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匿影诀,松了口气道:“真是背运,走到哪都碰上。”
顾君轻跳下他肩膀,变回人形,说道:“我的妈呀,这些人简直是疯了,明明自己没理,胡搅蛮缠些什么?”
顾年遐却神色凝重,仍趴在晏伽身上,蹙眉思索着什么。
晏伽看了看他,问:“你在做什么?”
顾年遐:“思考。”
晏伽:“先从我身上下来再思考。”
顾年遐非但不理,反倒得寸进尺地在晏伽背上蹬了几脚,直接窜到了对方头上,像顶狼皮帽子似的扣上去,低下头,隔着面纱四目对视:“刚才顾君轻说什么?‘明明自己没理’,对吧?他们自己必然也清楚是没理的,仅凭一个不知来历的家仆,如何定我的罪?”
“所以呢?”晏伽已经在想着怎么才能快准狠地把顾年遐从自己头上逮下来了。
顾年遐道:“他们自知无法让我认罪,却还是来了,折腾许久,无非是要我和那家仆亲自去对峙。但三七坊是如何被灭、这人又是怎么独独幸存下来的,我先前一直无暇去想。”
眼下的蘅宫,唯有北境狼族的族长,即顾氏一族的“先知”孤身驻守。而顾年遐的母亲则是族内地位同样举足轻重的祭司,除了祭礼告祝大典时会回来待上许久,其余时候常年在外,对蘅宫诸事鞭长莫及。
凌绝宗显然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故意前来发难,但不会真的与顾氏结仇。这些魔族虽然曾向上古诸神许诺过绝不残害凡人,但在人族眼中毕竟是异类,就总有翻脸不认人的那天,他们就是再傻,也不会自己上赶着找死。
唯一的理由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凌绝宗另有图谋,才不惜冒着得罪北境狼族的风险来此兴师问罪。
晏伽觉得顾年遐说得不无道理,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如此说来,他们在你家地盘上大吵大闹,反倒让人顾不上去想……三七坊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8章你那小徒弟快要恨死我了
顾年遐的尾巴用力甩了两下,抽得晏伽脖子生疼。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对方扯了下来,揪着后脖子,佯装凶神恶煞道:“下来!”
“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嘛?”顾年遐爪子耷拉在胸前,额头印记亮晶晶的,“我们先回去,等那群人睡了,就偷偷溜走,去三七坊看看。”
顾君轻立马跳起来:“我也去!”
晏伽不讨厌小孩子,甚至还能逗几句玩玩,但也仅限于不让他带孩子的前提下。
顾年遐被晏伽放到地上,又攀着他的腿噌噌爬了上去,重新扒回他肩膀,打了个哈欠:“本少主困了,回去吧。”
晏伽震惊不已,问顾年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顾年遐不假思索:“偷酒贼。”
晏伽点点头,顶着一头沉重的斗笠便往前走:“说得好,我还要偷小狼呢,两只一起偷了去卖,走吧。”
“留步——”
第四道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晏伽下意识地准备摸刀,就听那声音又道:“不必如此戒备,是我。”
是顾氏族长,顾影拙。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正默默站在几人身后看着这场闹剧,面上笑得七分冷三分假,相当有损一族之王的气度。
晏伽松了口气,收回手,说道:“是你啊,怎么,一见面就认出我了么?”
顾影拙笑了笑,看向顾年遐,说道:“年年,不能胡闹,赶紧下来。”
顾年遐极其不乐意地说:“爹,他都已经跟我说好了,要去三七坊走一趟。”
顾影拙皮笑肉不笑,脸已经有些阴沉下来:“走什么走?别添乱。”
晏伽乐道:“没有的事,你家少主大人英明神武,我等心甘情愿拜服。”
顾年遐拱拱鼻子,从晏伽身上跳下来,变回人形被顾影拙拎到身后。
顾影拙一点没惯着他,拍了拍顾君轻的肩,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我和这位客人有事情谈。”
顾君轻恨不得赶快逃离是非之地,毕竟晏伽还抱着一坛酒。他把自己手中那坛酒往晏伽怀里一塞,拉起顾年遐就走。后者不情不愿,但也违抗不了亲爹那命令的眼神,只得几步一回头地跟着顾君轻往寝殿走了。
晏伽瞧着不断回头的顾年遐,笑道:“儿子养得不错啊,都能化形了,还挺俊。”
顾影拙叹道:“一天天就会折腾闹心,动不动就往外跑着不回家,跟他娘一模一样。”
晏伽摇摇头,说道:“小孩嘛,有点心气儿是好事,好好教就行了。不过我方才看他眉间印记有点淡,怎么回事?”
顾影拙神色莫名有些复杂,看着晏伽,似是欲言又止。
“你挤眉弄眼的做什么?”晏伽摘掉斗笠,久违地透了透气,“可憋死我了,戴着这玩意儿不好走路,只能调动灵识认路,怪累的。之前不小心被他俩看到了脸,还好还好,不是麻烦的熟人。”
顾影拙瞧着他,忽然眉眼松弛下来,笑道:“倒是你,这三年来大梦酣觉,可好睡啊?”
晏伽叹了口气,慨然道:“一睡三年,醒过来总觉得腿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睡下去时外头腥风血雨我懒得管,如今醒了,居然还是腥风血雨。”
顾影拙看着他,摇摇头说:“世道繁乱,你早知自己不能全身而退,还是袖手旁观为妙。”
晏伽笑道:“袖手旁观?你们顾氏又何尝不是一直不争世事,这麻烦不照样找上门来?”
顾影拙无奈道:“如今魔族一脉日渐式微,总不如人间热闹。三七坊灭门一事,老夫已经悄悄派人前去探查过,的确蹊跷,只能说此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晏伽还以为顾影拙说的是顾年遐,心说居然真的舍得让宝贝儿子去查这么危险的东西,难道不担心惹上麻烦么。
“小孩子不懂事,总是瞎琢磨些别的,贻笑大方了。”顾影拙又说,“对了,既然你来了,那老夫就顺带提一嘴——事关‘那个地方’的异动。”
晏伽的手顿了一下,在顾影拙后面的话出口之前,迅速划开了一个结界,里面的声音一概传不到外头。这是越陵山派先祖所创阵法,流传到他这一代,已经很少有人会用了。
“慎言。”晏伽说道,“关于‘那里’,不管过了多少年、熬死多少人,都必须是秘密。”
顾影拙点点头,继续道:“是这样的,你大概还记得,数年前‘外界’的封印忽然洞开,九州大地许多生灵都曾经历过的那场浩劫。如今的情境,和那时很像。”
晏伽脸色微微沉下去,嗯了一声。
那段往事已经甚少有人提起,一则是因为实在太惨烈无法回首,二则当年得知内情的亲历者,几乎都死在了浩劫当中。
晏伽的师尊也死于当年,那之后他就继任了越陵山的掌门,在被其他门派齐心协力搞得身败名裂之前,他一直都被视作最有可能飞升成神的那个人。
——就和他的师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