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辆土黄色的汽车缓缓开来，就出一看，才发现那土黄色原来是车身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汽车“吱呀吱呀”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马列和杨晓蕾看着仪表，马列又踩了两脚，汽车依然毫无反应。

马列着急道，“一滴油都没了。我们有没有到果敢啊？”

杨晓蕾拿出一个经纬仪看着，“已经过来了。”马列一惊，赶紧推门下车，周围一片荒凉，倒没什么异常，远处还有袅袅升起的炊烟。

马列略微安慰道：“第一眼就看到炊烟，好兆头啊，不像人间地狱嘛。”

杨晓蕾眼神一黯，“但愿如此。衣服在后备箱。”

水牛村村口的酒宴正进行的热火朝天，村民们载歌载舞，推杯换盏，一片欢声笑语。

程耳大快朵颐，原本瘪平的肚子圆鼓鼓的，油乎乎的嘴里塞得满满的，让人不禁担心腮帮子不知何时被撑破。一旁的五姑娘云淡风轻地看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村民一阵欢呼，老村长的满月孙子被一个女人抱了出来，女人交到村长手里，老村长站到中间的大石头上，高高举起，小婴儿啼哭，村民举杯祝贺。

程耳完全沉浸在肉海里，原本冒尖的一海盆的肉此刻竟见底了。程耳把最后一块肉咽下，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五姑娘：“程耳，吃饱了吗？”

程耳舔着嘴角的油花，“差不多了。”

五姑娘笑道：“那该干活了。”

程耳一愣，“什么活？”

五姑娘冷声道：“既然来投奔山头，总该听说过投名状吧。”

程耳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都二十一世纪了，没想到潭婆还这么传统。我程某不是没杀过人，还怕多沾几滴鲜血？说吧，杀哪个。”

五姑娘转头看着几十个村民，伸出一只手指，在人群中缓缓晃动着，程耳的眼睛跟着五姑娘的手指一动，好奇这个手指会成为谁的催命符。突然五姑娘的挥手一摆，笑看着程耳，程耳一愣，不解地看着五姑娘。

只见五姑娘眼神闪过一丝阴冷，神色淡然，云淡风轻地笑道：“全部！”程耳瞬间惊呆。

五姑娘缓缓起身，走向中间的大石头，敏捷地跳了上去，跟老村长并肩站着。

老村长显然喝了不少酒，脸蛋红扑扑的，满脸慈爱地看着怀中的粉嘟嘟的婴儿，脸上每一条皱纹都透着无与伦比的喜悦。老村长一见五姑娘，立刻热情地笑道：“远方的客人，是有祝福的话要说吗？”

五姑娘微微一笑，手一扬，手上多了一把刀，刀背绑着一面黑红相间的旗子。老村长见到旗子的那一刹那，弯成月亮的笑眼瞬间僵住，瞳孔剧烈的震动，眼中满是惊恐，所有的喜悦都被深深的恐惧替代。

五姑娘奋力一掷，旗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漂亮弧线，“砰”的一声，刀尖深深插在了程耳面前的桌上。

村民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刀上的旗子上，众人发出一片惊恐的叫声，但即刻纷纷捂住嘴巴，所有的惊慌、恐惧都被村民死死压在了喉咙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似乎唯恐将恶魔惊醒。前一秒还充满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现场，此刻却鸦雀无声，空中笼罩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

老村长脸色惨白地看着五姑娘，抱着婴儿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牢牢护在怀里，虽然强做镇定，但眼底极力掩藏的强烈的恐惧依然清晰可见。老村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老村长却无一丝挣扎、犹豫，仿佛已跪过百遍千遍，早已习以为常，又或者膝下的这点儿尊严与自己舍命都要守护的珍爱之物相比微不足道。老村长嘴唇微颤，眼神中有浓郁的惊惧、无措还有一丝极力压制、深埋眼底的仇恨，“小村与世无争，从来没有得罪过潭婆，从来没有跟政府合作，为什么找到我们头上？”

五姑娘眼神阴冷，脸色质问道：“村里新生了小孩，为什么不上报？”

老村长闻言一惊，眼神中的恐惧渐渐被逐渐膨胀的仇恨所替代，目光无比决绝道：“明白了。”老村长目光凌厉而坚定，站起身来跳下石头，把婴儿交给一旁的女儿，女儿抱着孩子，满眼担忧、恐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强烈的不安感撞击着女儿的神经，嘴唇几次张合，好久才叫了一声“阿爸。”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哭腔，沙哑得不像样。

老村长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儿，强忍着万千情绪，强做厉声道：“别说话。”

老村长狠心将目光从女儿和外孙身上移开，决绝地一转身，眼中最后的一丝柔情都消失了，满身萧瑟，目光决绝、刚毅，猛得拔出了腰间的猎刀高高举起，情绪激愤地大声喊道：“水牛村的好儿郎，跟恶魔拼了！”男人们闻言纷纷拔刀响应。

程耳见乌压压的十几个大汉都拔出了闪亮亮的腰刀，心中正苦恼这以自己如何以一当十，突然人群分成了两拨，十几个彪壮的大汉握着腰刀朝五姑娘围去，只有三个相对瘦弱的青年围向程耳。程耳微微一愣，脸上表情怪异，倒不知是喜是怒。

程耳看着目露凶光、举刀逼近的青年，不安地问道：“五姑娘，咱们的人呢？”

五姑娘奇怪地看着程耳，仿佛程耳问了一个十分傻逼的问题，“就你我，哪还有人。”

程耳顿时傻了眼，看着渐渐逼近手握利刃的男人们，无奈拔出了桌上的刀旗，一声长叹：“自从惹了干天雷，碰到的一个赛一个神经病，我他妈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程耳怒视着来人，猛提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厉声吼道：“来啊，要杀就杀个痛快！”

三个青年毫不含糊，举刀冲向程耳，青年都是猎户，身手相当不错，程耳被围攻得有些狼狈。程耳使劲周身解数才能勉强和三人周旋，但颓势已见，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程耳见势不好，高喊道：“五姑娘，点子扎手，快撤。”

老村长领着十多个拿刀村民冲向五姑娘，个个目光狠辣，似乎要把五姑娘生吞活剥般。五姑娘神色淡然地看着众人，竟不见一丝慌乱。

突然，气势汹汹的人群不知为何竟慢了下来，片刻之后更是纷纷瘫软在地，完全动弹不得。几乎同时，程耳面前的三个青年也突然自己摔倒在地，浑身乏力。老村长气息虚弱地看着五姑娘，仇恨道：“你是毒蜘蛛！”

程耳抬腿绕过几个村民，走向五姑娘，看着满地躺倒的村民，轻声问道：“酒菜里面下了毒？”

五姑娘不置可否，笑道：“你说呢。”

程耳疑惑道：“我怎么没事？”

五姑娘依然淡淡一笑：“你说呢。”

程耳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眼神一亮，“明白了，你提前给我下了解药。五姑娘，我觉得，做生意终归都是为钱，有必要才杀人，他们只不过生了孩子没报告，就至于要屠村吗？”

五姑娘闻言眼神一黯，目光一片阴冷，双目微愠，厉声道：“我觉得，你在质疑潭婆。”

程耳和五姑娘对视良久，程耳无奈地摇摇头，突然一刀挥下，众人还未及反应，只见一道鲜红色的血柱喷射而出，血液在空中散开形成一片血雾，在明媚阳光的照射下，那片朦胧妖艳的红雾煞是美丽，那种美丽是无法言说与复制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惊心动魄的美好与最暴虐无道的邪恶孕育而生的令人窒息般的美丽。

老村长当着众人的面被割喉，村民们眼睁睁地看着咽喉鲜血飙溅的村长还未及挣扎就如残破的娃娃般颓然倒地身亡。眼中刺目的鲜红使恐惧再一次占据了村民们的内心。每一个人的心底都在疯狂、恐惧地嘶喊，但谁都不敢第一个发出声音，唯恐下一个血洒当场的羔羊会是自己。村长的女儿仇恨地看着程耳和五姑娘，但看着怀中的婴儿，终是满眼泪水，咬着牙将满腔的愤恨吞下肚子。

但村民们的顺从并未使五姑娘有一丝动容，程耳见五姑娘丝毫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心中无奈地暗叹一声，终是挥舞着刀旗冲进人群展开屠杀。程耳丝毫不看村民，连连挥刀，刀刀断喉，现场鲜血四溅。有年轻力壮的挣扎着半站起来，立即被一刀劈死。五姑娘站在石头上观看着程耳主演的这场屠戮，露出一丝颇为欣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