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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进入剑阁有两个多月了,江随山最常对他说的两个字就是闭嘴。
他都习惯了,每天不听个七八遍心里都不踏实了。
幸好江随山只是让他闭嘴,而不是让他“滚开”,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滚回去。
百里言冬本来只想进剑阁来吓唬一下他爹,却不想差点死在二层,又被江随山所救,心血来潮跟着他一起,竟不知不觉间到了七十多层。
他一开始对这个杀神只有好奇,现在却是发自心底的敬畏和崇拜。
这可是令无数赤日学院弟子都望而却步的剑阁啊,他居然只用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就到达了七十二层!
前三十层还能看到挑战失败之人的尸骨,越往上就只剩下了寂静和空荡,耳边回荡的只有死亡的呼唤,随时可能冒出来的机怪物,踏错一步便可能葬身的机关……
百里言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站在江随山身后,看他失神地盯着海洋对岸,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剑穗。
江随山身上的衣裳已经布满血污,脏乱不堪,可那枚剑穗还是干干净净的,和他腰间的香囊一样。
百里言冬猜测,这些应该是那位小姐给他的,所以他才会这样宝贝。
其实他很想问问两人的关系,是伴侣还是夫妻,企图用分享心事来拉近两人的距离,可他只是开口提了一下,江随山就把他扔在了其中一层。
若不是他跑得快,恐怕早就被秃鹫吃干净了。
自那起百里言冬闭上嘴,再也不敢提起那位小姐。
“恩公,我想起来,我这里有一艘船。”
说着,他拿出自己的百宝囊,用尽吃奶的劲儿,在那还没有他巴掌大的锦囊里,抽出来一条足够容纳三人的小船。
“恩公!你瞧!”
百里言冬兴奋地炫耀,江随山瞥他一眼,向前一步,稳当地站在了海面上。
“……?”
“这是幻境。”江随山道,“找不到正确的路,就算你累死在船上,也到不了对岸。”
这是江随山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百里言冬惊呆了。
“恩公你,你怎么知道?”
“……”他攥着那枚剑穗,悠悠道,“我的妻子,曾经告诉过我。”
妻子!!!
他们果然已经成亲了!
“是那天和你一起的姑娘吗?”
百里言冬感觉他现在很不一样,若他追问下去,说不定能知道更多关于二人的事情,拉近和恩公的关系!
“是。”他点点头,脸上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眉眼却似乎温柔许多,“她是我的妻子。”
“那位姑娘瞧着年轻,竟然知道这么多关于剑阁的事情,她难道是那个世家大族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
江随山睨他一眼,神色又变得冷硬,好像在嫌弃他问得太多。
百里言冬捂上嘴,“我只是好奇,你们俩年纪轻轻,居然都成亲了啊。”
“我和小姐幼时相识,已有十年之久。”
他说完,怔怔地望着海面。
“我出来已经快三个月了……”
“是啊。”百里言冬应和着,忽然发现他好像没在跟自己说话。
“我得回去。”江随山说着,径直转身。
不等百里言冬反应过来,他已经消失在了出口。
百里言冬:“……?恩公!恩公!”
他抬脚追上去,还没触碰到那扇小门,突然脚下一空,坠入冰凉的海水之中,湿咸的海水灌入他的口鼻,侵入肺部,他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便失去了意识。
等百里言冬再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一片草地上,清风和煦,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想要睡觉。
周围雾气缭绕,宛如仙境,阳光唯独照在这一片小草地,他身后是山坡,生长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江随山一袭玄衣站在树前,仰头看着摇曳的树叶。
“恩公,我们是死了吗?”
百里言冬掐了自己一下,有点疼。
好像没死?
“恩公?”
百里言冬又喊了一声,江随山微微侧身,眸光幽深如潭,枝叶落在的阴影映衬着他轮廓分明,凌厉逼人的脸庞,他薄唇紧抿,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蝼蚁。
百里言冬眼皮跳了跳,平白生出向他下跪臣服的冲动。
“到了,千鹤山。”
江随山转过身去,伸出手,触摸粗糙的树干。
千鹤山?!
百里言冬环顾四周,不可置信地抬头,骤然被闪光的剑刃刺得睁不开眼。
这里哪有什么太阳,头顶上发光,是胜天剑。
他们、他们居然真的到了千鹤山山顶!
百里言冬扯起唇角,想得意地笑一笑,但是一张嘴,便尝到了湿咸的眼泪。
这不是梦吧?
这是他死了之后出现的幻觉吗?
他们——
百里言冬又哭又笑,捶胸顿足,而江随山已经从山坡走下来,疾步如风,带着急切。
“恩公,恩公你哪儿?”
“回家。”
“那胜天剑——”
眼前的光亮突然消失了,头顶的“太阳”追随着江随山的脚步而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胜天剑有了新的主人。
*
江随山进入到第七十一层后,剑阁中便再没传来任何消息。
秋去冬来,年关将近,倪涯提着一壶酒去了后山的竹林,去探望车挚。
从前一把剑吵吵闹闹打遍学院的人,此时安静地坐在桌前,心平气和地画画,这放在百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死呆子,怎么又是你?”
他一开口,本性又暴露无遗。
倪涯白他一眼,把酒壶放到桌上,“你可真是个白眼狼,也不看看是谁救了你。”
“是我徒弟。”车挚道。
倪涯的微笑中透露出一丝心虚,“马上就四个月了。九月至今,有三百五十一人进入剑阁,出来了二百六十三人,发现的尸体有四十二具。七十层往上,可不是是一般人能到的。”
“我徒弟还活着。”车挚信誓旦旦地说。
倪涯:“你真是……冥顽不灵。到了腊月底,剑阁的大门就会关闭。”
“他还活着。”车挚重复着这句话,将酒壶抱了过来,“他会出来的。”
“……”
倪涯摇摇头,轻声叹息。
车挚虽然清醒过来,但修为废了,人也垮了,精神都变得不太正常。
车挚抱起酒坛豪饮,洒出的酒水像雨一般,湿了领口,晕开了桌上的笔墨画。
他一擦嘴,将空坛掷了出去。
那清脆一响,似乎在二人中间炸开了惊雷。
车挚眼神涣散,指着他问:“你那个徒弟,还没有消息吗?”
“正澈?他请了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