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高速（四千）

夜晚，一辆跑车在山间道路轰鸣，默默照明的路灯被暴力油门撞碎宁静，

“哦呼～！”

歌姬在后座站起，跑车顶棚已经收拢，比初次从车窗探头吐舌感受疾风吹拂的宠物还欢快。

解落乌黑长发，三千青丝飘扬出风的形状，少女银铃欢笑与铁骑怒雷轰鸣在山间回响传荡。

“百合子姐，再快些再快些！”

风儿不断扯着发梢拍打脸颊，巫女仍不满足，她认为脚下座驾未尽全力，于是向驾驭之人催促，要她解放更多限制。

手握铁骑缰绳之人自然也被少女欢声笑语感染，那活力传递在她心中，引得被生活掩埋的冲动情感不断涌现。

那就放肆一把！

心意已定，于是长笑一声，“哈哈，站稳喽！”

自觉可以驾驭不断加速的铁骑，那滴血不止提高咒力量，还强化她肉体，五感更敏锐，经过一场生死厮杀，便掌控住新的力量。

强大带来信心，信心给足勇气，于是右脚轻点油门，为座下奔兽输送燃料，心脏灌入新血，铁骑轰鸣长啸，向前疾驰。

后坐力推了下巫女肩头，让她摇晃身形，企图使她屈服于力的铁理。少女确实被推得摇摇欲坠，不过并未屈服，反而更加兴奋地抓紧前方靠椅，用力将自己稳固，空出的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向前冲拳，宽大衣袍猎猎作响，

“冲啊！”

少女的喝彩让赤红尾灯越发鲜红，留下残影光带，飘向远方。

……

这个国家也曾辉煌，而运输就是辉煌的一部分，组成运输的车辆与道路被人们再结合，化作以个人之力竞速的热门活动——飙车，无论合法还是非法，在经济泡沫破碎之前以油门轰动最后的狂欢。

之前也提过，咒术师因为力量的来源问题，导致性格鲜明，即便是在艺月面前温和的百合子，年轻时也有颗躁动的心。

对当时的年轻人而言，最热门最能彰显个性的运动，就是呼朋唤友去路上赛一场，要是两方有恩怨，那就更好了，失败者懊恼不已的表情简直就是让激情澎湃燃烧的助燃剂！

百合子的哥哥，那个司机，他带着妹妹两人一起飙车，兄妹同心，也斩落不少业余车手。

这种时光没持续几年，先是哥哥被咒术高专招收，妹妹也紧随其后，目睹里世界的残酷后，便将激情深埋心底，开始小心翼翼地生活。

之前，艺月给百合子放假七天并把车借了出去，司机见猎心喜找人将车调试，兄妹两人再度携手在公路狂飙。

所以百合子对自己掌控的座驾性能了熟于心，将速度提到几乎一百码后，即便明白这依然不是它的极限，却不肯再加速了。

——对生命的敬畏，碾碎对激情的渴望。

主动也好被迫也罢，她不再年轻，已经成熟，不能胡闹了。

……

巫女在享受过一阵急速后，见司机没有进一步的意思，便随了后坐力的心愿，不再与之对抗，倒进座椅柔软的怀抱，三千青丝瀑布般摊散，仰头望天，万里无云，眼瞳映照，明月皎洁。

家教良好的少女在行过之前的叛逆举动后，就着月光呢喃道，“啊，真痛快。”

机械传动声响起，少女的月光被阴影遮蔽。

“干嘛啊冥冥？”巫女坐起，朝鹤发童颜的伙伴嗔怨，“别把顶棚收起来啊，让我多看看月亮嘛。”

“哼哼哼～”冥冥双手合拢存折，将安全带紧了紧，勒得胸前软肉越发鼓胀，眯眼微笑，“歌姬你缺乏紧张感呢。”

“嗯？”歌姬不解地看向另一边，正在驾车的百合子已经摘下眼镜，开始调整座椅，又看向盘卧身侧的白狼，虽然其依旧闭眼，但一只耳朵高高竖起表明有危险靠近。

巫女于是静心感应，先是感知到身旁，‘沃夫的咒力有些冰冷……’白发伙伴的咒力没有变化，直到主驾，‘不知道为什么，百合子姐的咒力给人的感觉，和沃夫差不多，是因为分裂体长时间呆在身边的原因吗？’

没有多想，因为随着跑车推进，一股粘腻恶心的咒力扑面而来，与其说是危险接近，更像是她们径直撞进危险中。

歌姬已经看见，那散发不洁的源头，它似蹒跚老妪，垂首佝偻站在路灯下，衣着褴褛，光手光脚，指甲厚且发黄。因为低着头，枯槁毛发枝条般披落，掩盖了面容，留出大片阴影，让人实在不敢去想，那底下究竟长着什么样的脸。

巫女确实没多想，不看也知道很丑。

人类负面情绪淤积孕育的咒灵大多长相扭曲，尖牙利齿、多手多脚、器官畸形、形态奇行只是常态，类人型咒灵更是将恐怖谷效应发挥到极致，长得对称看的过去都能称一句还行。

时常和这些奇行种打交道的咒术师心理很难不出现问题。

大概扫视一眼便收回目光，咒术师会避免与咒灵眼神触碰，和人在野外与动物对视一样，会被视为挑衅行为进而引发争端。

——某人某狼大概例外，一般咒灵不敢看他们，察觉到他们的咒力后，能跑的会跑，跑不了的会瑟瑟发抖地躲藏，鬼怕恶人，就是如此。

巫女脸颊逐渐褪去血色，因为刚才打量下来发现，她们是弱的那方，这像个老婆婆的咒灵强度最少是一级，已经超出她们能处理的范围。

所以她有些慌乱地朝伙伴哆嗦，“怎怎怎，怎么办？要向那家伙求援吗？这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畴了！”

“你抖得像只小仓鼠哦，歌姬。”冥冥笑着打趣了一句，之后也赞同求援，“毕竟这个意外事件可是没钱拿啊。”

“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啊。”歌姬虚眼吐槽，她这个伙伴什么都好，就是钻进钱眼里难以自拔。

虽然被吐槽，冥冥并不介意，歌姬说的没错，眯着的双眼微微睁开，一丝眸光扫向仍然镇定的司机，“百合子监督似乎知道些什么？”

“这只咒灵应该是高速婆婆，危害性相对不高的那种。”

百合子刚才有些慌乱的情绪在察觉这只咒灵类型后便稳定下来，继续解释，“高速婆婆活动地点一般为举行过飙车赛事并且出过车祸的公路，它的术式是让自己在任何地点都能维持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发动条件是……”

说话间，跑车呼啸着超过咒灵，绝尘而去，风尘卷动褴褛衣物，高速婆婆手指抽动，低着的头颅开始抬起。

巫女看着短短片刻便被抛在身后，不见踪影的咒灵，有些疑惑，正打算回头，却见——

一道急速奔腾的身影狂奔而来，那姿势不能说好看，简直连滚带爬。姿势虽不雅观，但速度很快，快到歌姬一个愣神，就已经快接近车尾！

“高速婆婆追上来了！速度好快！”歌姬立刻告诉伙伴，百合子已从后视镜看见，即便有所准备，仍爆了句粗口，“C**！高速婆婆术式发动条件就是跑过它身边，被它反追上的话就遭了！”

“诶？你不是说它算是比较无害的咒灵么？”

百合子脚踩离合，右手迅速降档补油，她要加速了。

面对歌姬的问题，百合抽空扫一眼后视镜，高速婆婆已经接近车尾，能清楚看见它空洞双眼，褶皱无比的面皮，没有牙齿支撑而收缩的嘴皮，很符合‘婆婆’这一名字的特征。

“咒术师因为不会贸然接近强大咒灵，所以在公路上遇见，直接倒车远离，所以没事。”

“而普通人遭遇了它几乎没有生命危险，只是……”

百合子深深吸气，语意带着一丝颤抖，“在其发动术式后，被追上的话，车就会被击毁！”

“啊这……”歌姬有些沉默，这辆跑车要是被击毁的话，即便是她也会心疼，毕竟她们坐的时间比较多。

“唔，比赛吗？”冥冥左手握住刀鞘，青葱手指缓缓拔刀，刀锋反射清冷月光，眯着的双眼睁开一丝裂缝，目光与月光交汇，“可以场外干预吗？”

“哦哦！”歌姬眼前一亮，也抓过放在一旁的长刀，作势欲拔，“道具赛吗？我喜欢！”

“不行！”百合子摇头，作为在场入行最早的人，有自己的看法，“不清楚咒灵是否有其他能力，不要轻举妄动。”

辅助监督的作用在此体现，能引导尚且稚嫩的高专术师采取正确行动，而不是无脑出击。

敌我差距很大，眼下最好的做法便是……

眼见咒灵以奇行跑姿超过车尾，百合子放下车窗，“分裂体，攻击！”

轰！

蹲坐在真皮座椅上白狼早已在嘴中积蓄咒力，拳头粗的雪白光炮对着咒灵头部就是一炮。

如此近距离的贴脸攻击，自不存在命中问题，皮糙肉厚的咒灵被横向一发咒力炮洞穿半边身躯，紧接着被动能高高抛起，重重甩入路旁荒野中。

“哇！”歌姬探头出窗，看着扬起的烟尘远去，不由惊叹，大张的嘴巴被无数飞舞的发丝钻入，所以也只叹这一声便闭嘴抽回身体，用手拢着头发，她看向有些萎靡的分裂体，“那种攻击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不知道沃夫本体会有多强啊。”

百合子放下车窗，“歌姬别松懈，注意观察后方，那家伙没死。”

“嗯？”歌姬一扭头，看向后方，顿时瞪大双眼，“那那那，那家伙出现了变化，速度好像更快了！”

衣物倒是完整不少，至少不那么破了。额头比突额隆头鱼还突出，身形比之前高大不少，脸部也更接近人形，处于恐怖谷效应最低点，所以更显丑陋与狰狞，变化尤其大的是它的头发，更长，像头拖曳一条用了几十年的裹脚布随风飘荡。

歌姬眼睁睁看着咒灵大脚一蹬，将地面跺出裂痕，化作离弦之箭朝己方奔来，她顿时花容失色，“快快！快踩油门，那家伙更快了！”

听到歌姬描述场景，百合子思索，“被攻击后就能跑得更快吗？”

虽然余光已能瞥见咒灵身影，那无形压迫感给了些许压力，她开始踩油门，座驾轰鸣，势要摆脱追逐。

咒灵已与歌姬平齐，握着刀柄的歌姬时刻警惕着，突然，她似乎发现咒灵后背晃动衣物上，隐约有字样，不由得念出来，“TU…TURBO（涡轮）？”

听见歌姬所念词语，百合子脸色一苦，“涡轮婆婆？居然是这么来的？”

不等疑问，百合子言简意赅，“涡轮婆婆很神秘，目击次数极少，祓除记录根本没有，只有关于它速度的描述——最低速度一百四十码！”

“那要是再攻击一次它会变成什么婆婆啊？”

看着窗外狂奔的身影，歌姬此刻倒是好奇了，有些跃跃欲试，“会不会是喷气婆婆？不不不，这不像赛车用语，冲程婆婆？”

“这辆车价值一百七十万美刀。”

百合子幽幽一句话让搞怪的歌姬吐舌一笑，冥冥已经闭上眼睛，白玉盘般月亮被几只黑鸦搅散了皎洁，它们的目光凝视前方道路。

“百合子监督，前面大概两百米，有弯道。”

百合子眼前一亮，有些犹豫的神态立刻稳定，毫不犹豫一脚踩下油门，“帮大忙了冥冥，直接叫我百合子就好。”

冥冥能与乌鸦共享视觉，居高临下的视线相当于点亮地图，冥冥此刻就是最佳领航员。

夜晚、未知路况、飙车，夜空的视野让一行人的安全有了保障，以她们目前的咒力量，没办法从超过二百码撞击的车祸中存活下来。

跳车的结果比撞成烂肉好不了多少。

“所以我们现在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歌姬眉头大抬，两手各按两边座椅，俏脸与前面两人平齐，左看凝神驾驶的百合子，右看闭眼操纵乌鸦的冥冥，神情异变兴奋。

“希望你能称之为同一战线，把术式用起来歌姬，我需要节省咒力。”

“瞭解！”装模作样地敬礼，歌姬躺在座椅中，将安全带系好，手掌交叉安放大腿，作闭眼安眠状。

她的术式，能强化队友，最好的使用形式就是舞蹈，现在条件不允许，只能这样。

车内安静下来，百合子顺势播放音乐，婉转女声悠扬起唱：

‘——Toyou…Yesmylovetoyou…’

‘——You...you...’

随后迪斯科式节奏响起，一股都市风情曲调在耳旁回荡，主题与眼前急迫气氛虽然不搭，在场全员却都知晓，那个男人开车的时候偶尔播放这首音乐，明明非常不适合他那铁血的气息，听的时候也没有感情其他流露，他此刻也会单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抵住脸颊，或许只是

——随心一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