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嘉余光下瞥,僵着肩,任由他抚摸。
片刻,她控制住内心即将获得短暂自由的欣喜,故作镇定道:“那我去剧院了。”
“慢着。”
蓝嘉定在原地,唇瓣抿起,等待易允的下文。
男人盯着她,伸手,“东西给我。”
何扬立马掏出一只黑丝绒盒子,递过去。
蓝嘉看着他打开盒子,软绵里镶嵌着一对定制的婚戒。
东珠有个特定的习俗,婚戒的佩戴不一定非在婚礼上,但必须是领证后。
易允取出其中一只偏小的婚戒,“左手伸出来。”
话落,人没反应,他皱起眉头看了女孩一眼,耐心耗尽,直接掰过她的手,强行将婚戒套在蓝嘉的左手无名指上。
戒指完全贴合手指的尺寸,可易允的动作并不温柔,在快触底时反倒把蓝嘉弄疼了。她吸了口气,手指上的异物感带着轻微的紧箍感,像是故意缩小了一点点。
“疼就对了。”
是的,这样就摘不掉了。
蓝嘉盯着有些泛红的指节。
“给我戴上。”易允把另一枚戒指交给她,“快点,我赶时间。”
他赶时间,蓝嘉也赶,迫不及待想跑了。
她接过戒指给他套上,像在完成一件任务,脸上没什么表情。
易允看着那枚和蓝嘉一对的戒指没入指节,晨光熹微里,闪烁着明媚的光芒。
“今天给你表现的机会,你知道该什么时候回家。”易允用戴婚戒的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警告,蓝嘉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垂眸像块木头,他对身边的保镖说:“送夫人去剧院。’
易允待会要去弘兴商会召开年中会议,彼时远在海外的沈建南也要回来,等会议结束后,他还要去码头那边验货,手头的事情不少,他也不可能随时陪在蓝嘉身边。
夫妻俩的车子擦肩而过,易允收回视线,喊了声坐在副驾驶的何扬。
何扬回头,“允哥。”
易允淡声道:“你跟蓝嘉说了什么?”
居然能让她那犟骨头服软,还真是不容易。
何扬自知蓝嘉表现出异常后就绝对瞒不过他,于是全部交代了,听完后,易允笑了声。
“抱歉,允哥,是我多嘴了...我只是想缓解你们之间的关系。”
“行了。”易允说:“待会派人跟踪蓝嘉,关于她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监狱里的罪犯每天都有放风的时间,至于蓝嘉,偶尔放她出去透透气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脚上得绑着‘链子‘,走远了,脱离他的视线,就得拽拽链子把人拖回来。
易允勾着唇,指腹摩挲那枚独一无二的定制婚戒。
蓝嘉坐上车后,一直在拔无名指上的戒指。然而,婚戒的主人早已看穿她的意图,故意让人在戴到尾端时缩小尺寸,她越拔,指节越红,越红就越肿,然后是无尽的疼痛蔓延。
单从美观上讲,没有人会拒绝它,科林斯柱式设计,柱头是极为罕见的冰种鸽血红,两侧被精雕细琢的叶穗拱衬。戒指上的这颗宝石更是无价之宝,不管从颜色、晶体、润度,还是通透度,各方面都没有瑕疵。
蓝嘉知道这是冰种鸽血红。
硕士毕业前期,专业里有个女生,家里是做宝石生意,在莫谷地区有一座小型的矿场,家里挖出顶级鸽血红时掀起了腥风血雨,那段时间,这位女生不敢孤身离开学校,走哪都要保镖随行,就怕被人绑架然后向家里勒索。后来,一次抽签汇
演,蓝嘉和她分到一组,无意间看到拍的照片,听说那块冰种鸽血红被家人献出去了,至于落到谁手上,迄今是个谜。
然而现在??
蓝嘉冷漠地看着红肿的手指,那枚戒指在晦暗的车室灼灼生辉,暗色赋予它刺眼浓郁的血腥,稠艳得令人害怕。
车子停在圣保利大剧院门口,保镖打开车门,护着车顶。蓝嘉下车往里走,见他们还跟着,微微皱眉,“不用跟着我。”
“是。”
他们老老实实站在外面,目送她离开。
蓝嘉已经好久没有踏进这里,私人制的剧院在未开放营业时总是很安静,场馆里的灯只亮了必经的路,空气中浮动着缺乏人气儿的枯木香,一般人闻见总会有些不适应,鼻腔呼吸堵塞、喉管发痒,就像肺部蒙上一层甩不掉的小颗粒,但蓝嘉却
从中汲取短暂的心安。
终于不用呆在望不到头的庄园,半径为三百米的活动范围让她像关在牢笼里,看不清的铁栏杆一层又一层。
她受够了。
蓝嘉轻车熟路去大剧场的后台,还未推门进去,还未来得及告诉团队里的人她回来了,嘈杂的争议便穿过紧闭的门扉落到耳里。
“当初在学校成团时就说过谈恋爱可以,但至少七年巡演,三十岁以前绝对不考虑婚姻大事,可是现在ulysses结婚了,假期休完都过去多久了?她作为核心主演却一天都没有出现!”
这是kimi说的,她在《恋爱的犀牛》话剧里饰演重要配角红红。
蓝嘉搭在门把上的手指,像被毛刺挠了一下,刺得她收回手,指尖蜷紧。
穿着旗袍的姑娘躲在灯光照不进的晦暗角落,抿着唇,忽然间,她失去勇气推开眼前的这扇门。
硕士毕业前,他们结束了一场很重要的社会话剧演出,得到国际戏剧界专业人士的高度赞可,这是一份很棒的履历,会为顺利毕业的道路添砖加瓦。
那晚,由导师们牵桥搭线,整个话剧专业的学生都去聚会了。在校期间,大家或多或少都合作过,对彼此也有一定了解,有些人心里也有“钟意”的搭档。
蓝嘉最喜欢和ewan合作,一来是他们对话剧角色的领悟很默契,只要剧中人物是一对,他俩总能衍生出很多更具张力的呈现方式。
这场聚会,让她了解到ewan想在毕业前夕成立剧团的想法,很巧,蓝嘉也有这样的想法,几乎是一对眼的刹那,他们一拍即合。
舞台上他们灼灼生辉,毕业后依然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她和ewan凭借这次的聚会,迅速笼络合适且演绎风格多样化的同学,在追逐热爱这条道路上,不仅有鲜花和掌声,还有志同道合的人。
于是,他们的剧团在一晚上就成立了。
怀揣着全球巡演的梦想以及对话剧事业的热爱,剧团里的人纷纷表示。
一和延续千年的婚姻制度相比,我更爱我所热衷的演绎事业,为此哪怕孤独终老。百年后,我的墓志铭将会是致敬全球最伟大的、最杰出的话剧大师!
ewan替蓝嘉说话:“有时候缘分到了根本挡不住,更何况这边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ulysses这段时间可能有点忙,先谅解吧。”
“可是谅解也要联系到她本人,我就问一句,现在你们谁能打通ulysses的电话?反正我是不行。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觉得剧团已经不重要了,还是出于别的原因,总之,我希望她能给我们一个确切的说法。’
说这话的是饰演者‘牙刷,现实里一点就炸,很难控制音量。
“都冷静点,说话不要这么冲好不好?咱们和ulysses合作这么久,她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吗?单拿场地备案的事来说,首场东珠市,剧院是她家里的就可以给我们省去很多麻烦,而且多挣的钱她也给大家分了,平日里的排练更自由,只要汇
总时不出错就行了。再给她一段时间吧,现在我们自己练自己的。”
卫雨西拍拍手,“好了,别说了,先把会开了,总不能缺席一个人就耽搁后面的安排,再说了大致方针,上次嘉妹已经跟咱们谈过,来来来都坐下准备复盘了。
争执归争执,顶多是那份食言后的生气,以及这么久了都没来过的恨其不争,但团队讲究和谐齐心,发泄过后大家还是愿意坐下来,所以里面很快传来椅凳的??声。
蓝嘉当然了解他们,也不会因为那些话而多想什么。
只是听了这么多,毕业前的约定尤在耳畔振聋发聩,她心里涌起难以排解的酸涩,心脏抽抽地疼,无法咽下的一口气堵在喉咙,越发吃紧,蓝嘉呼吸不畅,眼睛酸酸的。
今天能自由活动‘,还是她主动服软,拉着易允的手求来的。
求这个字,要她忍住心底的排斥、恶心、讨厌,毫无保留地满足易允对她的掌控,抚摸以及那些侵略的眼神,甚至是他对她的肆意妄为。
蓝嘉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抹眼睛,这才握上门把,推门进去了。
正准备开会的众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到她的刹那,脸上无不进出欣喜。
“ulysses你回来了?!”
“嘉妹!”
他们齐刷刷起身,快步冲过来,蓝嘉关了门,往前走两步,淡笑:“我回来了。”
在众人快靠近时,身穿旗袍的女孩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然后向他们深深鞠躬。
蓝嘉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却稳若不动:“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九十度式的鞠躬致歉,让所有人都正在原地,瞬息后纷纷不自在。
他们也敏锐地察觉,新婚的喜悦并未在ulysses身上体现一星半点,她整个人看起来外表光鲜,?里腐糜。
演话剧的人,解读戏剧经典、演绎芸芸众生,他们的心思都很细腻。
kimi跑过去过去扶她,“行啦,说你几句而已,你还真跟我们道歉了,说什么对不起?怎么这么好欺负!”
一句话逗笑蓝嘉。
她一笑,其他人也纷纷笑了,围过来拉着她说话。
“回来就好,以后有事给声电话,别让大家担心。”
蓝嘉点头:“我知道了。
“整个人怎么看着雾蒙蒙的?状态不行呀ulysses。’
“过得不开心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呀,你的手指怎么都红肿了?擦药没?等着,我去给你拿芦荟膏。”
吵闹又热烈的气氛,将蓝嘉从死寂冰冷中拉回来,她仿佛经历了一场深海劫难,在即将坠底被漆黑的海水吞没时意外被搜救队寻到。
卫雨西给她涂芦荟膏,大家不可避免看清那枚鸽血红婚戒,但凡它合适些,他们还会多问几句,关心关心她最近的婚姻生活,可惜,戒指戴到底后有些勒,说明尺寸并不适合。准备这个东西的人得粗心大意,才会送得这么矛盾,想来ulysses过
得并不好,既然这样,那他们都心照不宣不问了。
除了冰冰凉凉的芦荟膏,蓝嘉感觉无名指不是那么疼了。
她努力忽视勒过头后的震痛感,打足气,积极组织:“开会吧。”
正如卫雨西说的,大致方针上次已经定下,接下来就是处理每个节点的细节问题,该对接就对接,该和下一座演出的城市备案就备案,总之每个流程都需要尽快确定并实施,当然还得做好应对方案,以防出差错后手足无措。
阿糖去加工间巡视到后半夜,打着哈欠正要回蓝家,结果出了新品类的品尝装,又把她扣下了。
阿糖和蓝毓一样,都属于临危受命‘。
蓝毓也曾是被蓝堂海宠得嚣张恣意的大小姐,直到她商科博士毕业后被‘抬‘进公司接手家里的生意,挺聪明,就是有心气儿,容易冲动,现在仍处于磨砺期。
阿糖打小就被捡回蓝家,喊蓝堂海一句干爹,蓝堂海也没亏待她,送她去国外念书,一来长长见识,二来她和小女儿年纪相仿,还可以在异国他乡做伴。
如今,蓝嘉毕业后有了剧团,跟着小伙伴们摩拳擦掌追求梦想。至于她呢,脑瓜一般,勉强本科毕业,但在吃的方面颇有天赋,也会研究美味的食品,正好契合蓝家的生意核心??饮料和零食。
于是,她也像蓝毓一样,被‘抬‘进家里的公司,接管了一个研品部门。
阿糖知道干爹年纪大了,早晚有一天无法照顾她们,忧心后便撸起袖子好好干。
她的想法超级简单,研发很多好吃的零食和好喝的饮料,然后垄断全球的市场,这样就能财源滚滚啦。而且钱多可以救嘉嘉的命,说不定哪天多得把易家挤下去,这样看他还敢嚣张抢人不。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算被扣下也美滋滋了。于是阿糖忙到将近九点才回家。
她抻着手臂往蓝嘉的住处走,心想这会应该才醒,还能再唠嗑几句。
结果,她上楼找了一圈,卧室人去楼空。
阿糖挠挠头,站在窗边,窗外有棵玉兰花树,枝繁叶茂,树叶交映间藏着白色的花苞。
她看到蹲在院子里照顾狸花猫的商序南,于是扯着嗓子喊:“商序南??”
底下的人听见,抬头看。
“你过来多久了?嘉嘉呢?你看见没?”
“看见了。”
“你说啥玩意?听不见,大声点!”
阿糖趴在那,对方却低头不说话了,她气得咬牙切齿,“服了,你等着!”
她急急忙忙下楼,跑到院子里他。
“问你话呢,刚刚说啥?”
“易允带她去民政局了。”
阿糖昨晚是亲眼看见易允拿到证件,咕哝骂道:“赶着投胎啊。”
干爹走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干嘛去,什么时候回来,这都领证了,还别轻举妄动。
阿糖也只能干着急叉腰。
商序南摸着养得膘肥体壮的团团,淡声:“不是口口声声担心她,想尽办法找人救吗?怎么还放任结婚领证?”
“谁说的,那是你不懂。”阿糖犹豫片刻,提了提裤子,蹲下,跟他蛐蛐:“要不是看在你痛恨易允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你说。”
“干爹有办法,这次一定会杀了易允,只要他死了,婚姻和结婚证又算什么?到时候嘉嘉才是真的自由。所以临走前干爹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乖乖做好自己的事。”
商序南眸色微动,视线从团团移到阿糖脸上,“杀易允?”
阿糖点头,并不可怜他:“他这么坏,就该下地狱。
她拿起旁边的猫粮喂团团,逗它玩。
商序南却突然拽拉她的手臂,“阿糖。”
阿糖瞅了他一眼,“干嘛?”
他掰过小胖姑娘的脑袋,跟她说:“这事咱们知道,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揉了揉发痒的耳朵,惜:“要做啥?”
“蓝嘉自从去了易家就和咱们断联,肯定是易允搞的鬼,他那么自私自利且占有欲强,怎么可能容忍蓝嘉和我们联系。”
阿糖点头,赞同他的话。
“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断联了,我们就不知道她在易家到底怎么样?受欺负了都只能自己咽,你说是不是?”
阿糖皱眉,“你说得对。”
商序南勾唇,“而且昨晚你也看见了,蓝嘉都憔悴了。”
“那怎么办啊?!”阿糖急了,动作幅度一大,肩膀撞着商序南,直接把人撞倒在地。
他摔了屁股墩,太阳穴青筋跳了跳,抬眼看阿糖。
阿糖很不好意思,赶紧扶他,“啊对不起对不起,力气稍微大了点,疼吗?”
商序南笑着摇头,说没事。
“我刚刚想到一个办法!”
他
顺势问:“什么?”
“手机啊。”阿糖说:“咱悄悄给嘉嘉弄个手机,让她藏好。”
商序南眸光微敛,“也不是不可以。”
但阿糖很快又为难了,“但是咱进不了易家啊,怎么送?”
“我得到消息,蓝嘉现在就在圣保利,你要去吗?”
...
蓝堂海已经离开东珠好几天,落地清迈后就去见了零副食大亨撒其拓。在小女儿被迫和易允举办婚礼时,他在陪撒其拓吃饭喝酒、打高尔夫等。
生意场上那套礼节整完后,才开始进入正题,明面上是蓝堂海为了拓展生意版图的谄媚和卑躬屈膝,实际上……………
彼时,当地一间私密性极高的茶室,外面是层层把守的保镖,里面,撒其拓放倒书架上的一本书,整面书墙发生变化,开出一道小门通往另一个地方。
撒其拓伸手做请:“蓝老板,请。”
蓝堂海颔首,“多谢。”
他往里走,片刻后,撒其拓阖上书墙。
蓝堂海一年前想进军东南亚的市场,几次约见想和撒其拓合作,但对方瞧不上,自然没有搭理。直到前段时间他在东珠到处求人,不知怎的,风声竟然漂洋过海,某天晚上,一通神秘电话打到他的私人号上。
对方开口就是爽朗笑声:“我是撒其拓,蓝老板,久闻大名。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来清迈一趟,有人想见你。”
最后一句话耐人寻味。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需要用撒其拓来牵桥搭线,而且还是去那边会面,蓝堂海想到一个久违的故人。尽管不想和对方有牵连,但为了蓝嘉,他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并决心求对方帮忙。
书墙的背后挖了条密道,这些东西在这边很常见,到处都有战争的时代,密道是关键时刻的保命符。
两侧的墙壁挂着灯,阳光照不进的地方显得阴嗖冰冷。脚踩在地上的回音,一直在耳边盘旋,五分钟后,蓝海看到尽头值守的黑人保镖。
他们见了蓝堂海,先是例行其责搜身,确定没有随身携带刀枪窃听器等物品后,这才开门放人进去。
“多年不见,老蓝,你变样了。”
觉吞坐在长茶桌背面,笑着指了指他,身后是巨大的地下饲养场,里面喂养着凶悍的野兽,空气间充斥着腥臭味。
蓝堂海坐在他对面,淡笑:“你也一样,都剔成光头了。”
觉吞摸了摸圆溜溜的大光头,“这边热,凉快。”
觉吞,家道中落以前,和蓝堂海是大学同学兼合租室友。那时蓝堂海留着中长发,打十字架耳钉,行事恣意洒脱,人缘顶好;相反,觉吞是典型的书呆子,与周围的环境和人格格不入。
因此两人关系一般,没太多交集。
后来觉吞家里出了变故,他就退学了,等蓝堂海再见他时,是两年后跟父亲去东南亚参加一个大型的订货会,那会觉吞惹了事,被打得半死,蓝堂海认出他,念及命运多舛,出手把人保下了。
蓝堂海为人仗义,请他吃了顿饭,又给他一笔钱,让他做点小本买卖养活自己。
没想到觉吞咽下塞嘴里的东西,张口就问:“你还有更多的钱吗?就当借我了。”
蓝堂海问他要多少。
觉吞比了一个数。
这点蓝堂海还是给得起,于是答应了,但他也没想过要觉吞还,出门在外,广交善缘,是父亲耳提面命的。
不曾想,事实变化无常,觉吞早就不是两年前那个书呆子,家道中落后他走上歪门邪道,短时间里变得圆滑至极,上次栽跟头被蓝堂海瞧见,是他识人不太相信所谓的弟兄了,只要再给一个机会,他还能东山再起!
后来,觉吞拿着蓝堂海的那笔钱彻底起来了,东南亚这边,势力延伸乃至墨西哥那边的Mafia都有他的一席之地,他成了灰黑地带里响当当的大人物,与坎叔不遑多让。
蓝堂海很清楚这帮人干的都是什么事,而他因为某些原因,对此深恶痛绝,发誓绝不来往。
因而,当多年前觉吞出现在东珠,给他送来一份生日贺礼时,蓝堂海表现淡淡:“蓝某只是小小的商人,做的也是小买卖,恕我这小地方容不下您这位贵客。”
没想到经年一别,再相见会是今天。
觉吞给他倒茶,“老蓝啊,你有困难,何必折了腰去求爷爷告奶奶?东珠政府那帮人可不会为你得罪易允。
蓝堂海不语,看着冒热气的茶水,不疑,端起来吹了两口,便饮下了。
觉吞见他毫无戒心,笑道:“这么信我?“
“一条老命,你拿了也没事。”
“爽快!”觉吞又给他倒了杯,端起自己的和他碰了下,一饮而尽,“这么多年,我最信任的人还是你啊。”
“我也没想到,当年谢拒你之后,你非但没生气,时隔多年还愿意主动帮我。”
“我能有现在,多亏你当年慷慨,我觉吞讲义气,怎么能不帮老友呢?更何况你女儿蓝嘉再怎么着,也得管我叫一声伯伯吧。做伯伯的怎么能束手旁观?”
蓝堂海问:“你有主意了?“
吞一眼看穿他:“你不就想他死吗?容易。”
觉
“怎么做?”
“赛坎生日在即,易允每年都会提前过去,今年他想要这边的河运线,但这条线很重要,赛坎不会轻易交出。再透露你一个秘密,我和赛坎在抢地盘,跟私武有关。而如今,赛坎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子嗣单薄。明白吗?”
和聪明人谈话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蓝堂海已经猜到,却并不心疼所谓的女婿,仁慈不在,全是残忍:“那就让他永远留在那好了。”
麻拆和蓝堂海几乎是同时离开东珠,只不过路线有些差别,同样是去东南亚,蓝堂海是直飞,麻拆为了避人耳目,特地绕了一圈,最后回到曼德勒。
手持冲锋枪的私武层层把守,暗处更是有数不清的狙击手,将这座恢宏壮阔的庄园保护得滴水不漏。
麻拆从观光车上下来,马不停蹄去了湖泊边,彼时,阳光正好,蔚蓝的湖面波光粼粼,绿草如茵的岸边支起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一个抹着发蜡、身穿改良中山褂的中年人挽起袖子,悠闲地垂钓,旁边的水桶里装着钓上岸活泼乱跳的鱼儿。
“坎爷。”麻拆站在一边。
赛坎瞧都没瞧他一眼,笑道:“去了东珠一圈,人都虚了。”
麻拆瞎了声,拧眉:“易允那小兔崽子,疑心病太重了,就跟疯狗闻着味一样盯着我不放,女人不停地往我身边塞,害得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办您交代的事。”
前不久,赛坎得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他居然还有一个女儿,且就在东珠。
他心切想过去,但转眼便按下了,盯着他的人不少,贸然过去肯定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于是他就派自己的心腹过去,没想到被易允一搅和。
“易允这人野心大,没人性,没办成就算了,总比被他知道好。’
能干出弑父杀母的人,骨子里就冷血。
“我在东珠,听说他喜欢蓝家的小女儿,还把人给抢了,前不久在巴黎举办了婚礼。”
“听赛卡说过。”他并不在意这些,“这次处罚就免了。“
麻拆立马端正神色,“多谢坎爷。”
“我已经派人去请宾周荣,等他到了,带来见我。
“是。”
能得一天自由,蓝嘉肯定要‘物尽其用‘,会议结束后,下一站北城巡演的细节全部敲定,还剩余的时间,他们甚至演了出话剧自娱自乐,无所谓什么主演副演,全部自由发挥,一时间舞台上笑意此起彼伏。
中场休息时,蓝嘉已经笑得直咳嗽。
“
哈哈哈ulysses你慢点,至于么?“
“kimi,你不懂。”
她的额角浸出薄汗,需要靠妆衬托气色的脸也渐渐带点红润。kimi盯着蓝嘉,只觉得她笑意背后需要一个释放口。
卫雨西为防万一,端来水让她把药吃了。
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人上一秒还好好的能和他们说话,结果下一秒就晕了。
能吓死人。
蓝嘉说了声谢谢,喝水吃药,这时场务老师领着一男一女进来,大声喊:“蓝老师,你家人来了!”
阿糖眼尖,已经兴奋地招手,提着篮子过去:“嘉嘉!”
商
序南跟在后面,也是一眼看到那抹靓眼的身影。
他还记得今早晨光熹微,露珠挂在花瓣上,易允拽着她的手从自己面前经过。
当时他抱着团团,站在树下,意外对上蓝嘉的目光,或许她并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别的意思,她轻轻颔首、礼貌打完招呼后便低下头,被迫跟在强迫她的人身后。
他的视线追随而去。
就像现在,又跟随而来。
蓝嘉坐在椅子上休息喘气,仰头看着阿糖,很惊喜:“阿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都是??”
商
序南从背后拽了她一下,提醒:“别忘了正事。”
阿糖立马点点头。
蓝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回,嘴角挂着笑,“怎么了?”
彼时,商序南把篮子里阿糖做的小点心分给剧团其他人。
趁别人都围上前品尝美食时,阿糖立马把手机塞进蓝嘉手里,低声道:“嘉嘉你拿着,记得藏起来,以后就能悄悄跟我们联系了。”
蓝嘉心头一跳,看着这块新手机,下一秒立马拿东西盖住并攥紧手心。
她咽了咽,“阿糖…………”
阿糖搓了搓她消瘦的脸蛋,“只剩骨头了。”
蓝嘉任她揉搓,放在大腿上的指尖摩挲着手机。在易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自由,也不能随时和外界联系,起初最难熬的那段日子,病痛缠身,她除了哭就是坐在露台发呆,整天浑浑噩噩,像一具行尸走肉。
“嘉嘉,你现在既然能来剧院,是不是意味着易允他放你自由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蓝嘉摇头,“他只给我一天时间。
如果明天想出去,还得求他,讨好他。
“
什么?那外面这会天都快黑了??”
“所以,我很快得回去了。”
蓝嘉畏惧易允,但在眼下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又不得不继续跟他纠缠。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不会伤害她的家人,哪怕这样的代价是失去自由和被他肆意操控。可是,今天见了剧团的小伙伴,听见他们说的那些话,蓝嘉发现压在身上的大山越来越重了,她像早早弯了腰的老人,佝偻着病弱的身体,心里的憋闷挤
掉胸前里的空气,让她呼吸艰涩。
蓝嘉坐在车内,车窗降下,夜里燥热的风灌进来,打在脸上黏糊糊,不知是皮肤渗出的薄汗,还是眼里掉下的泪花,她只知道一摸,手上全是水。
司机载着她,一路保镖随行,再次将她送进那座牢笼。
与此同时,庄园的地下室。
宽敞且灯光明亮的房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遍地血污的地板脏兮兮,剁掉的手指、拔掉的舌头,以及刚刚砍掉的宾周,大咧咧丢在那。
宾周荣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浑身是血,蜷缩在地上,眼睛看不见了,张嘴是脱落的牙齿和空荡荡的黑红口腔,咿咿呀呀发出凄厉的哭嚎。
“这么激动干什么?”
在宾周荣的正前方站着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逼仄得骇人,易允指尖夹着烟,单手揣进裤兜,姿态慵懒随性,他抽了一口,吐着烟圈笑道。
“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坎叔请你,你还真去?那我给你的封口费又算什么?”
他踢飞脚边滑腻恐怖的舌头,“算真的封口费吗?”
两个小时前,易允还在码头验货,新到这批经过出口国海关的抽检,倒是过关了,只不过运来的途中遇到点事,损耗近百分之三十,这肯定不行,但对方是老油条,拉锯还没结束呢,结果消息传来,说坎叔派人请宾周荣去曼德勒。
宾周荣这人,查东西确实有一手,能为他所用,保不齐扭头又成了别人手里的枪。
允暂时不知道大叔想做什么,但秉承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宗旨,再怎么着也不能留活口了。
易
这时楼梯口走下来一个雇佣兵,“允哥,夫人回来了。”
易允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晚上七点十八分,还行,知道自己回家。
他碾灭烟蒂,扫了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处理干净。”
蓝嘉拎着篮子里的点心从车上下来,候在别墅外的女佣一路随行。
“易生回来了吗?”她状似无意地问。
女
佣们也没见到易允,纷纷摇头。
蓝嘉放心了,到卧室门口时说:“不用跟进来。”
“好的夫人。”
进屋关门后,蓝嘉紧张得松了口气,她放下阿糖准备点心的篮子,正要拿出偷偷带回来的手机,忽然一顿,抿唇,抬起头,打量着这间卧室。
蓝嘉从小到大都没有偷摸着做过这么刺激的事,她有些杯弓蛇影,想到万一易允在房间里安装微型监控怎么办?
转眼一想,应该不太可能,可万一呢......
为了安全起见,蓝嘉准备去浴室,谁知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把她吓一跳。
易允挽着袖子进来,见她被吓住,勾唇:“偷偷摸摸做什么?想偷东西?”
他
走到蓝嘉面前,离得近,女孩闻到他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令她眉头紧锁,险些作呕。
“没,没做什么。”
“是吗?”
他又往前走了步,微眯起眼睛。
蓝嘉后退,撞上身后的桌角,一瞬间的钝痛袭来,让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易允瞥了眼桌上的篮子,“那是什么?”
蓝嘉愣了两秒,赶紧抓过来,掀开最上面的防尘布,把那些做得美味可口的点心拿给他看,她心里有些紧张,手指都白了。
这是阿糖给我做的点心,我很喜欢,就,就带了些回来。”
“
“不是去剧院吗?又背着我回蓝家了?”
易允扫了眼篮子里的东西,一览无遗,藏不了什么。
他丢在一边,倾身逼近,蓝嘉被迫向后折,不敢看他的眼睛,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看见易允的白衬衣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红......不,那种颜色,更像是时间稍微久点后咖红的血迹。
“躲什么呢?”
易允的双手突然握着蓝嘉的肩膀,女孩下意识一抖,觉得血腥味更重了。
男人微笑着注视她,温热干燥的掌心下滑,顺着蓝嘉的腰线,“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就是现在有点紧张。”
“蓝嘉,你在紧张什么?”
“还是说,你有事瞒着我?”
那双走过的手,似乎在一寸寸检查她的身体。
而蓝嘉
呼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