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嘉哭了很久,脸上的眼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眼眶在泪水的刺激下变得灼热疼痛,到最后根本睁不开眼,许是哭累了,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皮也在打架,可是这样陌生的环境让她没有安全感,感觉暗处有无数只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也不想睡易允的床,盖他的被子,仿佛只要躺进去,就像被他死死禁锢在怀里。
最后,蓝嘉和衣蜷缩在沙发上睡的。
天未亮,墨蓝色的天空还挂着一丁点没有消失的星星,易允已经醒了,他每天都精力旺盛,不需要在睡觉上浪费太多时间,以往这个时候,他会出去晨跑,但今天不一样了,家里多了一个又爱哭又爱的小麻烦精。
他打算过去看一眼。
保镖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守在门口,更别提这栋别墅外面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保镖。
易允根本不担心蓝嘉逃跑。
他推门进去,室内依旧灯光明亮,好似开了一夜。
易允还没走到床边,就看到沙发背后找起一抹小巧的弧度,他皱眉走过去,果不其然,蓝嘉缩成一团侧躺在上面,单薄的背紧紧贴着沙发背面,减少受凉面积,往下,光着的双脚互踩着贴上,往上,紧紧抱着手臂。
一股难言的无名火爆地升起,易允薄唇抿直,眼神阴冷。
这是有多嫌弃他,才宁可在沙发上将就,也不愿意睡他的床。
易允过去拽她的手,“起来!”
女孩的腕子一片冰凉,细得轻轻一折就会断,他毫不费力地把人拽起,就像拎了片羽毛,蓝嘉的上半身轻飘飘一抬,随后落回去,就跟快死了没区别。
明显不对劲。
男人皱眉,屈膝蹲下,原本的拽拉改成轻轻拍脸,“阿嘉……………”
这一碰才发现,蓝嘉的脸烫得吓人。
易允赶紧把人打横抱起,快步往床那边走,这时何扬过来敲门,“允哥。”
“叫医生过来!“
角度问题,何扬只看见一双白皙的脚和垂落的手,飘飘荡荡,看着就吓人。
他赶紧去叫庄园里的私人医生。
易允把人放到床上,又用被子给她盖好,然后坐在床边,拧眉盯着。
医生和护士带着基础医疗器具赶过来。
“易先生。”
“给她看看怎么样了。”
易允起身站在一旁,医生先是撑开蓝嘉的眼皮检查眼睛,碰到她的脸在发烫,又从护士那接过体温枪测了测额头,十分钟后,医生对护士交代完,又对易允说。
“易先生,这位小姐只是受凉发烧,没有其他问题,待会开了药,饭后半小时吃下再看看情况怎么样,另外,我还给她开了消肿的药膏用以涂抹双眼。”
烧是要退的,那双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也得涂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苛待了她。
易允看了眼蓝嘉,嗯了声,摆手让他们出去,何扬也跟着接手接下来的事。
男人坐在床边,又气又心疼,捏了捏蓝嘉热烫的脸蛋,“醒了再收拾你。”
他就在这,过会女佣推着餐车进来,低声道:“易先生。”
易允端起一碗粥,让她出去。
男人舀了一句,吹凉,喂到蓝嘉嘴边,瓷勺边沿抵开没有血色的嘴唇,却弄不开女孩的牙齿,根本就不吃。
易允皱起眉头,放下碗,虎口掐住她的两腿,轻轻一掰,嘴就张了。
他给喂进去,流食还没咽下就被呛住,洒得七七八八。
易允:“......”
这要是换作旁人,到这一步,他就没有耐心了,爱吃吃,不吃拉倒。
但是蓝嘉不同。
他放下勺子,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重新给她喂,坐起来容易咽下,不到五分钟就吃了三分之一。
何扬端着药进来,正好撞见大跌眼镜的一幕。
“允哥。”他低着头,把药递过去。
“放在旁边。”易允见她不吃了,这才放下勺子,拿纸巾给她擦嘴,问何扬:“上午的行程是什么?”
“昨天北城一行耽搁了,那边需要您过去处理。”
易允想起来了,昨晚他要去北城,在飞机上收到蓝嘉的分手短信,气得原路返回。
“去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出发。
“是。”
“另外安排两个女佣过来照顾她。”
“好。
何扬离开,易允把下滑的被子往上拉,盖住女孩的肩膀,等捂得只露一颗脑袋后,他才心满意足,一双手臂隔着被子圈住蓝嘉。
昏睡中的蓝嘉很乖,至少不会抵触他,也不会说一些伤人的话气他。
易允守了半个小时,把药喂了,眼睛周围涂了,最后给她盖好被子才离开。
停机坪上,飞机已经等候多时,螺旋桨搅动周遭的风,易允换了身衣服,带着何扬去往北城。
易允前脚带着蓝嘉离开,后脚蓝家那边就有所行动。昨晚的事历历在目,易允的做法实在欺人太甚,蓝堂海当然不会放由自己的宝贝女儿生活在龙潭虎穴,连夜找到东珠政府,和对方聊了整宿,竭力要求出动武装处理易允这种近乎恐怖主义的
行径。
然而,对方也很难办,一个是东珠易家话事人,手中握着的经济占据整个东珠GDP的三分之一,更别提他在国外的势力影响;一个是蓝家家主,蓝堂海也很特殊,他是本市数一数二的良心企业家,广交善缘,还受过表彰,在外名声极好,拥护
他的人也很多。
现今,他的小女儿被易允那个疯子抢走,蓝堂海不发火才怪。两家对上,这事很棘手。
“蓝先生,您也知道易允这人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他就不是善茬。”
“他怎么样我管不着,但他干不该不该把注意打到我女儿身上!”
蓝堂海对小辈总是慈爱的,在他看来,一个人有没有大出息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品行端正,态度谦和,他易允哪点沾得上这几个字了?说好听点是话事人,难听点跟街头乱巷的流氓有什么区别?!就他这样的人,还想做他的女婿,娶他的女
儿?做梦去吧!
“是是是,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妥,要不这样,我呢,先给警务处打个电话,让那边派一支人跟您一起去易家看看。”
蓝堂海找到东珠政府出头,蓝毓也让阿凯带人跟她去了易家。
但他们根本进不去,易家的防守严苛,如果没有事先预约或者得到里面的首肯,不管是谁都别想进去。
第一次警告。
第二次直接开枪示威。
蓝毓等人被拦,气氛剑拔弩张,但很快,蓝堂海带着警署的人过来,来了四车,共计二十四人,其中包含两个高级督察。
其中一个人上前,亮出上面给的函件,铁面无私道:“我们要见易先生。”
负责这块值守的人都不是普通保镖,他们来自雇佣兵团,全是外国人,和易家签订卖身契约,现今守在这个岗位,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手里端着枪,看都没看所谓的函件一眼,寸步不让。
“没有预约,谁都不能进。”
蓝嘉是在易允离开一个小时后醒的,一睁眼,她就感觉到眼眶周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不再是昨晚熟悉的刺痛红肿。
她视野模糊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空气里浮动着熟悉的气味。
“蓝小姐,您醒了?”耳边传来恭敬柔和的声音,一个女佣上前,仔细又温柔地扶起蓝嘉,另一个女佣赶紧竖起枕头。
蓝嘉像被操纵的傀儡,坐靠在床头。
“我……………”她试着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像是发炎了,很疼,根本说不出话。
她看到自己在床上,身上还盖着易允的被子,只要一想到他,那股难受恶心又抵触的情绪翻江倒海般涌上来。
蓝嘉想也没想就要下去,这个举动把女佣吓得不轻,两人连忙给她盖好,哆嗦道:“蓝小姐,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行,您发烧了,需要好好休养。”
她俩被挑中照顾蓝嘉,要是做得不好………………
一股寒意上心头,两人兢兢战战。
蓝嘉几欲张口,除了干瘪不成调的几声咿咿呀呀,什么声都发不出,脑袋又昏又重,压得她没什么精神。
这时,她听见其中一个女佣拿着手机汇报她的情况:“蓝小姐刚醒......嗯,额头还是很烫......说不出话……………”
断断续续。
蓝嘉听了,心底忽然生出无力感。不喜欢的人的关心,根本不是蜜糖,而是砒//霜,她时时刻刻得活在易允的监视下,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安排的人悉数汇报,那感觉像被剥光了一样任人打量。
绝望、羞耻、难堪,却无能为力。
过会医生和护士进来,重新对她的情况进行检查,那边的人听完,掌握后,又让蓝嘉接电话,可蓝嘉不想听见易允的声音,对电话视若无睹,女佣只好拿着手机放在女孩耳边。
“乖乖吃药,下午我会回来。”
耳畔响起讨人厌又强势的嗓音,她曾经很喜欢听易允的声音,觉得他的声线特别好,低磁温柔,笑的时候很撩人,原来,当一切都变了,不再喜欢时,曾经喜欢的东西会变做一把利剑毫不犹豫地戳进心口。
恍惚间她好像想起一句话,那是当初演一出外国话剧时,观影人给出很有意思的评价。
[为什么爱他?感觉,器官,血液,肌肤]
[为什么不爱他?反感。感觉反感,器官反感,血液反感,肌肤反感]
到头来,不过是喜恶同因。
易允没听见回应,蹙起眉,烦躁地解开衬衣纽扣,“哑巴了?”
整天就知道气他,让她睡床,非不听,要睡沙发,生病了关心几句,还跟木头一样。
蓝嘉喉咙疼,说不出话,本就难受,电话里的声音还那么凶,她更委屈了,直接给他挂了,扯过被子盖住,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
电话那边的易允:“......”
他气笑了,一会不见又长脾气了是吧?
接下来,易允应该是去忙了,没再打电话骚扰她。
蓝嘉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得到松懈,她窝在被体温烘烤得热乎乎的被子里,觉得又又热,氧气稀薄,没到五分钟又掀开,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女佣们要过来帮忙,被她拒绝了。
北城一行需要易允亲临现场,和本土的矿产集团签订一份战略合作,主要针对就智利铜矿资源的开采和国际贸易等。签订仪式有所推迟,尽管猜测纷纭,但都没有舞到正主跟前,众所周知,东珠的易允我行我素惯了,很有可能上一秒跟你笑脸
相待,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
签订会前还有一个致辞仪式,都是一些糊弄外行的高大上官方话,易允没什么好说的,草草几句就结束了。
等正式签完、握手,拍照后,他更是没有多呆,乘坐私人飞机回了东珠的庄园。
蓝嘉没什么胃口,任凭女佣说破嘴皮子也不想吃午饭,她还是穿着那条睡裙,披着自己的外衫,像石雕一动不动地躺着椅子上,睁着已经消肿的眼睛,麻木地望着偌大的庄园。
易允住的地方视野最好,那些浮华也尽收眼底。
“蓝小姐,医生说了,您得吃点东西才能喝药,不然容易伤肠胃。”
蓝嘉只想静静,轻轻敲了敲旁边的小圆桌,示意她放下吧。
女佣将热了四次的午餐摆好。
易允下了飞机直奔别墅这边,正巧遇到女佣从里面出来。
对方见了他,赶紧低下头,“易先生。”
“她怎么样了?”
“蓝小姐醒后到现在既没有喝水,也没有吃东西。
男人皱眉,“两点多了还没吃?”
女佣忐忑地点头。
“药呢?”
“也没有......”
易允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推门进去,看到蓝嘉衣着单薄,微风吹起脚踝边的裙摆轻扬,动都不动一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旁边的白色小圆桌上还摆着刚热好的午餐,正冒着袅袅热气。
“蓝嘉,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拽住女孩冰冷纤细的手臂,常年生病的原因,她的皮肤总是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白,也没什么血色,如果不是她总以鲜活的状态示人,恐怕都要以为她命不久矣。
蓝嘉正在走神,思绪随着风飘到庄园外面,忽然,手腕缠上一股很重的力道,掌心带着茧子,又糙又热,像火一样。
易允愠怒的声音砸在耳边。
她回过神,掀起眼皮,那双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见到他会精神奕奕、充满期待和欢喜。
她越是这样,易允就越生气。
跟他在一起不好吗?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只要她像以前一样黏他、喜欢他,跟他撒娇,她就算是胡作非为,想干什么都行。
“蓝嘉,我对你的耐心有限,你别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
他冷着脸说。
蓝嘉依旧用那副病快快又没有精气神的眼神看着他,看他动怒,看他拿她无可奈何。
易允松开她的手,“赶紧吃饭,吃完待会喝药!”
“不吃………………”她艰难的开口,简短的两个字,声音沙哑,像破铜锣。
“你??”
蓝嘉的喉咙被扯着疼,更别提说话了,她一字一句很慢很慢:“我要回家。”
易允不耐烦地打断她:“不可能,这就是你的家!”
想回去?
做梦!除非他死了!
蓝嘉也犟,执拗得可怕:“我要回家......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也不想和你结婚。”
要她跟不喜欢的男人结婚,以后还要天天生活在一起,光是想想,蓝嘉就要崩溃。
她讨厌这样的易允,厌恶、排斥。
易允心中的火彻底点燃,昔日跟他说真心的人,现在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不过,他太清楚该怎么刺激她、‘伤害’她,使她无措又绝望、害怕又恐慌。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眉峰生冷,“由不得你说了算,蓝嘉,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对你换个称呼吗?阿嘉?嘉嘉?嘉妹?ulysses?这些叫法算什么?易太才好听,你说,等我们结了婚,外人见了你,是称呼易太多些?还是你的小名多些?”
“还有,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多天真的想法,结婚后,你就彻彻底底只属于我一个人。”易允的手指抚上蓝嘉苍白的脸颊,她快哭了般躲避他的触碰,转眼却被他控制得死死的。
蓝嘉氤氲着泪雾看着他,易允也不甘心,手指来回蹭过她细嫩的脸和诱人的唇,非要把人惹哭:“到时候,你不再是我的女朋友,而是我的妻子,我们所做的一切行为都会合法。”
“你越是躲着我,我越要碰你,你浑身上下的每一寸地方,我都会仔仔细细地触碰,一点点探索。”
蓝嘉果不其然被他吓哭,哽咽着骂他:“你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