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阳侯是谁,便是那个说出“汉军将至,勿动,动则灭国”,计斩楼兰王的傅介子。
许辰一听便知今日劝降之事恐怕没戏了,眼前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世家士人,而是功爵传家的名门,要让他转变立场来给反贼卖命,这不是一般的困难。
“败军之将而已,口气倒是大,你叫什么名字!”许辰冷声问道。
“某傅燮是也,今日败于贼手,这是某领兵无能,要杀要剐请便就是!”傅燮昂首挺立,眼神决绝没有丝毫动摇。
王当一看这情况顿时老大不爽。
俘虏降不降是一回事,自己也不会因为你不降就不给活路,无非是多给口饭养着,说不定哪天就改主意了呢。
张仲景沮授他们能活下来便是如此原因。
但是被俘虏之后还这么冲的,傅燮是第一个。
“既然他如此求死那还多说做甚,成全他便是了,某来了结了他!”王当虎目一瞪,便要抽刀斩首。
但许辰却把他按住:“将军不必如此,不降就不降,那就当俘虏处置便是,我黄巾乃正义之师,本道相信他迟早会迷途知返皈依我教。”
王当皱了皱眉,和许辰两两对视,好一会儿后,他才按下刀柄退后一步,算是默认了许辰的建议。
许辰笑呵呵的遣人把傅燮押下,但转过头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自己公然和王当唱反调,王当却退步了,看来他已经对我这个教主身份愈加认可。
以后不说让他言听计从,至少双方的地位要平等许多,随着自己在这支残军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彻底掌控他们指日可待。
在这乱世之中要把黄巾拉扯壮大,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不然靠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肯定没有活路。
正因为深知黄巾缺乏人才,许辰才愿意留傅燮一命。
现在降不降不要紧,先得到他的人就行,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焉知没有让他投效的可能?
脾气臭点就臭点吧,也不是多大个事。
战事结束清点人数以后,许辰得知此战黄巾伤亡人数不由吃惊,在人数大优而且还是伏击包围战的情况下,黄巾也阵亡六七百人,算上受伤更是达到一千多人!
而且这些受伤的士兵后续肯定还有死亡的,这么打下来也许最终黄巾折损就有近一千号人了。
那么可怕的瘟疫最终也不过带走几百条生命,却还不及刚刚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战役。
许辰心头沉重,这个时代对某些人可能是成就自身的英雄舞台,但对底层百姓来说,只有悲惨和无奈而已。
看着漫山遍野的残肢血肉,这样瘆人可怖的地狱场景,若是在后世一定会让他做噩梦,但现在的他早已麻木,最终也只能感叹一句人命如草芥。
黄巾们在收敛尸体的时候,也从尸体上扒下有用的衣物或者装备,没人考虑什么死者为大,更没人在乎死者体不体面,活人才是最重要的。
入山时候的五千多残余黄巾,到走出去的时候,算上投降的几百汉军,也只剩下了四千人而已。
从树林走出来的时候,黄巾们都有种恍如新生的感受,在这之前,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出来,无论是瘟疫还是汉军,都是他们难以对抗的存在。
所幸,他们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听从天师的指引之后,最终克服了难关,成功活了下来。
感受着外面的空气和阳光,许多人都跪地流泪起来,对他们而言,仅仅只是活下去,都要用尽所有力气。
走出树林,许辰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沉默。
站在他身边的王当,同样是为之触动。
“如今虽然侥幸逃过劫难,但以后的日子,我黄巾又该何去何从,这天地广阔,哪里又是我们的容身之处……”
王当看了看又悲又喜的黄巾教众,又看了看广阔清朗的天际,最终只有一声长叹,那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忧虑。
“犹记得大贤良师在时,翻手之间便是八州共举,气吞天地搅动风云,打的大汉摇摇欲坠,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什么朝廷命官皆要俯首,什么世家豪族不过犬辈而已,我黄巾过处皆是望风而降,不管是谁闻我大贤良师名号都要胆战心惊。”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当似乎回到了那意气风发畅快肆意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燃起火焰,他的脸庞也微微涨红。
但下一秒,他眼里的光就熄灭了,神情也陡然落寞下去。
“奈何……奈何煌煌大业一朝消逝,如今黄巾已至穷途末路,今日能够苟活,明日又该如何呢?
没了大贤良师,我黄巾该何去何从,王当实不知也!”
王当说完,便坐在地上颓然发呆起来,精神状态也变得和那些黄巾小兵并没有什么不同。
此前他们要应对瘟疫和汉军的追杀,无心去想什么其他事情。
而现在他们暂时得以喘息,那因为黄巾溃败和张角病死的负面情绪,就重新冒了出来。
张角是他们现实和精神的双重领袖,领袖病死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精神打击,再加上凄惨艰难的现状,他们自然而然就对未来的命运充满了惶恐。
许辰知道张角在黄巾教众心里的份量,但是他更知道那個真神棍救不了劳苦大众,什么《太平道》也不是济世良方。
真要解救天下生民,还得靠自己这个假神棍才行。
自己必须把张角的形象从黄巾心里抹掉,然后把自己换上去。
什么《太平道》也要一脚踢掉,然后给他们来一套更加实用和进步的东西。
现在的黄巾们是愚昧而盲动的,他们造反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造反,他们破坏却不知道该如何建设,他们能给大汉朝沉重一击,却没办法成为时代的主角。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也为了那些消逝在历史尘土中的劳苦大众,许辰觉得自己有必要把黄巾进行改造。
“王将军,本道又得到上天启示了。”
许辰拍了拍正在发愣的王当,然后对其露齿一笑。
“这一次,老天爷给我们指了一条路,一条很艰难,但也很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