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数日之后,幽州风云再度变幻,骤然造反的张纯举大军六万余人,合五六千乌桓骑兵集结于渔阳旁边,那声势浩大的模样似乎就要一举攻入一般。
不过张纯反军终究只是在这里就地驻扎,并没有真的踏入渔阳的地界。
虽然张纯私下不乏对许辰的狠话,但事到临头,许辰那句警告他还真不敢无视,率军进入渔阳容易,若真是逼急了许辰,那事情也就不好收场,难道还真在这里跟许辰拼个你死我活?
且不说这里的黄巾本身就是硬茬子,到时候还要让公孙瓒这个混蛋看笑话了。
大风吹拂,漫天遍野的大军旌旗舞动,光是这庞大军队的气势,就已经让人心神震颤,而此时的中军大帐,却有一人正在对张纯的做法表达不满。
“区区黄巾何需惧怕,此前黄巾作乱之时某便打过,不过是一群流民农夫而已,敢阻拦道路,直接杀过去也就是了,张将军莫非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说话之人身形粗壮,样貌凶悍,身穿皮裘大衣,脖颈带着骨器项链,俨然一副游牧扮相,正是辽西乌桓大人丘力居,所控乌桓部族五千余户,乃是幽州乌桓几大势力之一。
乌桓突骑作战悍勇,丘力居自是看不起黄巾这种存在。
其实不仅仅是黄巾,就连眼前的张纯,他也看不太上,只不过乌桓虽然勇猛,但自己一部的骑兵数量毕竟也只有这么多,自己也需要张纯这股力量。
现在双方合计六七万的兵力,正磨刀霍霍要往中原劫掠,却被黄巾拦了脚步,丘力居当然不满。
被丘力居如此当面奚落,张纯顿时皱眉起来,但如今要倚重乌桓力量,他也不得不忍耐,毕竟自己只是和乌桓合作而已,而不是收服了乌桓,双方地位相对平等。
随后他也就挤出一个笑来:“大王的乌桓勇士自是勇猛,只不过这黄巾却也不是当初的黄巾了,若真是鲁莽进攻,反要让我军深陷泥潭,这只怕不妙。”
丘力居却是不信,看向张纯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黄巾不过乌合之众,也能陷住我乌桓铁蹄,简直笑话!”
张纯顿时头疼起来:“大王不知,这些黄巾真的很不一样,他们就是那种就是”
说到这里,张纯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没有和这些黄巾交过手,是不会明白这些黄巾的特殊之处的。
到最后,他也只能叹一口气道:“总之,这里的黄巾绝不是乌合之众,大王还是耐心等等。”
丘力居神色不满,但最终还是耐下性子:“既然你不愿打,那这路该怎么走,难不成要绕行渔阳远走塞外?”
张纯闻言,呵呵一笑:“某屯兵于此,便是恐吓威逼之意,那许光头若是撑不住压力,难免也要松口,某不愿意鱼死网破,难道他就敢了?”
正如张纯所料,他们在此地扎营屯兵不到半日,渔阳便同样集结大军赶来此处,双方相隔十来里路远远对峙,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和肃杀起来。
这样的大军驻扎在自己的身边,许辰当然不能不做反应,保不准人家就真的攻进来了。
而且,渔阳早在得知公孙瓒的任命时候,就已经开始进行战备,后面张纯造反,渔阳更是紧张,所以张纯大军出现不久,大军也就很快就赶来了。
行至这里之后,许辰便在王当和田石头相伴之下,携千余大军往前靠近,而另一头的张纯丘力居也十分默契的做出相同举动。
不管是战争还是让道,双方少不了要交涉一下。
行进途中,王当远远看到敌军阵地铺天盖地的声势,脸色一下凝重起来。
“正如教主所说,这些家伙一旦打出幽州进入中原,那必会给整个北地汉民带去浩劫,这些时日陆续有右北平的百姓逃难而来,据他们所经历的事情,乌桓人的作为与禽兽无异。”
说话之时,王当语气冷然,尤其是看向乌桓骑兵阵地的时候,他眼中的凛冽杀意就抑制不住了。
日前有黄巾探子李正带来右北平的详细情报,乌桓大肆劫掠杀戮的恶行,更是无比清晰的展现在他们眼前,而这直接引起了上到许辰这个教主,下到黄巾群体的一致愤慨。
他们的愤慨不仅仅是因为暴行本身,也有很大一部分身为同一族群的物伤其类。
这些惨绝人寰的事情,更是许辰难以接受,而这也断绝了他站队张纯乌桓的想法。
虽然如今黄巾和他们同为大汉反贼,但在这个事情上,族群矛盾已经变成主要矛盾了。
“不用怀疑,如果真让他们冲出幽州,那些惨无人道的暴行必定会出现在他们马蹄下的每一寸土地,我黄巾为劳苦大众而奋斗,断然不能成为他们的帮凶。”
随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许辰话语里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烈了。
“我渔阳春耕刚刚结束,无论如何不能放他们进来,要有真正死战的决心和架势,才好逼他们绕路远行,先保证了我渔阳安定,再图后事!”
许辰一句话,就定好了黄巾的方向,而这也是黄巾不得不走的方向。
黄巾军如今的属性就决定了,自身不可能与张纯乌桓这种存在同流合污,至于官兵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在保卫大汉子民这个事情上,反而和黄巾的立场一致了。
许辰如今担忧的事情是,黄巾真的能顺利逼走对方吗?
行至五百多步距离时候,双方各自的千余军队都默契的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距离相对近,彼此又相对安全的距离。
刚刚停下不久,王当一个手势,便有一骑上前,而许辰也在这时开口。
“你告诉他们,本座明言不得踏入渔阳半步,今日他们屯兵这里,意欲何为?
若是想硬闯渔阳的话,本座身后便是我渔阳大军,此八万之众皆可死战,若有胆量便来试试,且分生死!”
许辰说完,这一骑便应声而去,很快就到了张纯乌桓阵地,在那里逗留起来,显然正在传话。
等待之时,许辰的心里却不像是言语那般硬气了。
后面所谓八万大军,也只不过是拉人头过来壮壮声势而已,黄巾现有战力,实则也不过一万左右,加上民夫之后,可以有个一万几千人。
虽然张纯那边数万大军也一样多半都是充数,但乌桓骑兵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大几千,这是真正令许辰担忧的战力。
一旁的田石头,也忍不住探头问道:“教主,若是谈崩了该怎么办,真要和他们死战吗?”
许辰早就考虑过这个事,很快就回答道:“真谈崩了,那也只能收缩兵力龟入城中,我黄巾没道理承担他们全部压力,只能后面再想办法引公孙瓒入局。”
王当却表情难受:“军民可以龟缩城里,但春耕完的田地可怎么办?”
许辰沉声道:“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虚张声势,只要让他们觉得撕破脸的代价足够大,那他们也就能够接受从塞外绕路了。”
王当和田石头一听,也就明白了这个意思,只要让自己成了刺猬,那犬就不愿意下嘴了。
就在紧张的心情之中,派出去的传声兵终于是回来了,也带来了对方的话。
“禀教主,那张纯说,此道不可不借,然而我皆是讨伐大汉之同道,他不愿彼此内斗使大汉得利,不如双方各立赌约,只出精锐比试,以胜负论结果!”
不打仗,只比试.
王当和田石头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出,这倒是新颖。
倒是许辰沉吟片刻,已经明白过来:“看来不止是我们想吓他们,他们也想吓我们啊,不过这至少说明他们不愿意真的和我们拼命。”
王当也是醒悟过来,连忙道:“那我们应是不应?”
许辰冷然道:“自然要应,若是连这点底气都没有的话,别人也就真敢打过来了。”
田石头神情一震,眼睛闪过精光:“敌军出战,必是乌桓骑兵,属下愿请战迎击,必不辱使命!”
许辰点头:“传本座命令,点两千先锋营,及三千步阵出战,此战不求胜,但决不能败,后军阵地时刻备战,以防异变!”
一声令下,大军随之很动,很快五千大军便已经备战完毕,以严整的步伐往前行进。
而敌军阵地同样一阵骚动,随后五千骑从中缓慢脱离出来,正如事前所料,敌军果然是五千乌桓骑兵尽出。
五千骑兵,打一千骑兵四千步卒,这显然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
但是,许辰却没有办法,不管他如何的色厉辞严,都不能掩盖自己被动的事实,毕竟现在是别人兵临自己的家门口,如果不想全面大战,眼下的比试,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于此之时,双方都知道,这场比试的结果,最终决定了接下来的事情走向。
一旦黄巾拿出来的最精锐战力表现不堪,那张纯乌桓未必做不出趁势全面进攻的选择,但如果黄巾在劣势之下仍能顶住乌桓突骑的压力,那张纯乌桓就要认真盘算一下拼命的代价了。
田石头率着五千大军与乌桓突骑遥相对峙,肃杀的空气瞬间凝固。
“兄弟们,渔阳就在咱们身后,此战虽死,不可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