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求天山神仙,赐你万千的洪福。”
古鸿意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白行玉看他这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本想笑他迷信,却哑然失笑。明明身体早成了空壳,什么感官都淡了,可是现在,却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胸腔深处,心脏分明清晰地跳动着,像潮汐一样一声一声有力地传来。
砰。砰。
遥远的天山,皑皑的雪山,天赐的洪福,仿佛都是触手可及的事情。白行玉这半生,除了剑还是剑,除了剑门还是剑门。
“神仙会给我师父面子的,很灵的。”古鸿意见他沉默,以为他不信,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絮叨着,于是又讲起了师父给他算出的那些卦象,这一次,白行玉却没有烦躁地打断他。
古鸿意终于讲到尽兴,把那些神秘而纷乱的卦象讲到无可复讲,才安心的噤了声。
醉真散本就使他脱力、迷蒙,如大梦一场般,了不知南北,白行玉又沉默许久,古鸿意便无聊地缓缓闭上眼睛。
这时,白行玉忽然拉住他的手,很郑重地写道:
“如果,一切努力后,我还是个废人,那时候,你会杀了我吗。”
白行玉等了许久,古鸿意却再也不吱声了。他的手掌本穿过白行玉腰侧的凹陷,虚虚地伸在他面前,留着神不压到他,而现在,白行玉感觉到那条结实的手臂,沉沉地垂下来,压在腰侧。
白行玉没有把古鸿意的手臂推走。
为什么这个时候睡着呢。
此时,夕阳落下来了。
字写在掌心,能够隐去一些情绪,如果他不哑,古鸿意也许会听到,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
“古鸿意啊!我们家小古啊!你死的惨啊——”
“唉,跛子刘,节哀顺变吧。师父给小古算过,他果然命不好。”
“我节他爷爷的哀!”跛子刘举起自己的假腿便是狠狠一摔,“盗帮弟兄们,小古是被江湖联盟和剑门联手害死的!他们欺人太甚,成年跟我们几个老东西对着干就算了……”
说到这儿,跛子刘哽咽了,“怎么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呀!一群狗东西……”
毒药师在一旁默默地撒纸钱,风把纸钱吹得如漫天飞雪。
醉得意喝的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把热气全吐在毒药师的脸上,又抢过一把纸钱,往跛子刘脸上一砸,恶狠狠道:“烦死了,别哭天喊地了,我们人人给小衰兰出钱出力出主意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给他扎纸花,还他爷爷的一天扎五百朵。好啊,小古真被你咒死了!你高兴了!”
跛子刘抹一把涕泪,抓起假腿就要砸醉得意,“你好意思说我!你倒是给他出钱了,让他去汴京丢了性命!”
醉得意夺过跛子刘的假腿,两人拉锯似的抱着个腿,吵得面红耳赤,醉得意忽然一指默默撒纸钱的毒药师:“毒药师也出钱了呀,你去揍他!”
毒药师赶紧闪身,躲过跛子刘抡来的假腿,默默去另一个角落撒纸钱去也。
“还有你,袖玲珑,你出的主意,让他去找平沙雁!”醉得意指挥跛子刘抡袖玲珑去。
跛子刘附和道,“是呀,袖玲珑,你出的好主意,让小古跟江湖联盟的人扯上关系,你、你、”
“平沙雁那厮也是个大混蛋,娶了媳妇忘了兄弟们!”醉得意忿忿道。
说到平沙雁,盗帮众口同声了起来。“是,大叛徒!”“被美色迷晕了眼,把兄弟们都忘了!”“重色轻义的狗东西!”
义愤填膺之际,毒药师放下纸花,幽幽提了一句,“小古,好像也是为了个青楼美人才去汴京应战的……”
吵吵嚷嚷攻击平沙雁的师兄弟们骤然一静。
好像没错。
许久,跛子刘默默地将假腿安了回去,“小古呀!多痴情一孩子!平沙雁你个狗东西……”
毒药师不吭声,又默默撒纸钱去也。
醉得意打了个酒嗝,忽然醍醐灌顶,振振有词分析道:“小古会死,是因为招惹了江湖联盟,惹上江湖联盟,是因为非得去青楼赎人,去青楼是因为爱上了个风尘美人,而他不去汴京就不会遇见这个风尘美人……”
“废什么话!”
醉得意赫然得出了结论:“所以,小古会死,都怪白幽人!”
盗帮全场一静。
“醉得意说得对,要不是为了找白幽人,小古现在还安安生生呆在咱们身边呢。”
醉得意气息已然错乱,愤怒地鼓起胸膛,抄起酒葫芦便冲进古鸿意的卧房里。
“嗬啊!白幽人,老子和你拼啦!”
古鸿意的卧房是一个小洞穴,布置简单,几乎空空荡荡。醉得意一冲进去,赫然见卧房的那一面墙:
一面墙,满满当当,贴满了古鸿意亲手绘制的白幽人画像。
床头上,墙面上,横梁上……目之所及,都是同一个人,同样的丹青,铺天盖地,冲击得醉得意目光一愣,头皮不禁发麻。
这是小古的半个人生。
“还老子小古……”醉得意拎着酒葫芦,大口大口呼吸着,恨不得下一秒就将烈酒泼洒,再一把火把一屋子白幽人烧得干干净净。
醉得意“嗬”一声,便将酒葫芦高高举过头顶,目眦尽裂,满眼怒火。
默默撒纸钱的毒药师不知从何处走来,悄无声息的将一个鹿皮绒大箱子踢到醉得意脚边。
毒药师道,“喏,你要是想烧,便一并烧了。”
醉得意扭头,“这是何物?”
“这一箱子是小古的手稿,画的是白幽人的锦水将双泪,还有白幽人的招式详解。
大概,有十年了,最近的一张,是小古去汴京前画的。”
毒药师淡淡道,“都烧去吧,毁个干净。”
醉得意高高地顶着酒葫芦,却一动不动,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气息紊乱,几乎是含着泪,“我明白,这是小古给咱们留的最后的念想了,可是我恨白幽人,白幽人害我们师弟死了!”
毒药师却摇了摇头,“小古是为了爱情死的,不是为了白幽人死的。”
毒药师的目光遥遥落在卧房外争吵个不停的跛子刘众人身上,喃喃道,“这样也好,为爱情死,小古也算挣脱了公羊弃给他算出来的命运了。”
房门外,跛子刘越发激动,拽着袖玲珑的领子质问道,“都怪你,小古本来跟着平沙雁学学轻功,多好啊,你非得给他锻造那把剑!什么……霜寒十四州。好了,他之后日日念叨那个白幽人了!”
袖玲珑无奈反笑,“咱们穷的响叮当,根本找不出一块能铸剑的玄铁。你可知,古鸿意他甚至想学双剑!
古鸿意跪在我门前整整五日,是谁心疼孩子,来找我求情?”
“又是谁出去当了半年的乞丐,凑够了钱给小古买下那块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