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划下的分离符号,明知故问,“您见过这样的标志吗?”
“从未见过。”
“这或许也代表一位神祇。”欧也妮说道。
老库克对此很感兴趣,“我之后会留意的。”
这个夜晚有很多猎人无法入眠。
见过天倾的人总会忧心头顶的天空不再稳固。
当猎人们抬头望向山顶那浓稠的积雪阴影时,心情也不外如是。
只有知晓白日里那场雪崩成因的欧也妮,如今躺在雪峰下,睡得很是安心。
她颇具信心。
当自己身处在猎人营寨中时,傻黑龙肯定不敢再任性地去与雪山玩耍。若雪山自个儿想发威,巴哈姆特都会想办法将浪潮拦截下来。
这也是欧也妮来到猎人们中间的第二个原因。她关心老商人库克,也不愿意见到小猎人杰罗姆的父亲在这场猎神祭中出什么意外。
只有欧也妮置身他们之中,他们那不靠谱的神明才会对他们的安危多上点心。
【妳倒是很相信那头蠢龙。】
【安姆】,欧也妮笑着转开话题——关于梦境的事情,我都可以托付给你吗?
【当然!】
【说吧,什么事?】
我想要做一个有关的梦。
女孩边说边阖上眼睛,她喃喃对【安姆】说道,我有点记不清,我小时候养的那只乌龟是从哪捡回来的了。
【……睡吧。】
黑暗中,欧也妮听着老库克的鼾声和火焰的毕剥声响。偶尔远处会传来树枝被雪压折的声响,这之后往往跟随着两三个猎人起身的动静。
虽然没有证据,但欧也妮猜测,黑龙巴哈姆特此刻大概也躲在营地外围的黑影中,像烤火的乌龟般,一动不动地,继续祂那份观察人类的事业。
【睡吧,睡吧。】
分灵混沌的声音在催促着她。
老商人库克的那件猎人衣被在了欧也妮的身上,连她的长卷发一起压住。猎人衣上有点不大妙的气味,但沉重的触感催人入睡。
这份置身人群深处才能感受到的静谧,使人安心。
欧也妮放松对睡意的抵抗,沉入自己的童年和故乡。
对每个儿童来说,童年都是封闭的不被理解的。无论是异世界这回事,还是早慧这回事,都只会让隔阂加剧。
欧也妮与其他的孩童的差异,在于她知晓,来自成年人的深切不信任,并非针对她这一异常的个体,而是无差别地,防备着所有低龄孩童。
在她成长到一定身高之前,成年人不会将她视作平等的心智体来交流,甚至,不会将她视作有能力的观察者。
乡村的农民普遍认为,若不用弱智般简单的句子来特地向其陈述,像欧也妮这样年纪的孩子,是听不见也看不懂正在发生的任何事情的。
在这样催眠般的氛围里,身体发育缓慢的幼年欧也妮,也会受到影响,以为自己其实无法感知到某些显而易见的事实。
那是一种被迫产生的,因为被事物远离,所以也远离了事物的,事不关己的漠不关心。
幼时的欧也妮有时会忘记自己的处境,也会忽略掉自己生活中的重要人物——
她的母亲。
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欧也妮突然想起来了。
她小时候一直饲养了很久的那只乌龟,是她的母亲亲手拿给她的。
第105章母亲
在被格兰杰家族接回隐秘界前,欧也妮·格兰杰并不知道自己的姓氏,也不知道的姓氏。
就连的名字,听上去也很像是谬传。
毕竟,罗杰,听上去实在很不像是女性的姓名。
按理来说,这位女性的全名或许是罗杰·格兰杰。
但这对欧也妮的来说并不重要。
沉默寡言,没有交际的人,在乡下几乎没有能够使用姓名的地方。
这与她的性别和年龄无关。
欧也妮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名字的。更多关于的事情,她都是从别人的三言两语中听说的。
哪怕她本人与亲密地生活在一起。
同住者的观察是几乎失效的。罗杰从不展露内心。
哪怕在不需要用到内心的事务上,这个安静的女人也活得像是一道谜语。
只有外人将“被抛弃的女人”这个戳记标在她的身上时,她的异常之处,似乎才能被解读。
众所周知,在被抛弃的女人身上,无论发生怎样的异常,都能算是一种正常。
罗杰几乎不说话,不哭,也不笑。
欧也妮听到她发出声音的次数屈指可数。
幼年的欧也妮,活在一个沉默失语的世界中。
完全得益于宿慧,以及自救的本能,欧也妮才觉察到异世界里依旧有语言这一概念存在,并在积极的出逃和社交中,从其他农民那里慢慢学会了这个世界的说话方式。
之后两人生活的屋子里,才逐渐有了人语的声响。
除此之外,罗杰是一名合格的农妇。
外人很难想象,这样纤瘦单薄的身躯,也能独自挥舞起锄头。她耕种着一亩多田,又养了半园的菜。从播种到磨谷,从不求助外人。
欧也妮过去不通农务,可她能意识到,罗杰其实很擅长种地。无论邻居带过来的是被风折断的树苗,还是有病害的苗株,罗杰总有办法沉默地处理。
这个特长,让母女两人生活的屋子,不至于像孤岛一样彻底地自绝于这座村庄。欧也妮获得了对外发展联系的窗口和资本。
欧也妮也能察觉,罗杰擅长农务,但她对此没有任何的热爱,不会对作物付出一丁点超额的热情。
只要园子里的菜暂时足够满足母女两人所需,罗杰就不会对卷心菜上爬来爬去的胖虫子多看哪怕一眼。
罗杰养育女儿的方式,与栽培作物,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除了种地和做饭外,罗杰的生活里就没有任何更多的东西了。
她没有积蓄,没有兴致,没有喜好。
劳作以外的时间里,她就枯坐在窗户前,对着空寥寥的天空发呆。
如果欧也妮故意去将窗户关上,罗杰也没有半分异议,在黑黑的屋子中,一直坐到该煮晚饭的时候才起身。
村民们议论说,罗杰曾是个敏感多情的女人,在过去那场错付的爱情中燃烧殆尽,从城市逃来此地后,双手握着的只剩下女儿欧也妮和空洞无物的灵魂。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既符合罗杰那文弱安静的外在形象,也符合人们对单身女性的想象。
欧也妮对此始终半信半疑。
她曾趴在的膝盖上,久久地观察对方的眼睛。
对方凝望天空的眼神里,看不出来半分悲伤,只有彻底的,平静。
欧也妮感激罗杰养活了自己,然而,很难对她产生诸如依赖或眷恋的感情。
拥有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