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北城大剧院热闹非凡,音乐剧、舞台剧、话剧,三场齐演。剧院四周出动巡警维系现场秩序,防止出现踩踏事件,安保队更是壮观肃穆,一眼望去,声势浩大。
正大门有序排队安检,入了第一道门,里面是辽阔大厅,海报鳞次栉比,眼花缭乱,不少人拿着购买的票卷去领特制的票夹,话剧是黑红色调为主,印着绝望挣扎的犀牛,左侧写着剧名《恋爱的犀牛》,右侧写着经典台词且每份随机不一样。
蓝堂海和蓝毓排队领了一份票夹,阿凯是司机也是保镖,这会兼职拍照,他举起相机,“老爷,大小姐,看这边。”
画面定格,背景照进了蓝嘉的海报。
剧院内部分为大中小三剧场,头顶和脚下都有路标。
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在这样内外拥挤的环境里,一辆低调的越野防弹车出现在剧院对面的马路拐角。
麻拆坐在副驾驶,回头看向后座的中年男人,“坎爷,我们到了。”
赛坎睁开眼,扭头看向窗外,他已经很多年不曾踏进北城了,事实上,他连东珠和海城都很少去。
陌生的环境、熙攘的人群,外面灯光璀璨,喧嚣热闹。
“那就进去吧。”
“是。”
麻拆打开后座车门,引着赛坎穿过马路,然后过安检,拿着票卷领票夹。
大厅里全是年轻人,像他这种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很少很少。
他环视四周,看到很多迎风飘扬的旗帜和海报。
麻拆拿着东西过来,“坎爷,咱们该入场了。”
赛坎盯着蓝嘉的个人海报,神情恍惚,呢喃道:“太像了......实在太??
周围投来怪异的眼神,赛坎收回想触碰的手,对麻拆说:“走吧。”
大剧场在整个剧院的最里面,占地宽阔,按照座位划分,从不同区域的门进入。蓝嘉给家人的票都是前排居中位置,蓝毓找到后,和蓝堂海一起入座。
“阿嘉这场话剧,我还是第一次看。”蓝毓问:“阿爸,你上次和阿糖看了,怎么样?”
蓝堂海乐呵呵感慨:“很棒,看的时候,还让我想起不少陈年旧事。”
距离话剧开始还有十五分钟,蓝毓来了兴致,八卦问:“什么呀?难不成是阿爸的风流韵事?”
蓝堂海屈指敲了敲大女儿的脑袋,“还打趣起我来了。”
“哎呀,阿爸年轻时那么帅,个性十足,追你的女生那不得排到法国去?”蓝毓笑嘻嘻挽着他的手臂撒娇。
这话倒不夸张,蓝堂海年轻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品更是没得说,他去国外读书那阵,追他的人很多,情书收到手软。而他年轻的照片,女儿们的屋里都贴着呢。
蓝堂海笑着摇头,“那又怎么样?不还是孑然一身吗?”
最后一句话,很轻很轻,透着无限感慨。
蓝毓比蓝嘉知道得多一点,意识到这个头不能再起下去了,连忙止住,脑袋靠着他,“阿爸现在有我和阿嘉阿糖,以后就等着安度晚年,快快乐乐。”
蓝堂海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好,阿爸就守着你们三姐妹了。”
在他俩后面一排的左斜方,赛坎和麻拆落座。
距离演出还有三分钟,赛坎翻阅手中的票夹,制作精良,表壳有磨砂的质感,打开第一页就是话剧的简介:一个名叫马路的犀牛饲养员对女邻居明明一见钟情,但明明不爱他......最后,在一个犀牛嚎叫的夜晚,以爱情的名义绑架了明明。
一见钟情。
绑架。
赛坎表情沉默,失神,指腹摩挲着旁边那页的女主演蓝嘉。
她的眼睛、眉毛、鼻子都好像阿瑶。
这时,话剧主持人上台简单说了两句,全场灯光骤暗,悠扬又略显刺耳的吉他声响起,垂落的宽大红丝绒幕帘徐徐朝两侧拉开,明明坐在椅子上,眼睛上绑着一条白色丝带,马路走出来,麻木又绝望地站在她身后,自述着。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
赛坎盯着舞台上穿着红色长裙的年轻姑娘,她就坐在那,一撮微弱的、橘黄的光束照在她身上,那纤细模样,露出的脸部轮廓,恍惚间,他好像看到自己的妻子回来了。
回到他的身边,就站在面前。
没人比她更像了。
他大儿子赛卡,相貌和性格更随他;他二女儿赛,相貌不随他,也不随他的妻子,但那双眼睛还算有三四分像,性格方面,倒是像阿瑶年轻时的某一段时间。
赛坎心魂振颤,直到序幕结束,他压低声音对心腹说:“待会话剧结束,我要见她。”
麻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他起身,弓着腰离开现场。
黑暗掩饰下,无人发现。
蓝嘉序幕结束后,一直在后台候场,她喝了点温水润嗓,又揉了揉肚子。
??她经期不规律,时长也忽短忽长,以前最短三天结束,最长可达十天,关于痛经方面也飘忽不定,这次来月经,不出意外时间应该偏长了,偶尔也会有点疼。
她今天还没结束,肚子也隐隐胀痛。
医护老师见她揉肚子,关心道:“蓝老师,你不舒服吗?”
蓝嘉摇头,“还好,没事。”
她时刻关注着舞台上的动静,直到又该她上场。
蓝嘉自从读了话剧专业,演绎过大大小小上千场话剧,有时候是纯背景板、有时候只有一两句台词,直到她各方面优秀到可以让别人忽视身体不好带来的‘歧视”后,她才开始迎来真正的主演机会。
演绎话剧这项事业,已经刻在蓝嘉的骨子里,形成一种神经自然反应。
赛坎的目光全程停留在蓝嘉身上,现场收音效果极好,那些令他触动的台词一句句砸在耳畔,勾起他曾经久远的回忆,现实与过去来回交织,一左一右双声道。
“这个可恨的人,我要是不爱他了,该多好?”
[赛坎,你就是个可恨的人,我这辈子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你!]
“你来折磨我吧,你可以欺骗我、侮辱我、贬低我!你可以把我吊在空中,你可以让我俯首帖耳,让我四肢着地,只要你有本事让我爱你!”
[赛坎,你可以囚禁我、欺骗我、折磨我,逼我就范,让我为你俯首称臣,但是你想都别想让我再继续爱你!]
赛坎捂着心口,深吸几口气,麻拆办完事回来,低调入座,“坎爷,办好了。”
见他脸色冒冷汗,着急问:“您怎么了?”
赛坎摆手,深深望着蓝嘉。
同一时刻,看着蓝嘉的还有蓝海。
这是他第二次看这场话剧了,和第一次一样,那种萦绕在心头的苦闷难以释怀,他听着那些抑扬顿挫又情绪饱满的台词,恍恍惚惚间想起阿瑶跟他说的那些话,无不例外有些重合。
“有多少次我也想放弃了,可是我一见到他,一切全都完蛋了,完蛋了......”
[堂海,我无数次告诫自己要遵循父母之命,我也想放弃那段不该有的感情,可是我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我不要你的钱,因为你想要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不,我不要你的东西,我要给你东西,我要给你幸福。”
[堂海,我不能要你的钱,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收下吧,阿瑶,就当给你的嫁妆,我希望你能幸福。]
因为易允强迫蓝嘉的缘故,蓝毓现在不能理解这种畸形的感情,所以她看下来,更多是觉得可怕,直到有段话响起。
“曾经我也想放弃,可是她(他)在我身体某个地方留下疼痛的感觉,一想到它会永远在那儿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因为那点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我就怕了。”
蓝毓的余光瞥见蓝堂海抿着唇,表情怅然若失。
赛坎同样陷入无边的沉默,直到全场灯光骤亮,掌声响起,他才抬起头看向舞台,话剧演员们手牵手面朝观众席鞠躬,感谢他们前来观看这场话剧,与此同时,有人已经抱着鲜花上台,现场纷纷嚷嚷。
麻拆问:“坎爷,我们现在过去吗?”
赛坎点头,起身。
这时,蓝堂海停下鼓掌,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对蓝毓说:“阿毓,我们过去吧。
蓝毓挽着他的手臂,“好。’
两人起身,蓝堂海忽然一顿,盯着某个方向。
蓝毓见他脸色难看,皱起眉头,“阿爸,怎么了?”
她跟着看过去,发现除了数不清的人,什么也没有。
赛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蓝堂海抿着唇,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他拍了拍大女儿的手背,“没什么,我们去找阿嘉吧。”
蓝嘉被鲜花淹没,怀里都快抱不过来,她和很多观众合影,礼貌说不客气,可以等之类的话。
这时卫雨西跑到台上,好不容易挤到蓝嘉身边,借着鲜花遮挡,在她耳边说:“嘉妹,有个自称是你亲生父亲的中年男人,说是要见你。”
蓝嘉震惊,第一反应觉得荒缪,“是不是搞错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要去看看吗?”卫雨西也一脸懵,她认识蓝堂海,东珠有名的企业家,出了名的善人,广交善缘。
麻拆领着赛坎来到后台休息室。
赛坎站在窗户前,外面天色漆黑,看完演出的人陆续离开,门的另一侧,也有拿着新票卷的人在排队安检。
蓝嘉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敲了敲门,然后握着把手推开,声音轻细温和:“您好?”
她走进休息室,看到沙发边和窗边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赛坎回头,看见站在灯光下青涩乖巧的女孩子,哪怕见过照片、看过海报、几分钟前隔着几排座位见过真人,都远远不及这一刻来得震撼。
她脸上挂起淡笑,头发丝染着橘黄的光晕,眉眼弯弯的样子,让赛想起很多年前初见姜瑶时的画面。
蓝嘉见窗边的中年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她起初还能保持淡定平和的微笑,直到对方的眼神逐渐不对劲并一步步朝她走来。
麻拆看到赛坎走路的姿态不像以往气定神闲,又竭力控制自己的步伐显得不那么凌乱。
蓝嘉的笑意淡了两分,警惕心升起,往门口退了几步,“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赛坎叫住她,素来沉稳的声音在发抖:“等会,小姑娘,你的妈妈是不是叫姜瑶?”
他的表情太慈祥,语气太温柔,这两点又像蓝堂海,蓝嘉显得不那么抵触了,闻言,淡笑着摇头:“不是。”
怎么会不是呢?
她跟阿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赛坎不死心,“那你认识姜瑶吗?”
蓝嘉就知道对方肯定认错人了,再次摇头道:“不认识。”
“你不可能不认识,姜瑶,她是你的母亲,我??”赛坎指着自己,急切道:“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蓝嘉皱眉,反驳他:“这位先生,还请您不要胡说八道,我阿爹叫蓝堂海,是??”
“蓝堂海才不是你爸!”赛坎严肃纠正,“他跟你妈妈只不过是??”
“赛坎,你闭嘴!“
蓝堂海一听有人叫走蓝嘉,就知道刚刚绝不是眼花,他急急忙忙赶过来却还是来不及,听见赛坎把真相抖出来。
他脸色难看地冲进来,蓝嘉见了他,很开心:“阿爹,你来啦。”
蓝堂海将人塞到自己身后,眼神锐利地直视赛坎,“阿嘉是我的亲生女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紧跟而来的蓝毓,一把将蓝嘉揽住,姐妹俩紧紧依偎,蓝毓也是一眼警惕地盯着赛坎。
赛坎呵笑:“跟我没关系?蓝堂海,你唬谁呢?”
蓝堂海说:“阿毓,你先带阿嘉离开这。”
“站住!”赛坎冷笑:“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谁也别想离开!“
说完,麻拆拍了拍手,蓝嘉回头,看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穿着深绿统一制服、端着枪的外国人。
他们将门口堵得死死的。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阿瑶离开我时,并没有回东珠,更没有见过你。”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她即将嫁给我的时候,蓝堂海,就这,你还敢说她是你的女儿?!”
蓝堂海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看他的目光带着浓烈的恨意和杀意:“那些陈年旧事,你调查得清吗?!”
蓝嘉看到阿爹的手臂因为用力绷紧而颤栗,青筋暴起。
在她的印象里,很小的时候,阿爹还是酷酷的美男子,带着风流倜傥的劲,随着岁月增长,他越来越温和,不复当年的潇洒恣意。
再后来,温柔、慈祥、与人和善的印象逐渐刻进她的心里,阿爹上次勃然大怒,还是易允做的那些事,而现在,这个凭空冒出来自称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
蓝嘉的视线又落到对面的赛坎身上,她抿着唇。
“所以我这不来找我的亲生女儿了?”赛坎看着蓝嘉,好脾气道:“你今年几岁了?是不是十八?还是??”
“我二十了。”蓝嘉打断他的话,挽上蓝堂海的手臂,坚定里透着冷漠:“我不认识你,你也不是我的阿爹,我的父亲只有一个。
她扯了扯蓝堂海的手臂,这个已经生出白发的男人,养了她二十年,曾一度为了救她散尽家财,阿爹对她的关爱和照顾,远胜所有的真相,所以现在的她,也像过去蓝堂海抱着年幼的她或者把她放在脖子上骑大马一样,遥远的声音,从过去交
织着现在。
[阿爹带你回家]
“阿爹,我们回家。”
赛坎脸色大变,“明明我才是??”
蓝堂海笑着点头,“好,咱们回去,回家去。”
蓝嘉挽着自己的家人转身往外走,门口的人不放行,麻拆看了看赛坎,摆手示意放人。
今晚的事对蓝嘉而言有很大的冲击性,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经历太多事,震惊过后只剩一片荒芜和麻木。
父女三人回到酒店。
蓝嘉问:“阿爹,所以我的妈妈叫姜瑶,对吗?”
蓝堂海看了她半晌,点点头,“嗯。”
他知道现在没什么好瞒,拉着两个女儿坐在沙发上,说起那段过往。
“阿嘉,你房间里贴的照片,里面那个女人是虚构的,根本不存在。你的妈妈叫姜瑶,出生海城,是前玉石大亨姜成良的独生女,你爷爷在世的时候,蓝家和姜家交好,就像之前和商家一样。”
“姜家没落后,你外公被逼债,突发心脏病去世,你妈妈姜瑶那时也才十五岁,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只好到东珠投奔我们。”
“我和你妈妈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两家还笑着要指娃娃亲,你妈妈在家里住下后总算安定了,后来她去国外念新传和国际事务,也是在那认识了赛坎。”
“他俩一见钟情,互生情愫,但当时,我爸已经有了让我俩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念头,你妈妈是一个敢爱敢恨又果决的姑娘,她喜欢赛,拿我当哥哥,对我并无爱意,我只好求我爸别乱点鸳鸯谱,成全他们在一起。”
“那时候,我和你妈妈都不知道赛的真实身份。他们打算结婚了,我拿出我当时所有的积蓄给她添嫁妆,祝她幸福快乐,然而,没想到她婚后被赛坎带去了曼德勒,也是从那开始过上痛不欲生的生活。”
“赛并不像表面那样温润谦和,相反,他野心昭昭,手段残忍,为了利益做过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你妈妈不能接受他是那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和他生了嫌隙,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想带他逃跑,但被赛发现了,他为了断绝你妈妈
的念头,把那个孩子丢给别人养,由此囚禁你妈妈的人身自由。”
“后来,你妈妈又被迫有了你,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养得和赛坎一个样,看着他小小年纪也过上水生火热、枪林弹雨的生活。她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护住你,所以她开始筹谋,终于在生下你的时候,她安排最信任的女佣,在你的襁褓
里塞了一封信和一笔足以养你到大的钱,让那个人把你偷偷带出曼德勒,辗转送到了东珠,哀求我收养你。”
蓝嘉心惊,“那我妈妈她??”
“你出生不到一年就去世了。”蓝堂海苦笑:“她在信里说,她得知赛坎为了掠夺资源和大肆收敛钱财,和某些政客财阀联手发动战争。她想呼吁外界更多人关注这件事,也想揭露这里面的阴暗,希望没有战争,希望能够和平,所以她后来逃离曼
德勒,毅然去了前线当起战地记者,每日活在枪林弹雨中实时报道,你妈妈很伟大,也很勇敢,她的报道和呼吁引起各国广泛关注,但不幸的是,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一枚炸//弹降落在她的附近。隔天,我在东珠看到关于你妈妈死亡的报纸……………”
蓝堂海的眼眶红了,抬手擦了擦眼泪。
“可恨的是,赛坎还以为你妈妈只是从他身边逃走了,却不知道她死在他和别人为了敛财的战场上。也是,说不定你妈妈被炸死的时候,他和那些吸血的人正在喝酒庆祝数不清的钱流入口袋。”
赛坎利欲熏心,间接害死姜瑶。所以,他痛恨赛坎,也不愿和觉吞来往,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都没有人性和良知。
同样,他也极力反对蓝嘉和易允的婚事,现在比以前好些,战争少了,但那些腌?事一件不少,易允也是没人性的,甚至远超年轻时的赛坎。
他不想蓝嘉重蹈姜瑶的覆辙。
他也曾暗暗发誓,要保护好姜瑶的女儿。
蓝毓对小妹说:“小时候,你总缠着我,问我妈妈是什么样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来历,所以我只能捏造想象中妈妈来骗你,阿爸以前也多次告诉我,让我一定要守口如瓶。”
说起来,她,阿嘉,阿糖,三个人都不是阿爸的女儿。她也是捡来的,当时是为了应付弥留之际的爷爷,希望他能够瞑目。
姜瑶不爱蓝堂海。
但蓝堂海却是真正的爱她。
所以,他终身未娶。
...
易允站在落地窗前接电话。
他抽着烟,淡笑道:“年纪对不上?事已至此,坎叔,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女儿呢?”
“家里那个?”
“万一是掉包的冒牌货呢?”他推波助澜。
“想挽回?不急。”
“等生日那天,我会带阿嘉去见您。”
话落,玻璃上映出蓝嘉回来的身影,男人挂断电话,掐灭烟蒂走过去。
某个小可怜眼睛红红,啧,看来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弯腰捏了捏蓝嘉的脸蛋,逗她:“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我们大小姐不高兴了?”
蓝嘉还在为自己的妈妈难过,易允突然往枪口上撞,她红着眼冷飕飕地看着他,平日里死的眼睛,这会还有一两分唬人。
“瞪我干嘛?我可没招惹你。”易允给她把药都热好了,揽着肩带到桌边,“来,该吃药了。”
他端起碗,用勺子舀,喂到蓝嘉嘴边。
蓝嘉偏头躲过,拿过碗,一口气喝光。
易允轻笑:“是不是不烫,刚刚好?”
住在这的几天,他基本已经掌握蓝嘉回来的时间和规律,平时为了少跟他相处一会,大晚上一直磨蹭,死活不肯早点回来,每次都是他等得不耐烦亲自去逮人,但今天不一样。
易允笃定她大概在什么时候回来。
确实刚刚好,煎好的中药放温,人就回来了。
蓝嘉不想理睬他,也不想他一直在自己耳边说话,“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烦我。”
易允挑眉,嘴角笑,看她‘发号施令‘的模样只觉得真他妈乖。
赛卡正在女人床上酣战时,忽然收到赛坎打来的电话。
这个号码很特殊,一般用于很重要的事。
他拔出来,喘着气接听,吊儿郎当道:“爸,这么晚了还有事啊?”
赛坎一听他这出,就知道肯定又在女人堆,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一天到晚少做点这档子事?!”
赛卡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气笑:“您总不会专门打电话来教训我吧?”
说完,又重新进去,动作不大不小。
赛坎难得大发雷霆:“你现在立马去做一份赛莉的亲子鉴定,快点!在我赶回来前必须出结果!”
“亲子鉴定?”赛卡忽地顿住,他知道,易允这是借刀杀人准备收网了,他当然乐意跑这一趟,“行,这就去办。”
赛坎告诉他:“别被发现了。”
赛卡捡起裤子套上,穿衣服的时候,床上四五个女人涌上去,还想挽留他,赛卡丢下一沓钱,冷笑无情:“滚!”
赛莉趁赛坎难得不在庄园里,悄悄出去了一趟,处理手底下关于和赛卡地盘的纠纷。
她现在不在赛卡面前伪装了,私底下的争斗更是如火如荼,但这些事,赛坎一直蒙在鼓里。
好不容易解决,她坐直升机回到庄园,刚下飞机,麻拆居然亲自过来找她了。
赛莉先是一愣,随即若无其事,微笑道:“麻拆叔叔,您怎么来了?”
短短一两秒里,她甚至在心里组织好一系列蒙混过关的措辞。
麻拆说:“二小姐,坎爷让您去书房一趟。”
赛莉心理强悍,“爸爸找我什么事呀?”
“我也不知道。”他摇头。
赛莉皮笑肉不笑,心里暗骂老匹夫。
她装作乖纯,点头,去了书房。
书房外保镖值守,赛莉屈指叩门。
很快,里面传来一声“进”。
赛莉推门进入,发现里面的光有点暗,窗帘半拉,她关上门,扭头笑道:“爸爸,您??”
话未说完,藏在门两侧的保镖忽然出手,赛莉早有察觉,及时躲过并拔枪反击,她的枪法还是赛坎亲手教的,自然很准,只是论格斗技术,她远远比不过这些人,所以在击中第一个人后,很快引起其他人的警觉,几套配合下来,赛便被卸了
枪支,一个人折断她的手脚,一个人拧住她的脖子,力道收紧,活活让她窒息。
赛莉双眼胀红,眼球凸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一脸冷峻严肃的赛坎,在他身边,赛卡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居然敢冒充我的亲生女儿。”
赛坎把亲子鉴定扔到她面前,昔日的慈爱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他的本来面目??冷血、残忍、心狠手辣。
“死不足惜!”
咔嚓一声,赛莉身后的保镖直接拧断脖子,她嘴角溢出鲜血,整具身体像轻飘飘的羽毛轰然倒地。
事情只不过发生在一两分钟里,她死不瞑目,甚至倍感荒唐,这些年的汲汲营营,为了权势和继承人的位置,不惜糟践自己的身体,在赛卡身下委曲求全,所求所愿,如今在弹指一挥间里全部化为泡影。
赛卡看着赛莉逐渐冷却的尸体,鲜血在地板上蔓延,他却没有半点反应,哪怕这个女人跟他苟合数年。
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赛莉不是他的妹妹。
他见过他的亲生妹妹,藏在襁褓里,被他印象里温柔坚毅的母亲派人送走。
为什么要费尽心机送走妹妹而不带走他呢?是因为父亲的凶狠,还是因为那些数不清的暗杀?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重新回来的妹妹,在襁褓里变了个模样。
原来是有人眼馋,想趁机狸猫换太子啊?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他也想远离是非,为什么还有人上赶着?
贱死了。
他不玩玩都可惜了。
不过,也只是玩玩,他对赛莉没有所谓的喜欢。
赛卡看着尸体,微不可闻地嗤笑。
蓝嘉自从知道自己妈妈所经历的那些事,尤其是去当战地记者后,心里止不住泛酸,睡觉都郁结于心、噩梦连连。
她死在呼吁和平的炮火连天里,死在赛坎为了掠夺资源和大肆敛财的野心里,甚至到现在,赛坎都不见得知道所谓的真相,还是一厢情愿以为姜瑶只是不堪忍受而逃跑了。
他哪里知道他们三观不合,他哪里明白自己做错了。
蓝嘉一晚上都在睡梦里抽抽搭搭,呜咽哭泣,在她身边的易允更不可能睡个好觉,一整宿都把人抱在怀里,一会擦擦眼泪,一会拍拍她的背。
“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眼泪?”
易允捏她脸蛋。
这时,床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伸出一截修的手臂,摁下接听放在耳边。
“说。”是懒洋洋的调子。
“允哥,赛莉死了。”
易允嗯了声,不出所料,挂断电话。
他把手机丢一边,拂开黏在女孩脸上的发丝,露出白生生又俏丽的小脸,越看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