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舒城回到家的时候,孙少平也已经回到家里,正在给奶奶说着什么。奶奶看到赵舒城回来了,直接哭着说道:“安安,安安回来了,你没事了?”
赵舒城说道:“我没事了,奶奶,你别哭了!”
“奶奶没哭,滴眼药水呢!”
赵舒城看着孙少平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要是不回来,还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事情。”
孙兰花也眼含热泪的看着赵舒城,说道:“少安,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姐夫他……”
孙兰花对于王满银是喜欢的,因为她遇到王满银的时候,自己因为家穷,常年穿的都是一身补丁缀补丁的衣服,面对一个穿戴一新,脸洗的白白净净的青年,还热心的说一些骚情话,这都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尤其是王满银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一身从外地买来新衣裳送给她,这更让孙兰花的内心很是感动。
所以当她跟父亲说要嫁给王满银时,哪怕父亲气得暴跳如雷,可一直在父亲面前如羔羊般温顺的兰花,却难得的强硬一边哭,一边跟父亲顶嘴,坚决要嫁给王满银。
结婚后王满银尽管在所有人看来都不是一个好女婿,可兰花却铁了心的要跟他过日子,并且生下了一男一女。哪怕王满银结婚后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年逛逛悠悠,她也没有抱怨,拉扯两个孩子,家里地里都是一个人操持。
当然她也是真的不怕家穷,因为再穷难道还能比自己娘家穷?她从小就苦惯了,也穷惯了,不管别人怎么看,可她始终喜欢这个被世人嫌弃,可只有这个男人给了她唯一的爱情。
赵舒城看着已经哭肿眼睛的姐姐,说道:“你看看你,眼睛都哭肿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让他去干点活罢了,他也应该好好改造一下,整天当个逛鬼有甚好的。你给他准备点两室,再腾出一双铺盖,回头给送去就行!”
孙少平说道:“我都让姐顺呗好了,回头就给姐夫送去!”
至于说找人把王满银放出来的事情,赵舒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因为现在就是这样的环境。当然,现在比较为难的就是,现在折磨本人不算,还要带着亲人一起去靠劳动,这就不光是折磨身体,还要折磨精神了。
孙少平跟着赵舒城在外面晒太阳,这也许是农村人在冬天为数不多的休闲,以方便可以休息,太阳晒这也暖和,更是可以闲话家常。
“哥,姐夫的事情到底咋弄?”
赵舒城说道:“咱们这个二流子姐夫弄出来的事情,找谁都不行,只能找公社的领导。”
孙少平问道:“那这个公社领导,你有没有熟悉的人?”
赵舒城看了看孙少平,说道:“我哪有什么熟人,我就是个农民。”
孙少平着急的说道:“福堂叔呢?他是支书,应该跟公社领导比较熟悉吧?要不你找找他,让他找徐主任说说?”
赵舒城听到后笑了,对于田福堂这个人,在双水村的存在感虽然很强,但是也是一个摆设而已,大事指望不上,小事也管不了,但是不通过他还办不了事情。
“那行,我待会儿去看看吧!”
孙少平仿佛想起什么来,说道:“对了,哥,这是润叶姐给我的一些钱跟粮票,我花了一些给奶奶买了一些药,我想这也是润叶姐的一番心意嘛,剩下的我给她送回去!”
赵舒城看了看孙少平手上的钱跟粮票,看着孙少平,说道:“你回头自己给你润叶姐。”
孙少平不解的问道:“哥,这是为啥?”
“不为啥,让你给你就给!”
赵舒城知道,润叶给出的这些钱跟粮票都是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这才给了孙少平,为的是让孙少平在学校不会一直吃不饱。
可现在是计划经济时代,每个人的粮票跟钱都是有数的。田润叶给了孙少平,自己就要省吃俭用,可以说为了孙少安的弟弟,她已经付出了很多。
虽然贺秀莲后面也付出很多,可跟田润叶的牺牲比起来,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田润叶付出的太多了,赵舒城不可能真的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孙少平说道:“对了,润叶姐让我跟你说,让你过几天去县城找她一趟!”
赵舒城马上明白了为什么,就是因为田润叶的二妈开始给田润叶介绍对象,还是那个李向前。不过田润叶现在心里只有赵舒城,自然不愿意去相亲,也想赵舒城出现之后,打断二妈的想法。
赵舒城当然要去,一方面是正式宣布自己跟田润叶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想要跟田福军交换一下彼此对于未来的看法跟意见。
当然赵舒城不是要去当什么先知或者预言家,但是争取一些必要的支持还是应该的。尤其是现在农村产粮不多的情况下,怎么才能让人吃饱穿暖,这就很考验一个人的能力了。
“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先去找福堂叔,你也赶紧把铺盖给那个二流子送去,把咱爸换回来。”
孙少平说道:“行,我顺便也去找一下二爸,他怎么说也是村支部委员,农田基建队队长,贫下中农管理学校委员会主任,怎么都能说得上话吧。”
赵舒城听到后笑了,对于孙玉婷这个所谓的贫委会主任,说的好听点是干部,其实啥都不是,就是田福堂用来平衡村里势力的人罢了。双水村一共有两个大姓,一个是孙家,一个是金家,当然还有一个田家。
不过田家虽然除了田福军这个县城的领导,但那是当年刀山火海闯出来的,而田福堂成为村支书,也未尝没有自己兄弟的余荫。
可除此之外,田家虽然还有不少人,可基本上都市普普通通的农民,支愣不起来,还有一个田二,却也只是半脑壳。
田福堂虽然是村支书,可金家有个金俊山,一直觉得对他的村支书职位虎视耽耽,这就需要有个人来制衡金俊山,又不能是金家的人。
原本他想找田家人帮忙,可田家根本没有能人了,可巧那时候原本被弟弟田福军安排到钢铁厂上班的孙玉亭受不了苦,所以就跑回家里来了。
这一下让田福堂仿佛看到了最合适的人选,有什么比一个不能吃苦,有没有什么文化本事的人,更适合成为制衡金俊山的人呢?所以就拉着金俊山,一开始当然不是说制衡的事情,反而说不能只有金家跟田家有人,孙家也要有人在这里才行,这么一来二去的,孙玉亭就成为支委一员,却也只是个挂名的二流子而已。
可这对于孙玉亭来说很满意,自己不用干活,就可以拿到工分,可以吃饱饭,这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赵舒城到了田福堂家里的时候,润叶的母亲很是紧张的问道:“少安来了!”
赵舒城笑着说道:“婶儿,福堂叔在吗?”
润叶妈直接拦在门前,说道:“你福堂叔不在!”
“干啥去了?”
“说是去公社开会去了。”
赵舒城当然知道这是谎言,因为公社的人现在全都在村里搞批判大会,怎么可能去公社开会呢。
“这样啊,也行,对了,你要是见了我福堂叔,就说我说的,王满银的事情让他不要管,是得好好劳教几天,谁来求情都没用!还有婶子,你也算是看着我跟润叶一起长大的,这又什么话我也就只说了,现在我跟润叶自由恋爱了,你们要是不反对,我们今年就扯证,你觉得咋样?”
润叶妈顿时愣住了,她没想到赵舒城开口就是这个,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赵舒城看到她不说话,就说道:“行,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这我就放心了,向来福堂叔也不会反对,这样,晚上开批判大会,我们就顺便把这个消息在村里宣布一下。那婶子,你先忙着,我先走了!”
看到赵舒城就这样急匆匆的走了,润叶妈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叫住赵舒城,转头进了屋里,对着里屋喊道:“当家的,快点出来!”
“人走了?”
“走了!”
田福堂说道:“你都按我说的说了?”
“说了!可现在有个更大的事情,少安说他跟咱们闺女谈对象了,问我们发不反对,我也拿不准你的意思,结果少安说我这是答应了,准备在晚上直接宣布这个事情,你看咋办?”
田福堂一听愣了一下,他需要权衡一下这个事情的好坏,是不是应该答应这个婚事。
田润叶的条件摆在这里,父亲是他,叔叔是县领导,在当地也算的上名门闺秀,自己学校毕业后也在县城中学教书,吃的是公家饭。
而赵舒城现在只是一个农村人,没有背景,家里还是这个烂包样子,更不要说家里还有债务跟沉重的长子重担。要是真的在一起了,难道要让女儿回来吃苦?
可赵舒城也确实是不错的人选,人品没的说。如果真的成了,在村里有赵舒城的支持,自己这个村书记的职位更稳当了。
一时间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想到晚上要是被赵舒城当众宣布之后,自己再要反对也来不及了,他就有些发愁。
至于王满银的事情,反而是他现在最不关心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