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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楼道里,对上他视线,陈蝉衣觉得脸都丢光了。
她本来是不想过来的,但是想想李?的性格,她要是不过来,他肯定自己生气生一晚上。
陈蝉衣抱着浴巾的胳膊紧了紧,小声说:“可以吗?”
她眼里很恳切,但是也有恐惧,她害怕被这么拒绝,更怕的是跟他吵架。
男人望着她的眼眸漆黑,像是深邃的夜色。
他抿着薄唇,就这么垂眼静静打量她,不声不响。像是在权衡,也在思考。
陈蝉衣心里难受地想,他肯定还生气,不会让她进来了。
然而良久。
大概是看她站在门外,被走廊的风吹得实在可怜。
男人退后一步:“进来。”
陈蝉衣紧张地跟着他进去,他抬手关上门。
李潇弯腰给她拿拖鞋:“穿这个吧,新的。”
陈蝉衣点头:“嗯。”她换好鞋子,就抱着一堆衣物站在玄关。
李满走了两步发现她没影,回过头才看见,她还站在那里。
好像他不让进,她能一直站那,乖得很。
他瞬间无奈,没脾气了。李潇轻声说:“去洗澡。”
“哦。”她脸颊薄红。
究竟还是尴尬,他给她指了方向,她就抱紧衣服低着头进去了,耳根都是烫的。
他眼睁睁看她慌张又迅速地关好门,看了片刻,半晌才低眸。
李潇撑着餐厅的桌子站了几分钟,阴雨天了,左膝盖隐隐作痛。
里面很快传来淋漓水声。
他别过眼,将桌上简单收拾了一下。
四点多,她洗完收拾完,大概就到时间可以吃早饭。
他原以为女孩儿家洗澡慢,可是她没有。
李潇将桌上堆着的书暂时放回茶几,才收拾到一半,二十分钟,他就听见水停。
接着开门响。
陈蝉衣出来的时候,长发湿漉漉的,柔软披在肩头。
她看见李潇坐在餐桌边,有点紧张走过去:“我洗好了。”
李?黑瞳看她:“嗯。”
视线移到她发梢,那里往下渗着水,她睡衣薄,很快浸湿一大片。
“把头发吹干了。”李潇撑着桌子起身,慢腾腾走到浴室,给她找吹风机,“一会儿感冒。”
“哦。”
陈蝉衣就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
目光落在他的膝弯。
她看到了,他尽管走得慢,然而左腿还是一瘸一拐。她想李满的腿在阴雨天里,怎么总是不好过。
“拿着。”
陈蝉衣愣愣接过电吹风:“谢谢。”
他支着腿,懒散地靠在浴室墙上。她吹头发,他就那么看。
陈蝉衣有些紧张,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只好看镜子。
镜子里他视线还是落到她身上。
头发上的水珠溅在他手背,冰凉。
李潇眼神暗了暗,沉声开口:“陈家月。”
陈蝉衣仰起脑袋:“嗯?”
他背脊离开墙,陈蝉衣眼睁睁看他伸过手,沉默地把吹风机接过。然后修长的手指插进她发间,垂着眼睛给她吹头发。
李潇说:“你洗澡用的冷水热水。”
陈蝉衣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有些心虚垂眼:“热水呀。”
他没吭声,放在脑袋上的手作势揉了揉。
李潇说:“你自己摸摸,头发是冷是热。”
指尖的触感冰凉。
男人抿着唇,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从刚才进浴室,给她找吹风机他就发现了。
暴雨天气温这么低,哪有洗了热水澡,浴室还一点水汽没有的。
她也不会问一声。
李潇手上用了点劲,语气冷冷:“不是来洗澡的,是来感冒的。”
当然不是啦!
陈蝉衣也很委屈,他家水龙头不知道是因为老旧还是怎样,冷热标识很模糊了,她看不清。
她左边右边都放了一会儿水,可是水烧上来好像很慢。
她想着他在外面又尴尬。
最后只好匆匆忙忙随便洗了一下。
“我搞不清你家淋浴怎么调。”
男人还是没表情,指腹一直不轻不重顺着她的长发,他开的风不大,只有轻微的噪声,两个人讲话听得清。
现在他沉默下来,那样的噪声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陈蝉衣伸手摸了摸:“感觉差不多了。”
已经不往下淌水了。
他还是没说话,手上动作没停,但是捏过她手腕,放在她脑袋上,没情绪地说:“你自己摸摸呢。”
陈蝉衣摸到头发里面,还是湿的。
她脸泛红,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放在身前绞着:“哦。”
好吧。
好不容易吹完头发,李潇说:“我家里没有护发精油。”
陈蝉衣:“嗯?“
他看着她。
她费老半天,才弄明白,他是想说家里没这些东西。他不知道女生吹头发什么步骤,但是应该听过这个产品,他以为她要用。
陈蝉衣乖乖说:“哦没关系,我平时也不用那个。”
她发质特别好,长发柔软,尽管发尾带着天然的卷,但是也不会干枯毛躁。
“行。”李潇点头,往淋浴间退一步:“过来。”
“嗯?”
她跟着走进去。
李潇指着水龙头:“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中间那个旋钮可以选出水口,但是现在标识有点看不清了,你下次放出来热水再试。”
“为什么要放出来热水再试?”
他看她:“不然冷水会淋在身上。”
“......”不是,她还以为这是他家里放水的特殊流程什么的。
况且哪来下次呀,陈蝉衣微微红着脸点头:“哦。”
“哦。”他学她语气。
他干嘛啊,陈蝉衣发愣:“怎么了吗?“
还怎么,没怎么。
就是哦来哦去的,感觉她是真没话跟他讲。
李潇收回视线,把吹风机放回原处,抬步出去了。
“......“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陈蝉衣感觉他又有点不高兴了。
就这么折腾完已经是早上六点,窗外雨幕中,浮动着阴沉的蓝。
陈蝉衣把自己换下的衣服都收拾好,犹豫着该不该走。
她其实过来是想问,他为什么不高兴的,只是姑娘家天生腼腆羞涩,她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走进客厅时,空气里静静飘着食物的香气。
李潇在煮面。
天有些蒙蒙亮,他应该是在弄早饭。
陈蝉衣走到他旁边:“李潇。”
李潇应了声:“嗯。”
“你在弄早饭吗?”
“嗯。”
她顿了顿,抿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低头的时候,男人垂眸看了她一眼。
只不过陈蝉衣抬起眼睛,他视线轻轻别过去。
陈蝉衣又往前挪了两步:“你洗过澡了?”
她问出来就觉得自己真是没话找话,这什么问题啊,他肯定洗过了。
果然,男人这回连表情都懒得变了:“嗯。
他是嗯嗯怪!陈蝉衣心里憋屈死了,纠结片刻,还是努力说:“那你,那你伤口碰水了吗?”
说着她仰起小脸,眼巴巴望着他。
这回男人喉结滚了滚,终于多吐出一个字:“没有。”
“回来的时候淋雨了,伤口有浸湿吗?“
“没。”
那好吧。
陈蝉衣垂下眼睫,有些失落落地“哦”了一声。
他好冷漠啊,这么多年过去还是这样,什么都变了,她却还是找不到和他讲话的方法。
要不还是不问了,晚上在急诊科碰见也是意外,以后他们也不会常常遇到,还是不要那么想知道答案了。
她抿抿唇,手里抱着衣服,低眸离他远了点:“那我先回去了。
这回他转过身,屋内客厅没开灯,女生背影看起来单薄。李潇说:“不吃早饭吗?”
“不了。”
她要回去了,她不想再在这里呆了。
“陈家月。”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小心翼翼望着他,清亮的眼睛里委屈又柔软。
李潇隔她两米的距离,靠在厨台。
他眼神里有她理解不了的东西。
陈蝉衣愣了愣:“嗯?”
“药品单我看不懂。”
她还是站在原地。
他叹口气,低着声音:“过来。”
他停顿,最后朝她招了招手:“我不懂,你过来。”
最后陈蝉衣把叠好的衣服放在椅子上,拿起他药品单,很认真一样一样给他解释。
“这个是外敷的,要厚涂,擦药之前要先消毒,手也要洗干净,厚厚敷一层才能缠绷带。”
“要是有水泡了,你要记得告诉我,或者去复诊,让医院把水泡挑掉。“
“还有万一恢复得不好,可能要清创,把腐肉刮完。这个也要找医生,你不要自己弄,没消过毒会发炎感染的,很危险。”
她解释一句,他就坐旁边“嗯”一声。
陈蝉衣讲完抬头看他:“差不多这样两三个月就能好......你都听懂了吗?”
他笑:“听懂了。“
他听懂个什么哦!陈蝉衣扁扁嘴说:“那你复述一遍。”
李潇黑眸望着她:“复述不出来。”
实际上根本没在听。
原先只是找个借口,想她留下来,他能感受到她不高兴了,可能是他惹的。
要是放她回去,估计下次就不敢过来了。
她的胆子都贡献给病人了,对他就只有那么大一点。
李潇垂眸看着她,她洗过澡,唇角红润润的,他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很认真,又仔仔细细重新给他讲了一遍。
最后她说:“听懂了吗?”
眼眸期盼望着他,就像是期待看他这种差生的进步。
但是他就是没有进步,李潇还是笑着摇头:“有点复杂呢。”
陈蝉衣也疑惑了:“真的很复杂吗。”
“嗯。”他还是笑。
“好吧。”陈蝉衣妥协了。
可能是她大学一直学医,要背很多东西,这些都很熟练了吧。
换做他,可能确实觉得难以记忆也说不定。
陈蝉衣苦恼地说:“那你之后不懂来问我吧。”
他弯唇:“好。”
陈蝉衣半跪在地毯上,给他把药品单和检验单都整理好。
春夏了,身上睡衣都穿得单薄,尽管是长袖,可料子轻,其实根本遮不住什么。
李潇原本在看她整理,视线一转,滑到她后背。
他一愣。
女生睡衣后背平滑,没有扣带突兀的痕迹。
从他的高度,能很容易看见里面,很漂亮可爱。
他别开眼,捞过一旁抱枕,盖在身上。
气氛总算缓和了些,陈蝉衣蹲在地上,他坐在沙发上,她仰头看他垂着眼的样子。
突然说:“李满。“
他应:“嗯。”
“你晚上的时候,为什么不高兴?“
她想起他在雨里那个身影。
站台的风雨都吹进去,他却低着眸,不声不响坐着,眼睛看向地面,眼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
要是她不回去的话,他该不会要一直坐到早上。
可是李潇别过眼:“没不高兴。”
他骗人,陈蝉衣拿着药品单,轻轻打他膝盖:“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他沉默,膝盖处传来很浅的痛意,不是她打的,只是本身就有伤,阴雨天更严重。
李潇也没移开腿,随她打。
“真没生气。”
简直是骗鬼!
陈蝉衣咬着唇:“那你还和我发脾气。”还不理她,还故意走很快,在她面前把门关上。
他叹了口气,语调柔和了些:“那以后不这样。”
这还算句人话,陈蝉衣稍微满意了,手扒着沙发,还想再说些什么。
李潇突然站起身。
她仰着脸,不确定地喊了声:“李潇?“
男人沉默抓过沙发上的毯子,把头把她身上裹了起来,严严实实。
她一愣。
他看也没看她,往厨房走了。
陈蝉衣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刚想起身,胸前碰到沙发,刮蹭了一下。
“…………”她浑身僵硬。
不
可置信地躲在毯子里,抬手,自己用手背碰了碰。
那里柔软的弧度隆起很明显。
陈蝉衣脸一瞬爆红。
她来洗澡,带了换洗衣服过来,唯独忘记带内衣。
其实女孩子在家洗完澡是不穿内衣的,通常准备衣服也不会拿。
这次来他家,她满腹心事,又连带着紧张不安,更加忘记了这件事。
忘记了他是个男人,忘记她不是在自己家里。
忘记。
他看见她,可能是会有生理反应的。
陈蝉衣想起他刚才一直抱着抱枕,脸更烧了。
她不是懵懂,尽管他们当时,还没有谈到很过分的地步,他这方面一直是克制,约莫是怕吓到她。
她印象中亲密的事,也不过是嘴唇碰了碰,他也有很用力过,也有搂着她腰的时候,手收紧。
后来都停了。
因为她那时候害怕,她跳了一级,他却上学晚,差了两岁,那会儿在他心里,他说跟她接吻简直是犯罪。
但是她多少能知道一些。
她最初还以为他抱着抱枕,是防备她………………
“......”陈蝉衣红着脸猛地起身,捂着额头就走了,门“砰”地一声关上。
男人原本撑着厨房台面,厨房外望去阴雨蒙蒙,天昏暗。
他听见声响回眸。
视线落在被她遗忘在椅子上的衣服,无奈扯了扯唇角。
“所以,你是说,他让你进门了?”
窗外雷声轰隆,陈蝉衣趴在客厅地毯上,脸埋着被子喃喃:“我想死。”
那头许珈毓:“也让你洗澡了?”
陈蝉衣还是那句:“想死。”
许珈航难以置信:“你还没穿内衣?”
“。”陈蝉衣捂着脑袋,“你可不可以讲点好的。”
“可以啊。”那头从善如流,“这个男的吧。”
“嗯。”
“自制力不错。”
许珈航夸奖:“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前夫哥在这方面,挺像个人的。”
她真服了!
陈蝉衣扯着被子坐起来:“但是我好尴尬啊!”
“有什么尴尬的。”
“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啊。”
“他,你,不是。”陈蝉衣语噎,“换做是你,你想想你要是从浴室出来,这样被你老公看见?你想想呢?”
你共情一下啊!
是那边好像天生这方面迟钝,许珈在电话那头,很努力思考了一下,然后说:“要是我的话,我会觉得......”
但
“嗯。”
她
哼笑:“我会觉得,看什么看,又被迷死了吧。”
陈蝉衣没话跟她讲,翻身摁掉挂断:“再见。”
她在地毯上抱着被子坐了会儿。
还是李潇走之前的布置,他没把自己的羊羔绒被子带走,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陈蝉衣还是盖自己的被子。
把那床羊羔绒丢在地上,自生自灭。
后面有回在沙发窝着看电视,有点冷,她就顺手捞过来盖了盖。
被子很有份量,她是个睡觉很没安全感的人,太轻太薄太顺滑的被子盖在身上,都会睡不好。
那床被子却没有这方面缺点。
陈蝉衣就这么盖着被子,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睡得格外好。
那之后她干脆就睡地毯了。
有时候趴在茶几上写规培报告,写着写着被子一裹,就睡觉了。
她昨晚一晚上没睡,精力憔悴,陈蝉衣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望着窗外大雨,渐渐困意来袭。
等她再次醒来,是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陈蝉衣看着门外站着的李潇,不免一阵尴尬:“怎么了?”
男人身上仍是那件熟悉的黑色冲锋衣,楼道清冷,他身上寒气逼人。
李潇没什么表情,手上拎着一个袋子:“买了点吃的,中午吃饭了吗?”
陈蝉衣闻言,微微瞪大眼睛,她摇头:“没有。
她太累了,回去就补觉了,一睁眼都下午三点多了。
李?了然点头:“那你吃点东西。”
不知怎么的,他唇色有些泛白。
陈蝉衣低头,好奇接过他手上袋子:“里面是什么呀?”
他打开给她看。
是
很简单的东西,就是普通包子饭团,还有豆浆,陈蝉衣咦了一声:“楼下积水排掉啦?”
他说:“嗯。”
“在哪里买的啊?永安菜市场吗?”
他摇头:“在南门大街。”
南门大街靠梦溪路更近,她也不希望下雨天,他跑得很远。
“我可以拿个尝尝吗?”
李潇把袋子递过去。
里面包子面皮很薄,能看出里面馅的颜色,陈蝉衣挑了个尝了一口,是三丁。
她清亮的眼睛欢喜起来:“我最喜欢吃这个口味。”
他扯了扯唇角。
记
忆里好像她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一中成绩好的很多,家里有钱有背景的也不少,排挤人的事不算稀奇。
可她没有一点娇小姐脾气,她喜欢的东西,永远都是很容易就能满足。
譬如曾经秋天清晨给她带的桂花,周六的下午,沿着纬七路慢慢走。
那
年一中管得很松,比隔壁中放得开许多。
偶尔放学的时候陪她走那条纬七路,她成绩好,他班主任开着车疑惑路过,她都能笑笑打招呼:“老师再见。”
真是......可爱。
她现在还是这样,像是一直没变过。
包子皮薄馅大,汁水也多,陈蝉衣咬了两口就停下来,有些窘迫看着他。
们两个就这么站楼道里,好像这层楼不会有别人了似的。
他
陈蝉衣小声说:“谢谢。”
“嗯。”他说,“你说过了。”
他眼神笔直的,看得她发窘,又小口小口低头咬包子。
楼
道里传来脚步声,陈蝉衣眼睫一颤,她还没动作,李潇握住她肩膀,往里推了一步,堪堪遮住楼道视线。
老小区楼梯都建的窄小,他要离她很近,别人才能过去。
李潇没说话,只是沉默遮住视野,他大概也没想到有人来。
等到那人走到上一层,他转头,才看见她脸颊微红。
他陡然意识到离得过于近了,她会紧张。
更过分是。
她可能觉得是待在自己家,还是没穿内衣。
李潇撤开一步,眼睛瞥向别处:“你家里找师傅过来看过吗?”
陈蝉衣:“嗯?”
他无奈:“停水,有联系师傅来修吗?“
他说话难得这种语气,有点无奈,又有点纵容。陈蝉衣脸还红着:“还没呢。”
李潇低头,指尖敲击手机:“我帮你找一个。”
陈蝉衣微微睁大眼睛:“你知道在哪里找吗?”
“知道。”李潇看着屏幕,“刚下楼去看了,有师傅把联系方式留在门卫那儿,你先吃,我去问问物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陈蝉衣却发愣不吃了。
“怎么了?”
她视线移到他肩头发梢的水渍,慢慢地,又移回男人冷峻的脸上:“你下楼,就是帮我去问这个事啊?”
顺便帮她买了点吃的,因为大概知道她困,回去之后不吃东西就睡觉。
她眼睛有点紧张地望着他。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
他笑了:“那不然呢。”
昏暗的楼梯转角,他撑着她家门框,懒散又慢条斯理地抬唇,声音轻轻的:“不修好怎么办,你想一直在前夫哥家里洗吗?”
他视线并不露骨,也看不清什么情绪,但总觉得灼灼。
陈蝉衣脸颊烧起来了:“我没有。”
人唇角笑意淡了淡:“所以帮你找个师傅来看看啊,你把你值班时间表给我,我看看什么时候方便。”
她还没有。
男
陈蝉衣红着脸:“哦。”
后面他们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例如推推怎么样了,之类的。
她话不多,不是很能讲,对着他这张脸,她更加觉得难以启齿。
但是李潇虽然没什么表情,却也一一说了。
后面她还想再讲些话,李潇打断她,笑了:“陈家月。”
陈蝉衣一愣。
他看着她,眼底难得晕着温柔:“你非要在楼道里讲?我的......邻居?”
她觉得脸更烫了,但还是摇摇头:“不是。”
李?意味不明看着她:“不冷吗。”
楼
道窗外的风吹进来,把她衣服吹得贴在身上。
真是奇怪,她那时候才觉得冷。
陈蝉衣说不出话:“还好………………”
好什么好,他低眸笑了。李潇把手里提着的袋子都给她:“拿进去吧,站久了会感冒,我约好时间了告诉你。”
他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像是要回去的样子。
陈蝉衣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叫住他:“李潇。”
他回头。
女生穿着睡衣,抱着袋子站在门口,削肩素腰,头发柔软垂在身前。
他喉咙滚了滚:“嗯?”
听见她清恬嗓,小声地开口:“能加个微信吗?”
“真的吗,真有这么帅吗?”
“他是不是看着挺冷,但是贼照顾人那种啊?我最喜欢那种男人了,男友力爆棚。”
医院走廊,午饭时间,几个规培生从报告室出来,叽叽喳喳聚在一起聊天。
原先都是轮的夜班,这会儿应该回家休息,但是上午医院里突然来了个算是罕见的病患,带教医生说要是能坚持,还是去听一下会诊。
刘
静被她们簇拥在中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有些娇羞地说:“你们别说了,给我留点隐私吧。”
周围几个女生起哄,都想继续听八卦:“你快说啊,后面到底咋回事啊?“
刘静捂着嘴,看一眼徐?:“小?知道,你们问小颖。”
徐颖闻言愣了愣,掩去眼底的尴尬,小声说:“嗯,我也看见了,长得很帅,很高,说话也......也感觉没那么凶。”
女生们纷纷了然:“哦,是对别人凶,偏偏对你不凶是吧?天哪,我最喜欢这种了。”
刘静听着忍不住有些得意。
自从上次汽渡发生小爆炸,她已经梦见那个冷硬不苟言笑的男人很多天了。
每次在梦里,他都出现在医院走廊上,走廊中混乱嘈杂不堪,而他却安静默然,仿佛周围所有人都是他的背景板。
她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他,在梦里,那个男人视线会看过来。
刘静梦醒了还脸红心跳。
尽
管后来再梦见他时,总会出现另一张很讨厌的脸,可她还是忍不住开心。
今早救治病人会诊,她在旁边做笔记,想着那个男人的脸笑出声。
声音很小,身边女生听见了,就问她在笑什么。
刘静不知怎么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还是真是想人想魔怔了。
突然小声说:“之前有个病人,好像有点喜欢我。”
女生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刘静垂着眼:“嗯。”
她手腕瞬间被激动地拉住:“我靠,你也太幸运了。”
她们规培生活其实枯燥又无聊,整天累死累活抢生死时速。学医几年,差不多都到了家里催相亲的年纪,但是工作太忙,连认识新男人都做不到,别提多无趣。
现在刘静居然有了新桃花,还是被她救过的病人,大家都忍不住来凑热闹。
“什么情况啊,你详细讲讲?”
走出报告室,刘静脚步一顿,想起那天陈蝉衣的模样,说:“就,他腰被火燎到了,我给他包扎。”
“然后呢然后呢?“
刘静咬唇:“我有点不好意思,他就让我掀他衣服,跟我笑,说我是医生,要救死扶伤。”
她脸颊微微泛粉。
“我靠。”几个女生都羡慕,“身材咋样啊?“
“嗯………………挺好看的,他腹肌好明显。”
有
个女生啊啊激动:“那你不爽死了,你还帮他上药,还是腰那个位置,他不会给你摸他腹肌了吧?“
刘静捂着唇:“你小声点啦。”
“啊啊我就知道,手感咋样?”
她
们一窝蜂拐过连廊。
程雨音走在后面,戳戳陈蝉衣:“她们在聊啥?”
陈蝉衣从手机上抬头:“嗯?我没听到。”
程雨音觉得真奇怪:“刘静有桃花了?真看不出来,她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居然值急诊给值出来个桃花,好像说得还挺帅?虽然医生得有医德吧,但是我还是觉得挺神奇的。”
她是真的这么想。
刘静这个人,有些闷,说好听点是沉稳,说难听点就是看不透心机。
程
雨音之前跟她合作过,刘静是那种,自己把报告交上去,也不会提醒她的人。
问她还会装傻。
也
不能说不好吧,雨音就是觉得她有点不地道。
陈蝉衣之前就听她讲过这件事,她虽然和善,不怎么愿意计较,但心里也有一杆秤。
程雨音说:“徐颖好像最近跟她走很近?”
陈蝉衣愣了愣:“好像是。”
“你之前值班,是不是就是跟她们两个一起的?“
“嗯。”
程雨音撇撇嘴:“真奇怪,徐颖什么时候跟她关系那么好了。”
她们两个始终走在后面,刘静身边围了女生,都在求她多说点听个热闹。
陈蝉衣低头敲字:【那我到门口等你?】
隔
了两秒,李满:【不用,我自己过来就行。
陈蝉衣咬咬唇,给他发:【好。】
程雨音凑过来:“谁啊?”
陈蝉衣说:“一个病人。
”
“又是病人?刘静那边也是病人,你俩今年桃花就跟病人杠上了?”
陈蝉衣笑着打一下她:“不要胡说。”
还生病呢,她是没有见过李潇腰上的伤口,烧伤很严重。
陈蝉衣之前叮嘱他要注意忌口,好好换药,他都做了。
可是这几天创口恶化的速度比预想中快,他昨天说伤口好像有些化脓,陈蝉衣去看了眼,是要刮掉腐肉清创了,就让他第二天去医院复诊。
他今天轮休,就过来了。
陈蝉衣顿住脚步:“我出去一下。”
程雨音奇怪看着她:“你去干嘛?”
她陡然有些脸红,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声说:“之前那个病人,今天过来,我带他去清创。“
“?”霍雨音瞬间八卦心就起来了,“那他就找你?咋,规培医考核里还有加患者微信这一项呢?“
陈蝉衣被她说得莫名害羞,原本也没有什么,只是她这样说,就显得整件事奇怪起来。
陈蝉衣低头:“我不和你说。”抱着文件夹匆匆跑了。
那边刘静还在被女生簇拥环绕着,她们话题已经到了:“他手那么大,那是不是两只手就能把你腰圈起来了?”
刘
此
静很瘦,不过她瘦得并不算好看,是典型的枯瘦,像干柴,没什么气色。
刻刘静却笑了一下,眼底掠过几分愉悦:“他手......很暖和,很有安全感。”
“啊啊啊啊!他肯定是看上你了!”
声音太大,霍雨音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觉得有点吵。
路过扶梯的时候,有个女生视线一瞥,忽然指着楼下:“我靠,那边有个男的好帅。”
“哪儿啊?”
几个姑娘都往一楼门诊大厅看。
嘈
杂吵闹的门诊大厅,正中央是供休息的陪护椅。
最左边倒数第二排,很安静坐着一个男人。
他低着头,有些看不清面容,从她们楼上的视角,只能看见男人冷峻的侧脸。
鼻梁很高,眉骨平直深陷,是非常冷硬而英气的长相,长眉入鬟,模样周正,和现在常见的潮得不行的男生,一点也不一样。
刘静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屏住了呼吸,浑身一滞!
不是梦,不是做梦,她居然又见到这个男人了。
身边很快就有女生发现端倪,胳膊拐了拐她:“是不是他啊!”
那模样也太好看了,整个门诊大楼,那男人就像是跟周围人有壁似的。她也追星,有些明星甚至都没有这男人英俊。
刘静脸白了白,但是很快掩饰住:“嗯嗯。”
面子问题,她不能这时候说不是,她现在心里既甜蜜又有点慌张。
高兴的是她居然又看见他了,紧张的是,周围这么多人在场,万一………………万一她们要她下去怎么办?
那个男人可不像她说的那样,真的喜欢她啊!
刘静手指僵硬,正纠结着,忽然身边有个人:“那不是二组的陈蝉衣吗?”
程
雨音原本丝毫不感兴趣,听到声音往下看。
刘静也往下看。
人
来人往的门诊大厅,她看见女生一身冷清的白大褂,抱着个浅蓝色文件夹,一路小跑着,像一只蝶一样穿过人群,跑到男生面前。
男
人抬起头。
从
她出现在大厅的那一刻起。
他唇角微微牵了牵,尽管很轻,可他却没移开过视线。
陈蝉衣抱着文件夹,一路从楼梯上跑下来,她有点累,也在喘,看着他小声说:“你等了多久啦?”
李潇抬眸:“没多久。
”
她视线落到他衣服领口,外面雨水潇潇的,他衣服快干了。
她瞬间涌上一种负罪感:“我之前在科室没看到消息。”
他理解,笑了:“嗯,在上班。”
说
得她忙得顾不上人一样,陈蝉衣微微红了脸:“我带你去找医生。”
李潇跟着她起身。
医院烧伤科在楼上,陈蝉衣带着他去大厅右侧坐扶手电梯。
们两个人低声说着话,尽管举止并不亲密,男人面上也没什么表情,然而谁都能看出两个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氛围。
她
走在前面,男人微微错后半步。
他
就像把周围人都隔开了一样。
楼上有个女生有点傻眼,尴尬地说:“这,这怎么回事啊?”
不是说那个病人看上的是刘静吗,怎么跟陈蝉衣走那么近。
大家看刘静的目光不免多了几分探究。
刘静快气疯了,倘若只是男人自己出现,她还能圆谎圆过去,或者编出一套自圆其说的逻辑。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他在楼下等陈蝉衣!
刘
静死死咬着唇,说不出话,正想反驳。
身旁徐颖突然说:“啊,小蝉怎么也跟你似的,带他去清创啊?”
刘
静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徐?的侧脸,有一瞬间难以置信。
不过很快,她冷静下来。
多
好笑,原来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讨厌陈蝉衣,她的好姐妹也会背刺呢。
刘静松开唇,原先被咬得发白的唇,此刻平添几分无措和委屈:“我也不知道呢,她不是喜欢秦老师吗,难道是因为上次我给人家包扎,被她看到了?”
徐颖面不改色:“小静,她是不是有点羡慕你啊?”
徐颖原先是二组的,和陈蝉衣关系也还不错,她都这么说…………………
几个女生又重新叽喳起来:“看不出来,她居然是个学人精。”
“她是不是嫉妒你啊?瞧
“对啊,所以她才故意
她平时高高在上的样子,以为长得好看多了不起。结果人家帅哥就是喜欢你,就是觉得你善良,你和她不一样,她气死了吧?”
学你,还带着这帅哥去清创,天哪她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也太坏了。”
刘静眼眶泛着泪花,咬住唇模样挺可怜的:“我不知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徐颖说了那句话之后,就不曾开口,视线落到女生离开的背影,清秀婉约。
她哼笑一声,慢慢捏紧了拳头。
陈蝉衣拿了李潇的复诊报告:情况良好,心肺未见异常。
她稍稍放下心。
转眸看见他坐在办公室凳子上,望着她扯了扯唇角:“有问题吗?”
她摇摇头:“没有,就是要把创口清一下。”
“嗯。”
隔
壁还有别的病人在清创,双氧水刚倒上去,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不止是他,整个走廊的嚎叫声都此起彼伏。
护士也无奈:“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男人露着后背,膘肥体壮,看着倒是很凶神恶煞,护士的棉签一靠近,他就杀猪似的叫起来。
“轻点啊!”
护士戴着口罩都无语了:“我还没擦呢。”
“操。”那男的一心一意哭。
陈蝉衣视线从那边转过来。
对上李潇,有些紧张地说:“清创都是这样的,会有点疼,但是你不要怕。”
说完,她就觉得那句“你不要怕”,实在有点暧昧,像在哄小孩似的。
她眼睫微微颤抖。
然
而男人坐在椅子上:“嗯。”
他眼里很平静,像是对这些痛无动于衷。李潇望着她,慢慢露出个笑:“麻烦医生了。”
他怎么这么叫人啊。
陈蝉衣耳根烫起来,尽量忽视掉异样的感觉,认真给他说:“一会儿护士过来把你的水泡挑开,要是有腐肉,会刮掉......刮的时候有点痛,最后用生理盐水冲也会有点痛,但是他们会很小心的。”
她说到这里,男人唇边笑意淡了淡:“你不给我处理伤口吗。”
陈蝉衣原本想叫护士过来,听见这话回头:“我是学过这个,但是我还在规培,不专业,我给你………………给你找个专业的烧伤科医生过来好不好?”
到时候她在和那个医生说一说,让他下手轻点。
这样应该就不会很痛吧。
李潇低头:“嗯。”
她蹲在他腿边
,仰着小脸:“那我去叫医生,马上就过来。”
他看着她:“嗯。”
她很快就起身走了,科室里只剩下隔壁清创的凄惨哭声。
李潇在她走之后,唇边笑意就淡下来,他转过视线,漫无目的落在地面上。
其
实他无所谓来不来医院,痛不痛。
她说得很严重,他却全然没感觉。
外面雨下得淅淅沥沥,满地潮湿,李潇低眸,手掌撑着左腿膝盖。
房间里气味不好闻,双氧水和药水的味道刺鼻,护士把窗打开,凉爽的冷空气一瞬间涌进来。
阴雨天,他觉得膝盖又开始隐隐发疼。
之前跟着她爬楼还不觉得,现在停下来,膝盖的骨头就像是重新碎了一次。
眸光幽幽盯了那条腿半晌。
他
面无
表情移开视线。
大概两分钟后,房间门被推开,李潇抬眸,来的并不是陈蝉衣。
是个很瘦的女生,颧骨很高,头发偏黄,她化了淡妆,头发不知道是没扎起来,还是故意散了,发质有些沙。
李潇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那
女人却走到他身前蹲下,抬起眼睛看他,面容大胆又羞怯。
他没表情:“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