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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便出门去了卫所?里。
看他这能说能干,和人争执时中气十足,吹胡子瞪眼的模样,郭尚甚至都没看出来谢瞻身受重伤。
大夫给谢瞻查看完伤口,道了句没大碍,只是伤口有?些发炎流脓,开了几贴药。
郭尚见那伤口狰狞,正提心吊胆,眼下听了大夫的嘱托总算松了口气,到一边嘱咐郭夫人细心安排谢瞻起居。
听到谢瞻仿佛在同他那位美貌的夫人说话,便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只听他压低声?音说道:“我早说过了没事,你还非要劳烦郭公与?郭夫人过来。”
声?音听着却?有?些干巴巴的。
而他那位夫人眼皮子都不夹他一下,端了给他擦身的血水就走了出去。
……
沈棠宁本来还是很生气谢瞻不爱惜自己,后来到底没忍住,给谢瞻包扎好了伤口,看他匆匆吃了几口饭便再度要消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谢瞻却?只叫她不要太担心。
郭夫人怕她寂寞,陪她过来说话。
因着大战在前,两人各自担心,难免都有?些心不在焉。
郭府园子里栽种了不少海棠树,这几日风大,吹落一地?的落英,竟有?颓败之态。
沈棠宁见了,心里越发堵得慌。
走到一处粉墙下,隐约听到远处似有?打斗之声?,郭夫人停了下来,问婢女道:“前面发生了何事?”
沈棠宁似乎还听到了谢瞻的声?音,不由诧异,这时婢女匆忙回来,看了她一眼才?道:“是卢同知和谢世子打起来了!”
沈棠宁吃了一惊,担心谢瞻的伤势,急忙就要往前阻拦。
郭夫人却?及时拉住了她。
“谢夫人,稍安勿躁。”
沈棠宁不知她意,随她悄悄走到另一侧的花窗下。
透过花窗,只见庭院中央,谢瞻赤手空拳,正与?一彪头?大汉打得难解难分。
“那便是宁州卫的卢同知。”郭夫人解释道。
郭尚两日前收到前往附近州县的斥候送回来的消息,七月初五当夜隆德帝大寿,宗缙趁机作乱谋反,幸而撞上当夜及时赶回的卫国公裴廷易大军。
双方?在京都城中一场恶战,最终将宗缙的蓟州兵暂时赶出了京都城。
然?而情况不容乐观,京都城附近的保定、真定、河间三?府俱已沦丧敌手,更不必提山西都司谋逆通敌,往北的契族几百年来一直对?大周虎视眈眈。
京都城,当真是成了一座岌岌可危孤城。
是以当初谢瞻没有?和沈棠宁逃去保定等地?,反而沿着密林南下来到河北,绝对?是个十分明?智的决定。
昨夜谢瞻与?郭尚等人商议回京都勤王事宜,但如今灵武守备军不足三?千,大部分精锐兵力都被抽调去了前线——
也就是半个月多前随裴廷易和谢瞻去往蓟州的三?十万朝廷大军,留在灵武的守备军多为老弱病残。
宗缙的得力干将边豫正率领十万蓟州军气势汹汹而来,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便到,如今的宁州不堪一击,除非坚壁清野,闭门不出,根本无法?与?边豫硬碰硬。
可宁州城的粮食至多供所?有?人坚持一个月的时间,如若这一个月再得不到援军,或者根本抵不过这些叛军破城,依据边豫的手段,愤怒之下,宁州城的下场恐怕便唯有?被屠。
宁州卫指挥同知卢坤义主张为今之计是带上主力军立即弃城,绕过河间,借道青州驰援京都,勤王救主。
这意味着要放弃整座城池,放任这几千百姓于水火之中。
谢瞻自是不肯同意,在都司衙门与?卢坤义争执了一夜。
说到此处,郭夫人叹了口气。
说句大不敬的,隆德帝固然?重要,可是这整座城池的百姓同样无辜。
隆德帝是谢瞻的亲姑父,对?他一向宠信有?加,谢瞻救主的急切之心必定不会比卢坤义要少。
更何况,如今他们的家人也全都被围困在京都城之中。
正当沈棠宁揪心之际,只听那卢坤义大叫一声?,竟是被谢瞻绊倒在了地?上。
沈棠宁暗暗松了口气。
“宁州这所?谓三?千的老弱想?要与?边豫的蓟州军对?战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往好处想?,即使能够突破重围,等去到京都,也不过是狼入虎口,根本无济于事!”
卢坤义躺在地?上喘着气说。
“自开国以来我朝便素以仁义治国,前朝文帝惜十家之产,基址既成而一台不筑,遂成富庶之林。当年陛下在宫中之时,也尝教我民为国之根,陛下为尧舜之君,宗逆犯上作乱,因一己之私致使天下生灵涂炭,百姓遭殃,我想?即使今日是陛下在场,他也一定会赞同我的决定。”
卢坤义年纪不小了,被谢瞻这么个年轻小子差点?掀翻在地?上,不光面子上挂不住,老腰还疼得要命。
磨得嘴皮子都要破了这人始终就是固执己见不肯听他的,气得他心里直叹气,刚起身,谢瞻便朝他伸出了手。
“卢同知,承让了。”他面不改色地?道。
腿脚厉害也就罢了,偏嘴皮子还如此利索,怪不得能把一向和耿老将军有?龃龉的郭指挥使也哄得团团转。
卢坤义心里嘀咕,到底叫他扶了起来。
……
最终在郭尚的协调下,诸位长?官决定暂且带上城中百姓继续南下,前往济南,与?济南卫所?会合。
届时调集整个山东河南的卫所?士兵,再共同商讨如何回京勤王。
第二日凌晨,大军便要简装出发。
沈棠宁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谢瞻昨晚回来一次,叮嘱她跟紧了郭夫人。
第二日几乎三?更时分,城内所?有?的百姓与?一千士兵便齐齐汇聚在宁州城南城门前,留剩下的两千士兵守城。
由于马车数量有?限,沈棠宁被安排与?郭夫人坐在一辆马车上。
沈棠宁帮着郭夫人清点?府内人数,天色未明?,正举灯费力核对?着花名册,忽见身旁一个骑马的身影闪了过去。
“阿瞻!”
沈棠宁叫道。
那人果真顿住马,仔细辨认片刻。
发现?是她,立即从马上下来,走到马车前,不由分说把披风解下来披到她的身上,皱着眉道:“不是让你多穿些吗,怎么还是穿得这样单薄?”
昏暗的烛火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肩膀处传来他掌心温热的温度……
沈棠宁轻轻一侧,避开了他按在他肩膀处的大手。
谢瞻的手僵在半空。
默然?片刻,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说道:“今早,我收到了安成从京都城传来的信……”
“信上说什么!”
他话音未落,沈棠宁便猛地?抓住了谢瞻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