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回!”
“他又偷了什么?”
“他潜入知府的府邸,偷走了镇宅之宝,那只黄金麒麟。”
人人义愤填膺,那个衰兰送客手,五年前便作恶多端,还好被白大侠打败,这才消停了五年。
“不过,那个白大侠也不是什么好人,背叛了师门,带着传世的剑谱跑了!”
“江湖联盟受剑门委托,也在追捕他。”
两个伶人低声议论着。
白行玉在一旁静静听着。可笑,江湖联盟要抓他,敢信他已沦落在明月楼么?
……
衰兰走后第五日。
“衰兰送客手竟然敢给江湖联盟下战书!”
“真是胆大包天。”
白行玉心中有些矛盾。他明白,衰兰是为了赎自己才偷窃的。
衰兰是为了赎自己,才闹的整个汴京不得安宁的。
白行玉很惘然。
该庆幸,还是痛恨。
庆幸衰兰一颗真心,言出必行,庆幸自己也许真有机会离开这明月楼的禁锢。
却以整个汴京倾倒的代价。
这是白大侠不愿看见的。
五年前,华山论剑那一役,白幽人看似消灭了一个大盗,却不曾想到,正是在华山结下的缘,让五年后的大盗重出江湖,重新作乱。
自己种下的因,结出苦涩的果。
万千的因果,都缠绕在他的命格上。
也许他真的不祥。
……
衰兰走后第八日。
花朝节越来越近。
这几日间,衰兰送客手并未停止偷窃,反而越发猖狂。
他偷走了江湖盟主最宝贝的翡翠烟斗。
偷走了汴京官府的玉玺。
偷走了汴京禁军的金军旗。
汴京议论,这大盗衰兰送客手,失了心智,几乎是拼了命的行窃。
江湖联盟四处抓捕他,几乎忘记了白幽人之事。据说,在汴京城门,衰兰送客手与江湖联盟展开一场恶战,衰兰送客手挨了江湖盟主三道山河一剑,竟还有力气逃走。
谁也猜不出,沉寂已久的大盗,为何突然发了疯。
白行玉依旧倚着栏杆,城门是天边远远的、小小的一点。并看不见恶战与血迹。
衰兰,为什么还不收手。
……
衰兰走后第九日。
今夜,便是花朝节拍卖会。
明月楼很早便开始张灯结彩,四处挂满金围带和重瓣芍药。汴京的这两种花,开的最好。
白行玉又是一夜无眠,静静的倚着栏杆,直到月亮落下,天际淡蓝。
他在等一个人。
等衰兰送客手,带着三百两黄金,来实现他们的约定。
他感觉自己是即将凌汛的一条河流,意外的越进春天里。久违的,心脏有力跳动了起来,冰面即将碎裂。
真的能离开明月楼吗。
真的能够回到自在的天地,找回锦水将双泪吗。
只要能离开。
只要能拿回剑。
倚栏杆,望尽天涯路。
衰兰送客手却迟迟没有来。
春雨,静静地下来起来。
日色已分辨不出,他不知等了多久。
他扶着栏杆,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淅淅沥沥的暖雨,垂落在乌黑的长发上。
探向外,只看见,老鸨骤然心情很好,带着侍从兴高采烈的上到各楼层,去拆除防着衰兰送客手的封窗。
老鸨很快来到六楼,见他半个身子探在雨中,很是不解,却未多计较,便兴奋的指挥侍从去拆隔壁的封窗。
老鸨摸一摸金镶玉的戒指,喜笑颜开道,
“太好了,衰兰送客手死了!今晚的拍卖会,不用担心治安了。”
春雨绵绵,她的话语却格外清晰刺耳。
白行玉回过头来。
“死哑巴,瞪什么瞪。”老鸨蹙眉。
接着,她继续拉着侍从兴高采烈地讲着,“官府发了通告,衰兰送客手啊,惨死在城门外了,听说挨了三刀山河一剑呢!”
“这人也是,突然出来发什么疯!敢招惹江湖联盟,这不就把命送了嘛。”
“江湖联盟已经提着他的尸首,去找汴京官府领赏了!”
老鸨心情很好,眼珠滴溜溜一转,感慨道,
“这便是:邪不压正。天道为公。”
春雨还在缠缠绵绵下着。白行玉只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要凌汛了。
他跪坐地上,什么也听不见了。
第10章我来接你走了
衰兰死了。
白行玉跪坐在地,明月楼喧嚣欢乐,细雨绵绵簌簌,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天旋地转回龙驭。
老鸨的笑语伴着雨声,朦朦胧胧,庆贺着一个遗害万年的贼死了,庆贺着今夜将卖一个好收成。
衰兰送客手是为他死的。
衰兰送客手信命,天真而坚定,几乎成了痴人。五年前,衰兰跪在他剑下,鲜血如注,衰兰幽幽地抬起头,“我师父给我算过。”
“我是折在你手上的命。”
“我不信,便来华山找你。”
“今日,我若真的死了,也心悦诚服。”
“我若不死,来日,必定会再找你一战,无论天涯海角。”
“这就是我的命!”
那时候,白行玉心中只是冷笑,甚至生出些怜惜,怜惜此人的愚蠢和顽固。哪里有命。只是剑不够利,技不够强,为何怪罪命运。
衰兰撑不住了,直直倒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颤颤巍巍伸出手,指尖努力绷直,却抑制不住地发颤,像是在寻找什么。
白行玉并无多少恻隐之心,正打算降下最后一剑,彻底了结他的性命。
抬剑,靠近。
不料,衰兰伸出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剑。
白行玉下意识从他手中抽走剑,刹那划破了衰兰的掌心,鲜血蜿蜒流淌。
衰兰却执意将剑抓回,一下下抚摸着锦水将双泪的剑身,很珍重。不顾被划破的掌心,殷红的血迹渗出,他眼睛中闪烁着纯粹的光亮。
“多好的剑。……我没有这么好的剑。”
“这便是白大侠的剑。我也算见识到了。你剑法真好。”衰兰很艳羡地喃喃道。眸中是痴痴的神情。
他吐出血块来,吞吞吐吐,话语已模糊,只是一声声好、好、好。
衰兰的声音若游丝,轻轻落在沾满血迹的锦水将双泪上。
衰兰舒舒畅畅地笑了。然后,终于脱力,手从锦水将双泪的剑身上蓦然滑下。
衰兰昏死过去时,像一只皮毛伤痕累累的幼兽,蜷成一团,掌心摊开,面上依旧挂着纯粹的微笑。
白行玉却没有再下死手。收起剑来,转身离开,却不走远,只是隐在缭绕的云雾间,直到看到衰兰的师父赶来,师父重重的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似的摇摇头,背上衰兰离开。
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