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野淫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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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金秀懵了。

走南闯北的她，自认见多识广，否则也当不上这群人的头儿。

鬼物精怪也并不少见，却从未见过如此诡谲的一幕。

那只无头鬼分明是准备将自己六人当做口粮，却不知为何，它突然像见了鬼似的转身逃跑，还没走出两步便悄然湮灭。

她第一次在鬼物的身上见到这幅见了鬼似的惊慌，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能让鬼物如此恐惧，想来也就只有捉鬼降妖的仙师，以及大黎朝廷册封的山水正神。

此地偏僻几无人烟，前者自然排除，再结合先前无法生火的怪事，那么唯一的答案便是——这间破落的庙宇，依旧有主。

但按理说，在大黎王朝大兴破山伐庙后，这些山野淫祀，早就该败落消亡了，怎此地还能存在拥有如此神威的阴神？

可陈金秀也不是那迂腐之辈，尽管对方显然不是大黎在册的山水正神，但却切切实实地保住了自己以及几个弟兄们的性命。

她也不含糊，从小六的包裹里，将剩余的线香都取出，点上，敬香。

“信士弟子陈金秀，谨记今日大恩。”

“待此次走镖结束后，定来替仙爷重塑神像，修葺庙宇。”

青烟扶摇直上。

陈金秀将弟兄们挨个叫醒，带着他们对着神像磕头叩拜。

几个弟兄在听完陈金秀的叙述后，纷纷感到脊背发凉，忙再对破旧神像拜了三拜。

走镖在外，难免遇到妖魔鬼怪，几人武艺傍身，杀杀一些精怪还行，可遇到这种刀枪不入的上位恶鬼，自然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后怕之余，众人也是对这破庙的来历产生了好奇。

两百年前，大焱王朝分崩离析，群雄割据，混战不断。

数十年后，大黎先帝终结了乱战，建立大黎王朝，一统天下。

但战争带来的死亡依旧导致了各地阴阳失衡，鬼患频发，许多大黎鞭长莫及之处，更是左道猖獗，妖魔横行，世道比之战乱年代，也好不到哪去。

于是大黎先帝花费数十年时间，更改庙制，册封山水正神，行阴官之责，以此来调和生死阴阳，同时也对旧大焱王朝的庙祀大兴破山伐庙之举，以“正统”的大黎阴官取而代之。

时至今日，成果倒也不错。

旧制的类似顾流这样的存在，则沦为“山野淫祀”，被尽数打杀，百不存一。

侥幸存活的，也多像顾流一样，金身破碎，香火断绝。

身化阴神，寿数悠长的祂们，巴不得能够就这么一直躲藏下去，并寻他法以取代原本的香火神道，存续己身。

前朝的阴神们，哪个生前不是正直良善，被百姓称赞之人？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呜呼哀哉。

……

“记住了，回去后，此地有前朝……有仙爷的消息，万万不能与任何人说起！否则别怪老娘不客气！”

陈金秀并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而且镖师行走江湖，讲的就是“义”与“信”。

几个弟兄忙拍着胸脯保证，绝不把此地尚且有主的消息告诉别人。

众人心有余悸，也再不敢入睡，各自歇息。

天色渐亮，陈金秀思来想去，还是起身来到顾流神像前，躬身敬拜：

“此地阴气繁重，恐多生鬼物，还请仙爷指条生路。”

几息之后，陈金秀突然发现面前香炉上的青烟正在发生变化。

青烟在空中翻转腾挪，最后组成了一个“南”字。

陈金秀大喜：

“绕南而下吗？多谢仙爷！”

拉着几个弟兄又磕了几个头后，众人将那口在庙内摆放了一夜的黑棺抬起，依照顾流指示的方向，从南边绕路而过。

待他们离开，这种掺杂了某种兽骨粉的特制线香终于燃尽。

烟气被那尊破碎的神像吸入。

【香火+10（品质：白）】

【当前境界：阴官（金身破碎）】

【掌握神通：封鬼敕令】

【金身重塑：0%】

【当前香火：13】

【当前愿力：315年】

【是否消耗香火修塑金身？】

“是。”

已百年未曾飨食香火，如今再次吸入，就像溺水之人上岸，让顾流不由得舒畅万分。

作为阴神，此物便如同氧气之于凡人。

有了香火，原本破碎的金身，也能慢慢修塑回来，若有富余，也许还能再在阴神之路上更进一步。

而愿力，则是阴神施展手段的媒介，相当于修士体内的灵力。

有金手指在，因为境界跌落而无法使用的神通，只要能够再次收集到足够的香火，也能重新掌握。

甚至于香火和愿力，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耗，这也是顾流一直存在于世的依仗。

【金身重塑：0.13%】

【香火：0】

【金身重塑，获得神通：阴神监世（初级）】

【阴神监世：可分出神识，以获得信士的视野。】

只能监视为自己敬过香的，以前这个神通，可都是用来庇佑自己的信徒的。

终于慢慢取回自己的神通了，趁着镖队还没走远，顾流运转【阴神监世】，迅速分出一缕神识跟了上去。

……

在最后一缕烟气被顾流的神像吸入后，一尊矮小的金身神祇突然出现在了顾流的庙中。

祂保持着世人所做，置于供桌上的小神像的姿态，可慈祥的面容却布满了裂痕，显然状态也好不到哪去。

祂开口就对顾流骂道：

“姓顾的，你不要命了？”

顾流的金身也从破碎的泥像中飞出，两尊金身小人飘在半空之中。

他自然认得这尊不请自来的阴神。

对方名叫张恪，与他一样，皆是大焱皇朝时期所封敕的城隍神。

只可惜岁月变迁，曾正直廉明，深受百姓爱戴的他，如今也成了这般凄惨模样。

顾流也许是因为刚刚吸收了些香火的缘故，金身看起来倒比张恪的凝实多了。

“你不在自己的庙宇里待着，来我这作甚？”顾流疑惑不解。

山水正神并不是不能离开封地，但早已断绝了香火的张恪，力量可是用一分少一分，如此他竟还要来自己这边？

张恪讥讽道：

“我若不来，就任由你施展手段，灭杀那个吃人鬼物？”

“几百年过去，我以为你早该想通了，不曾想你却是如此愚蠢！”

“几个凡人的性命而已，值得？”

顾流自然明白张恪的意思。

似他们这样的旧朝阴神，可是在大黎王朝“妖邪榜”排名前列的存在，踪迹一旦暴露给了大黎，定然会招来恐怖的讨伐势力。

当然，顾流也明白，张恪之所以前来对自己口诛笔伐，无非是唇亡齿寒罢了。

自己若是暴露，庙宇于此不远的张恪自然也就难逃一死。

“几个凡人的性命而已？这话从你张恪嘴里说出来，那些曾为你修塑金身的百姓怕是要从土里爬出来吐你几口唾沫。”

“再者，他们还拜了我，敬了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