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两步,“你还记得房号吗?”
她敲敲柜台,友好地问柜台后的人,“这位先生好像忘了带房卡,”她又看安姆一眼,“也不记得房间号了。”
她让出安姆的身形,“这位先生的脸你看过应该就不会忘的吧,能查出他的订房信息吗?”
柜台后是另一个女孩儿。安姆将其编号为女孩二。
女孩二也露出了与信徒无异的神色,她不时偷瞄着安姆的脸,一边在某个奇怪的发光胶版前操作。
女孩看似无意地挪了一下,重新挡住安姆。
“抱歉,我这边没有查到订房信息。”女孩二说,“您这边要现在订房吗?我可以和经理说声,看能不能腾间房出来。”
“我记得这里的房间都得提前一个月预订吧?”女孩笑了笑。她的嘟哝声很轻,但安姆听得见,“脸的魅力可真大啊。”
“不用了。”女孩自信而清晰地说,“我再去别处问问。”
她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姆。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嗯?”
安姆莫名紧张,担心自己会被她丢下,数据库又不可信任了,祂紧抿着唇不说话。
“算了,”女孩温柔地叹了口气,“以你的……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撩路过的小姑娘。”
安姆听清了那个被含糊吞掉的字眼是“脸”。
小姑娘是指她自己吗?她确实很年轻。
但以安姆对人类的见识了解来看,她在人类群体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她不会被当做幼弱者来照顾。
没关系,祂不是人类,祂很愿意眷顾这样的信徒。
“你这样会惹麻烦的,”女孩对异界的神明没有半点敬畏,说,“跟我来吧。”
她带着安姆去到酒店侧厅的灯火辉煌的店铺,供奉给祂一条丝巾,让祂裹住脸。
转眼她又带祂到另一间茶座,请祂喝饮料休息,“好了,这里营业到晚上十点,不管你在等谁,还是在躲谁,都可以先待在这里。”
她脚步总是轻快,话语向来清晰,好像什么都难不住她。
安姆喜欢这样的人类,祂希望所有人类都是如此。
女孩安顿好祂后,就起身想要离开,安姆急忙拉住她。
女孩侧头回看祂,无奈地说,“我可不能照顾你一辈子啊。”
“我可以帮助妳。”安姆真诚地说。
“我能给妳想要的东西,能实现妳的愿望,让你变得幸运……”祂停住了话语,因为女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糟。
但女孩没有走,她反而坐了回来,抱住双臂盯着祂瞧。
明明对方只是人类,可那视线中的压迫感,令神明都不由低下了头。
安姆低着头,直到再次听见女孩的声音。
“我看你也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女孩对祂下了某种论断,安姆捉摸不透这是好是坏,终于明白了人类情绪中的不安究竟是何感受。
“所以,”女孩看看左右,“是什么整蛊综艺吗?”
她直截了当地问,“我对这个不大懂,摄像头藏在哪里?”
安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祂立刻读取了关于摄像头的知识,并扫描了周围环境,“没有摄像头。”
女孩看祂的眼神,仿佛想要叹息。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梦境的碎片总是在跳跃。
安姆再次来到了这个世界。
“啊,我听说你们都会立某种人设,所以,你是哪种?”女孩支着手肘,好奇地问。
时间和梦境。
安姆谨慎地没有说出口。
女孩端详着祂,问,“现在流行像你这样的笨蛋社恐美人吗?”
安姆只能听懂一半,祂认真地说,“我不是笨蛋。”
女孩点点头,突然笑了,“那就是社恐。”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安姆快要习惯梦见这个世界了。
“我姓欧。”女孩简短地说。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她左右望了望,视线看似随意地在某处扫过,一个笑容浮现起来,“就叫我欧也妮吧。”
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
“谢谢你这么喜欢我的演讲。”
“但我觉得有点奇怪啊,”女孩说,“虽然演讲的内容发自肺腑,可是,我真的会受邀来参加这次会议吗?”
她转脸望着安姆,眼神沉静地问,“我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是他们的第四次见面。
世界重启了。
安姆走出了伊甸的运算模拟范围。
世界之外的这个世界如常地运转着。
这是神明喜欢的世界。除了发展过快令神担忧外,整个世界繁荣,稳定,欣欣向荣,充满希望。
在这样的世界里,安姆停下了脚步。
祂看见了女孩,她撑着伞,用肩夹着电话,被朋友寄养的那只大型犬拖得脚步踉跄。
她总是这样忙忙碌碌。
祂想要为人类停住雨,拿住电话,驯服不听话的犬。
可异世界的神明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到。无法干涉,无法碰触。
但真实的她那么快乐,哪怕裤脚溅上雨水,雨伞摇摇晃晃,踩着水坑小跑,笑容和声音也如春风。
祂看见她那么高兴,真令人高兴。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她从祂的身侧跑过。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女孩干脆利落地收尾,自信地问,“有什么提问吗?”
她环视一周,突然一扬眉,“那位很好看的先生,有什么话想要说吗?”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这也是她与其他神明的第一次见面。
安姆知道,其他神明也会喜欢这样的人类。
这是祂发现的宝藏。
安姆在梦中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存在。
可祂守着那些污染,知道,不能让她过来。
祂将靠过来的她和其他事物一并推开。
有个分灵在吵闹,但祂没有理会。
他们没有见面。
这会没有人摇醒祂。
祂再度睡着了。
安姆从深沉到遗忘了自己的睡梦中浮起,借用分灵的躯壳醒来,祂一低头就看见了她。
那是繁欲捏造的躯壳,与黑发黑眼的女孩没有半点相似。
她不是她,可她又是她。
祂被推开了,这种事在很久前似乎也发生过。
可女孩的脸上没有愤怒,而是平静。那双红色的眼睛像她的灵魂一样美丽。
安姆知道,她不会记得其他任何她的那些相遇了。
可她跨越那么多世界而来,如此真实,如此美丽。
她是祂们擅自从外界移栽而来的花朵。
祂自己怎样想都无所谓,因为这没有意义。
将逝的一切都没有意义。该被遗忘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有意义的唯有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