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许辰自然学方法论,张仲景颇觉精妙,世人并非不知实证之重要,只是这天下诸多学问,世人更多不知该如何去证。
那宇宙演化之理,日月轮转之理,四季变化之理,人力不能触及,又如何可以证明,为求解释岂不是只能穷尽想象。
即便是生老病死这样的事情,张仲景对此更为熟悉,但当下医理他也点不清个所以然。
若是有一天,自己也能有证实医学理论的手段,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智者追求真理,谁又不想得到确定现实的结果。
此时他觉得所谓方法论颇有意味,但真要应用的话,他却忍不住摇头,不知该如何下手。
“在下愚钝,实不知如何用此方法,道长可以解惑否?”他看着许辰的眼神,颇有些期待。
许辰闻言,并不觉得意外,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但付诸现实,实则难如登天。
说是观察现象,然而人类早已对身边一切自然现象习以为常,很难去打开思路思考背后科学原理。
不是人人被苹果砸到,都能琢磨为什么东西要往下落。
要做到这种事情,需要人跳出自己的习惯性思维,或许还需要一时的契机和灵感,才能有一些大胆的奇思妙想,然后经过逻辑严密的实验去证实结果。
许辰知道,这真的很难,能做到的都是人类顶尖天才,所以张仲景现在迷惑,属实是再正常不过。
他沉吟片刻,随后左右一看,最终目光落在了旁边的小炭炉上,可以看到此时里边的炭火烧的正旺,一些炭灰则是在旺盛的炭火中往空中飘扬。
许辰顿时有了想法,便指向这炭炉:“仲景请看这里。”
张仲景看了过去,但这让他更加迷惑了,不就是一个烧着的炭炉吗,这有什么值得看的?
许辰见他神色,只是微微一笑,随后道:“这世间事物,无不是从高落低,那为何这炭灰却能在火中往上飞扬,这难道不奇怪吗?”
张仲景闻言,顿时愣住,他猛地反应过来,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起火起炉这种日常行为,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不陌生,根本不必真的去观察,只许辰这么一点拨,他就立时确认这种现象。
只要是起火,如何不见飞灰呢,只是并没有人真的去想过这现象的原理而已。
若不是现在许辰说起,张仲景也不会产生探究的意识,因为这就是他日常生活一种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现象,就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理所当然,从而让人本能就忽略掉了这些现象。
他盯着炭炉,整个人都一下呆住,是啊,为什么灰会飞起来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气实则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它本身具备重量,如果一个东西比气更轻,它就能往上飘?”许辰悠哉的端起茶杯喝上一口,见张仲景久久思索,便笑着说出看法。
气有重量,比它更轻,就能飞起?
听到许辰的说法,张仲景先是眼前一亮,这种说法的确新颖,第一时间他觉得有些道理。
但是再认真一想,他就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炭炉的飞灰上。
“不对,若依你说法,飞灰该不断上扬才对,然实则是它飘高之后,便缓慢落下,难道它的重量还能忽高忽低不成?”
许辰不用去看,也知道张仲景的反例是对的。
只不过他所说比气更轻的东西,并不是指的飞灰。
只见许辰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炭炉,又是指了指上空,对着张仲景微微一笑。
“那为何飞灰在火中起,在上空落呢,明明它是一样的灰,却在两個区域有两种状态,这不是更加奇怪吗,究竟是什么外力在影响着它的状态?”
许辰这一问,又把张仲景给问住了,顺着思路一想,这事儿也确实奇怪。
不应该啊,如果飞灰要落下,那最开始就不应该飞扬,而现实已经飞扬了,那为什么又落下,这起起落落的,还真有点邪门。
许辰这次却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张仲景冥思苦想。
房间极度安静,张仲景就这么盯着飞灰升起又落下,久久都没有说话,只因此时他神思困顿,无法得解。
他由此联想到炊烟狼烟,实则也是如此,烟升上空,然后灰烬落下。
这寻常的现象,若真是认真思考,确实一下就把人困住了,要想明白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情。
直至许久过后,他把思考的方向,放在火中与上空两个区域不同之处上,而也由此开始思考出来一些眉目了。
皱着眉沉吟许久,他才抬起头看向许辰,有些不太确定的道:“若说二者区域有何不同,那便只有冷热了,火中热,上空凉,难道是冷热在影响着飞灰起落?”
他话音刚落,许辰便猛地一拍案桌,然后赞叹出声:“仲景果然才智精绝,冷热一说,令本座茅塞顿开啊,我想,该是如此!”
张仲景刚刚才耗费神思,骤然被这么一声响给吓了一跳。
他看过去,只见许辰面含笑意,其实并没有惊喜之色。
看到这样的表情,张仲景如何还能不明白许辰只怕早就想到这点了,所谓茅塞顿开只是哄自己开心的而已。
“或许,那比空气轻的事物并非飞灰,而是空气本身,或许是热空气比冷空气轻呢?”
许辰神色颇有几分自信,顺着刚才的话就继续说起来:“我猜想,空气受热而变轻上升,所以能托起飞灰升空,而至上空变凉,没了热空气的浮力,飞灰岂不就落下了。”
张仲景顿时一愣,按照许辰这样说法,似乎还真的能解释通。
张仲景越想越觉得有理,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醒悟过来,眼下不正是在应用许辰的自然学方法论吗!
刚才两人实则就是在观察现象,提出猜想!
他明白过来许辰提这一茬的意思,但随后他就有些不以为然:“就算道长适才所说是真切道理,但知道这些,于人类而言又有何用呢?”
“首先,刚刚的只能算是猜想而已,因为它没有经过实验验证!”许辰挑了挑眉,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其次,仲景说没有用处,那本座是不认的,本座就设计一次实验,让仲景看看,这样寻常细微的道理,能做到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