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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门前广场,雨中。
大雨之下,铺着石板地砖的小广场来不及排水,四处都是积水。
格雷却玩得快心。
他独自一人,箱子也没背,也不穿避雨的斗篷,只是表情愉快地从头淋着雨,一般按照地上石板地砖横平竖直的格子跳跃着。
格雷挑选着地势较低积水较深的地砖,然后深吸一口气从地砖边缘高高跃起,再朝着中央重重落下,观察着溅起水花的高度。
——仅此而已,所谓的游戏就是这一个动作。不分胜负,没有规则,毫无意义。但格雷就是兴奋跳跃着,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途中,格雷抬头也会望见府邸的那几名门房正朝他探头探脑,表情好奇又不解地看着他的行为……于是,他干脆抬起手臂对着那边招手打声招呼,然后再低头继续自己的游戏。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暂时收了手,
因为佐伊正传来明确的规劝的意思。
于是他站定,朝着府邸方向再次挥了挥手——这次不是对那几个守卫,而是对府邸二楼的佐伊。
格雷现在并没有背着箱子,而是把佐伊留在了府邸里。因为他现在打算去村里搜集一下情报,众目睽睽之下背着箱子未免太过显眼,行动也不方便。
但他很早就发现,就算他与佐伊分开,某种灵魂的联系依然链接在他们之间。
这种链接倒是无法像语言一样方便,而是……某种晦暗模糊类似情绪的波动时不时从灵魂尽头涌过来——那般的感觉。
所以,这种联系就是他与佐伊之间“契约”的实体?又或者,是佐伊在他灵魂里留下的通往电影院的通道?
这样的话,要是他将来轻车熟路了,岂不是可以不通过佐伊的力量,也不用死一次,而是自己就循着那种涌动的来路,潜入灵魂深处,直接造访佐伊的闺房……见到她的真容?
说起来,虽然佐伊说过她现在还没有实体。但格雷不相信她的灵魂也只是箱子的样子。
灵魂电影院里的那只箱子……应该只是佐伊的伪装?
……妹妹,你可真害羞啊。
格雷漫无边际地放飞着思想,倒是没耽搁他分辨佐伊传过来的情绪。
“佐伊,你这是在——担心我?”格雷分辨出来了,轻声问道。
联系是双向的。就像他能接收到佐伊的情绪那样,佐伊就算远离他,似乎也可以看到他,听到他。
就某种意义上……像是佐伊最喜欢说的一句话那样——她会永远陪伴在他身边。
佐伊继续传来情绪的涌动。
——肯定。
“不,不用担心啦,没事的,由于完成了支线任务《光之弃子》,格雷·萨巴奥在雨民阵营中的声望已经从冷淡上升为友善。”格雷继续随口胡诌着,转身再一次跳入半空中,再重重落到水洼中,“砰”地一声溅起沉重的水花,“——就算再怎么做奇怪的事情,现在也不用担心被当做可疑人物抓起来啦。”
刚刚在府邸大厅,格雷的表演镇住了所有人。
村人首领更是对他态度大变,一副对他十分欣赏的样子。
“我叫古夫,是雨潮村的族长。”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总之,你想要加入我们,一起来侍奉伟大的乌列——这是件好事,但是很遗憾我做不得主。首先以前没有村外的人被接纳的先例,长老可能会对此有些意见。另外,还需要祭司为你一些仪式。”
“但我自己,相信你!!”古夫一边摸着自己脖子上渗出的血,一边以一种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与亲密的目光凝视着格雷,“因为亲眼见到此等神恩,所以你被折服了,这哪里不对?这太对了!!你这个人的存在,你这般举动,正是被乌列的伟大威能的另一种体现方式啊!!!谁敢否定你的虔诚,就是在否定乌列的伟大!!”
“总之,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你现在就先在村子里随便逛逛吧。我会告诉所有人,你已经不是什么外人或者囚犯了,而将很快成为我们的……同胞兄弟。”最后,古夫重重地拍了拍格雷的肩膀,独自离开府邸,进入雨幕消失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吩咐仆人给格雷安排住处——就在府邸二楼的客房。
于是格雷将佐伊暂时安顿在那里,悄悄讨论过后便决定由格雷一个人去村子里逛一逛。
只是他一出门,看见一片汪洋的广场便一时忘记了原有的目的,起了兴致玩起水来罢了。
而佐伊的回应是——
——情绪涌动翻了个身,再次表达着否定的意味。
格雷停下来又想了想:“不是这个原因?那难道你在不高兴我丢下你了吗?我只是相信你会保护好自己的。”
“嗯,说起来,你知不知道——‘宝箱怪’?”他又跳跃着,似乎因为回忆而愈加兴冲冲,“没错,你看过我的记忆,你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在我的世界里,游戏里虚构的一种怪物。佐伊,我觉得你现在正好可以cos宝箱怪!这不是很有趣吗?如果真有不知死活的蠢货想要打开你,你就把他吃下去,把干净的骨头吐出来!”
——涌动没有变化,就像是平时佐伊沉默着不接他话那般。
于是格雷挠挠头继续猜想:“所以,你不开心……总不能只是因为我玩水弄脏了衣裤?”
——肯定。
“什么嘛。”格雷悻悻道,“那有什么关系。佐伊不是有一种可以清洗衣物的咒语吗?就像往常一样,念一句咒语——然后再怎么脏怎么破的衣物,都可以在瞬间洁净如新啊。”
涌动突然一下——非常猛烈,像是在转瞬间升起的海啸,又猛烈拍下。
“呃,我说错了什么,反应那么大吗?”格雷吓了一跳。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佐伊的反应不是针对他刚才的话,而是想提醒他什么。
这时候,他也一下子灵感触动,扭头望去,
沉重的雨幕背后,广场对面,在连片的长屋的背景中,突兀地出现了几个身影。
格雷隐约记得,他上一刻视线余光扫过那个地方的时候,那里应该还是空空荡荡。但只是一眨眼,那里就站着几个人了——就像是被剪辑掉了逐渐走近的过程。
这种情形……总觉得在哪里发生过?格雷带着既视感朝着那几个身影仔细望去。
看外表,那只是几个容貌普通的村里的农民而已。
一个壮年,一个老人,一个半大孩子。他们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肩上扛着锄头,手里拿着镰刀,提着篮子,像是刚从田地里干完活回来,举止动作全都普普通通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在暴淋下来的大雨,这几个人却全都没有使用任何雨具。
没有伞,没有斗篷,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朝着格雷这边望过来。
雨幕遮挡着视线如纱帘,雨声喧嚣密集地侵扰着耳膜,两者构成了一道浑厚的世界,隔开双方。
——“唰——唰——唰唰”
格雷就这么听着雨水的冲刷声,竭力穿过雨幕的遮挡,仔细观察着对面。
……不,不至于。村人冒雨劳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问题还是在别的地方……对了,是那个啊!
他终于抓到了违和感的来源。
是“眼睛”。
正常人若是被迎面泼水,总会本能地皱起眉头眯起眼睛,防止雨水灌注入眼眶之内。
但这些人站在雨中,一个个面部表情平静,完全没有蹙紧眉头防雨,眼部附近的其他肌肉也没有半点紧绷,仍由雨水不受半点阻拦地淌入眼眶冲刷着眼球,毫无半点痛苦与不适的表示。
他们只是站在那里,面露好奇地看着他。
——就像周围伴随着大风一阵阵泼洒过来的雨水,只是某种虚无影像,并不能实际接触到他们。
“佐伊——”格雷若有所思,轻声唤道,“那些人……是不是很像雨民?我是说,古夫那种。”
涌动没回答。
格雷也没在意。他知道佐伊还在,也能听到他的呼唤。而他本来也不是真的在向她提问。
他只是习惯性地一边思考着,一边自言自语喃喃自语,像是在同自己讨论:“这些人也会像古夫那样吗?就算被砍掉头,只要还在雨里,就可以自己像积木一样拼起来那样?”
“——那是不是很适合叫优琪过来砍个痛快呀……”格雷眯着眼睛盯着那些人,不自觉地自言自语起来,手指弹动,
佐伊传来代表责备的涌动。
十分明显,而且,意味着她确实一直在他身边,一直在看,一直在听。
于是格雷耸耸肩:“好啦好啦,我不会这么做的。”
雨幕对面的三个人此时也有了动作。
普通的村人,普通的反应——他们似乎真的只是来看外乡人的,看够了,也失去了兴趣,便转身离开了。
壮年扛着锄头走在最前面,老人背着背篓慢慢跟在后面,小孩则如同飞舞的蜜蜂,拿着树枝围绕着仿佛是他爸爸与爷爷的人,跑前跑后。
——如果这一幕不是在暴烈的雨下所发生的,那真的只是普通温馨而寻常的一幕。
格雷想了想,慢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