉如遭雷劈:“什么?”
阿凯微不可闻地叹气,阿糖也是一惊,只有商序南一直抿着唇。
蓝毓说:“本该去寒昭禅寺的那天,你知道为什么没去吗?是因为易允突然来了,他找阿爸,想要圣保利大剧院,阿爸当然不会同意,因为他知道你喜欢,你更需要。”
“可拒绝易允是件很危险的事,他跟另外两家的话事人不同,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就在我们去寒昭禅寺那天,阿爸出了意外。”她站起来,比划出那些受伤的位置,“腰上,手臂上,全是血淋淋的伤口。你对药味太敏锐了,
阿爸不敢轻易上药,就怕你闻出来,怕你伤心难过,怕你生病。他让我们不许告诉你,还去做了特殊的缝合手术以防万一,虽然能遮掩伤口,但愈合的速度会更慢,有时疼起来,阿爸整宿都睡不着。”
“阿嘉,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吗?”
“我和阿爸都希望你幸福,也不阻挠你谈恋爱,但是唯独易允。”蓝毓摇头,“不行。
蓝嘉从这大段话里久久没有回神,小脸煞白。
从小到大,阿姐都没有骗过她,所以那天她闻到的血腥味是真的,还有阿糖说,钟伯处理了一堆染血的纱布。
那些细若游丝的东西都在此刻得以串联。
这时候,商序南也开口了:“蓝嘉。”
所有人都看向他,最后,包括蓝嘉。
他对上那双遭受打击的眼睛,脑海里回荡着那天清晨见到的画面。
易允搂着蓝嘉,结实的手臂斜着女孩单薄的背脊,蓝嘉满脸笑意,娇俏地依偎在他怀里,在司机打开车门后,他落在腰间的手掌微微后移,禁锢上一截细腰。
他们之间每一个眼神动作都透着亲昵。
商序南想让蓝嘉早日看清易允的真面目,想她尽快离开那个坏蛋,于是,他把那段家破人亡的经历通通告诉她了。
“一年前,我还在国外读书,有一天我妈跟我说,家里的生意正处于上升阶段,目前急需加大扩张步伐,换言之需要注资。摩根大通、美林、高盛三家风险投资总计三千万美元,并由瑞士的UBSAG牵头综合授信高达几千万美元。对赌协议要求
注资后两年内公司业绩增超百分之三十,只要达到就能降低这些银行的控股,如果失败我爸就会失去董事长的位置和实际控股权,在当时这对我们来说并不难,只要拿到资金扩大规模,就一定可以完成对赌协议,然而三个月后,一场毫无征兆的舆
论铺天盖地袭卷,凭借媒体的力量在短短一夜传遍全国,我家的生意遭受巨大冲击,陷入抵制风波,一月后,先是摩根大通催款,再是UBSAG要求原利基础上调百分之五,经协商下调两个点,次月,高盛以金融危机为由要求提前还贷或追加担保,
周旋期间,我妈和我大哥在去外地交涉途中,车祸意外身亡了,我爸一夜白了头,迫于压力只好让旗下所有子公司担保,然而不到半月,美林又要求以工厂和土地做暂抵押,没想到董事会其余成员却一致通过,可是在该交易后不到三天,UBSAG联
合这三家银行向北高院提起诉讼,称我爸的公司目前陷入舆论风波致使经营不善,要求提前偿还全部贷款,我家的企业陷入债务危机,这时UBSAG和其他几家投行逼迫我爸签订协议,以再注资的行为偿还先前的债务并让我爸交出所持的百分之六十
二点三的股权,最后我爸一无所有跳楼自杀了。”
当时详细的经过肯定会更加绝望无解。
商序南说着这段家破人亡的经历,眼眶通红,到最后一滴泪顺着脸庞砸落。
“直到两个月前,我从我同学的哥哥那里意外看到一张合照,拍摄于我爸跳楼自杀那天。照片里的那些人可真风光,他们西装革履,谈笑风生,而最中间那个被拥簇的人就是易家话事人易允。”
他自嘲:“当然他还有另一个我现在所知道的身份??UBSAG幕后三大控股人之一。”
蓝嘉心头一跳,那些触目惊心的恶劣商战在这刻更据杀伤力,明明不是亲身经历,却让她遍体生寒,指尖发麻。
“就连那些投行背后的家族,也都与他交好,这一切从一开始都只是在做戏,他们要的从来都不是注资所获得的股份,而是实际控股权。刊登的报纸上有说是我爸经营不善,也有说他运气不好,几乎都是调侃,没有人关心背后究竟怎么回事,也
没有人质问为何一夜之间突然掀起舆论风波。”
“我试过去寻找更有利的证据,想揭露这些人,但是......”
商序南哽咽了。
蓝毓接话,看着蓝嘉:“但是商序南也险些死了。
蓝嘉惊愕,“所以他??”
难怪当时见他的第一面,身上会有伤。
“我带人去国外接他,那晚有Mafia的成员伪装成入室抢劫想枪杀他。”蓝毓说:“序南是唯一活着的商家人,不排除他们有想解决掉他的嫌疑。”
蓝嘉抿着唇,看着他们,沉默不语。
“阿嘉。”蓝毓走到面前,摸了摸她的脑袋,语重心长:“阿姐知道你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易允或许对你而言有所不同,但他本质上是一个为达目的,可以心狠手辣的人。”
“我就当你们两情相悦,他现在喜欢你,但谁能保证以后也喜欢你,这样的人,一旦没了喜欢,你对他来说就什么都不是,到了那个时候害的又是谁?”蓝毓讥笑:“当年,弘兴商会两大会长之一的谢九晖意外身死,易闻厅想借机吞权,结果,生
龙活虎的易闻厅却突然瘫痪在床,成了吃喝拉撒需要照顾的植物人,而易允,这个还未确定易家继承者身份的人,直接子承父业,不仅成了话事人,还是弘兴商会新任两大会长之一。”
“易家最不缺钱,易闻厅在自家的医院吊着一口气,易允的母亲整日亲力亲为的服侍,两年后一切落定,吊着命的人立马死了,身体健康的母亲也吊死在病房。”
“阿嘉,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还是你觉得一个可能会杀父弑母的人,他的心理能健康?真的没有性格缺陷?”
蓝嘉今晚接受了太多阴暗的消息,彻底击碎她对易允的认知。
原来,她眼里的易允并不是真的,只是一场假象。
时间分分秒秒,蓝嘉垂下眼眸。
所有人都在等她说话。
只有阿糖,她听完后已经顾不得什么颜值至上,怕得不行,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蓝嘉的手臂,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堆苍蝇。
“阿嘉,他就是长得再好看,再符合咱的心意,但本人就有问题,不能要,好可怕。你忘了loyen吗?那不就是不正常的疯子嘛,咱分了,离他远点!”
如果世上有灵丹妙药,阿糖现在恨不得给蓝嘉来几颗,让她忘了易允、忘了这段感情。
良久,蓝嘉点头,做出决定,她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好,我和他分手。”
另一边的走廊上,蓝堂海和易允的剑拔弩张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在对方说出两人的交往关系,乃至未来还要结婚后进一步恶化。
蓝堂海勃然大怒:“易允,你想都不要想!我绝对不会同意把阿嘉嫁给你!”
他怒目圆瞪的样子,无异于易允残害了他的宝贝女儿。
易允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你同不同意重要吗?你都一把年纪了,这副老骨头还能折腾多久?说不定今天是你的生日宴,明天就是你的忌日。”
蓝堂海气得不轻:“你??”
易允掸了掸蓝堂海的肩,在对方铁青的脸色下,修长有力的五指摁着肩膀,皮笑肉不笑道:“放心,我这人心善,最看不得阴阳两隔,你死后,我会把你的大女儿蓝毓送去陪你,至于蓝嘉??”
他故意顿了顿,嘴角勾起,笑意满足极了,好像光是想想,那个女孩就已经只属于他了。
“她会乖乖嫁给我,做我易允的太太。”
举办生日宴,主家却不见了,大厅里有人出来看看怎么回事,却发现走廊的气氛诡吊。
易允只轻描淡写一眼,那些人立马扭头回去,不敢再多看,但心底纷纷有了乱七八糟的猜测。
有猜两人不合。
有猜两家不久后要合作。
更有猜好事将近。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影响颇大。
这次的生日宴算是被毁了,主人家没一个人真的高兴。
凌晨左右,参加宴会的宾客陆续离开。
蓝嘉穿着睡裙,趴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夜空和月色,听见那些动静逐渐变得微弱,她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拿起桌边的手机,给易允的私人号发了条体面的消息,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在戏耍他,只是因为不适合,最后??
[易生,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