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遐支棱着耳朵,边听边向晏伽打小报告,“是宝贝吗?什么宝贝这么不得了?”
他话音刚落,前面一个紫衣灵修猛地扭回头来,紧盯着顾年遐,接着视线缓缓落到晏伽身上,狐疑道:“这位道友,你的仙宠刚刚是不是开口说话了?”
“没有。”晏伽斩钉截铁道,“你没睡醒?你见过谁家仙宠会说话?”
那人似乎并不信,把顾年遐盯得都发毛了,冷汗直冒,他想起进来时晏伽的嘱咐,为了不露馅,当即便配合着翻了个身,肚皮朝天往晏伽怀里一躺,嗷呜嗷呜地哼了两声。
晏伽也很自然地伸手挠了挠他的肚子,原本只是做戏,没想到手感还挺软的,忍不住多捏了两下,把顾年遐捏得直哼哼。
紫衣灵修两眼放光,自顾自地转过身,贪婪地看着顾年遐:“我还从未见过如此成色的小白狼,这浑身真是半根杂毛也没有……道友若愿意割爱,不如开个价,将这小白狼让与我?”
晏伽莫名其妙:“这小狼我养得好好的,凭什么让给你?你开多少价我也不卖,这可是我从狼崽子养起来的,你以为区区铜臭几两,就能换走我家小狼崽?”
紫衣灵修心思都在顾年遐身上,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说:“我还是带了不少银钱的,道友不妨先开个价?”
他说着,刻意打开腰间的钱袋,让晏伽瞥见里面的闪闪金光。
晏伽看了看顾年遐,摸肚皮的手忽然慢了。顾年遐觉得不大对劲,猛地抬眼与他对视。
那一瞬间,晏伽从小狼眼底看出了喷涌而出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真要卖掉我?!
晏伽忍笑忍得辛苦,摇了摇头,安抚地拍拍顾年遐气鼓鼓的肚子:“我不会卖的,道友不必再坚持了。”
紫衣灵修不甘心地又看了顾年遐一眼,迟疑道:“它真的不会说话吗?可是我刚才明明听见……”
对方还想辩驳,被晏伽无情打断:“你刚才做梦了。”
“是吗……”
紫衣灵修这才嘀嘀咕咕地转了回去,似乎也对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产生了怀疑,“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算了。”
晏伽面不改色瞎扯的本领已经登峰造极,十次有九次都能把人蒙过去,剩下的那一次,绝对是遇上了他师尊。
——那是个比他还敢张口就来的主,晏伽这一身浑劲儿大半都是跟那人学的。而他师尊,是他曾经在这世上唯一无法骗到的人。
眼前光景陡转,晏伽被耳边的一声嘶鸣扯回思绪,垂眼去瞧,只见先前四面宽阔的戏台上忽然落下了手臂粗的铁笼,一狮一虎两头仙兽从戏台旁的洞口钻出来,乍一看见对方,都瞬间炸起了全身的毛发,嘶吼着互相警告,像是随时会扑上去和对面杀个你死我活。
“斗兽?”
晏伽皱起眉,悄然打量四面的灵修,但此刻每个人都沉浸疯狂当中,完全没有了在上面时那种风骨翩翩的气度,双眼发红、高声叫嚷着什么,连带着身旁的仙宠也连声嚎叫,场面混乱至极。
顾年遐扭头看向晏伽,意思是“我要叫两声做做样子吗?”
“你不用叫。”晏伽说,“比它们乖,你就赢了。”
狮虎两头仙兽互相吼叫了半天,猛地向对方扑了过去。电光石火间,晏伽飞快伸手捂住了顾年遐的眼睛,说:“小孩子别看这些。”
“我十七了,不是小孩子。”顾年遐扭了两下以示抗议,“你们人族就是这样算年纪的。”
晏伽没理他,依旧紧紧捂着小狼崽的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台上的场景。血腥气弥散得到处都是,他注意到那些仙宠似乎对此十分热忱,在鲜血的气息中逐渐变得疯狂,如同魑魅魍魉一般。
台上嘶吼声宛若惊雷贯耳,晏伽从未见过如此猛兽,根本不像寻常的狮子和老虎,争斗时仿佛不知疼痛与恐惧,猩红兽瞳中唯有滚滚的杀意彼此交缠,这让他想起曾经在战场上见过的某种邪秽。
许久的缠斗与扑咬过后,台上安静下来,鲜血淌了满地,巨狮在这场厮杀中胜出,老虎则气息全无地躺在一旁,动也不动了。
“好!”有人高喊出声,“这狮子我要了,开个价!”
黑袍人和两个随从将老虎尸体拖了下去,很快又折返回台上,朗声道:“承蒙诸位赏光,灵狮要价我们稍后再议。今日重头戏在后,请诸位稍安勿躁。”
周围霎时又沸腾起来,黑衣人待四座稍安,又开口道:“此物珍贵弥天,诸位尽可叫价,价高者得,绝无抵赖。不过,哪位一旦拍得此物,就必须买下——想必这里的规矩,诸位早就再清楚不过了。”
“快!”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口,“快些开始!”
一架铁笼从戏台底下的暗格里缓缓升上来,被黑布蒙着,里面静悄悄的。晏伽坐直了身子,捂着顾年遐眼睛的手也松开,若无其事地拍掉了一手狼毛。
黑袍人上前一把扯下黑布,笼中赫然是一个银发的青年,身上只披了件脏破的道袍,皮肤莹白,连瞳孔都是灰白色的,仿佛盲人。但晏伽看出来,这个人的眼睛并没有问题,视线茫然却并不涣散,灰色的瞳孔从坐席上掠过,面容无悲也无喜。
“这就是我们先前向诸位放出的消息中,最为珍贵的品物。”黑袍人微微一笑,“蜉蝣一族,这世上最纯净的魔族。我们找到了千百年来唯一一只修成人形的蜉蝣,将其收做仙宠,可助修为大增,抵得最上乘的一品灵器。”
顾年遐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晏伽,只见后者也满脸凝重,一言不发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剑。
蜉蝣一族,盘古开天辟地后自天穹裂隙流溢的灵气而生,源于上古魔族鲛人一脉。但时至今日,鲛人已经在曾经人族和魔族的征战中被屠戮殆尽,仅存的遗脉销声匿迹。而蜉蝣命格短暂,法力虽强却极易消散,食之无味,才躲过了当时渴求法力的人族屠杀。
这应原本当是十分脆弱却强大的魔族,每日清晨从开天之处的灵脉生出,第二天日出前便消散在熹微的晨光中,不久又会诞生新的蜉蝣。
拥有与生俱来的深厚法力,却难以留住,也无法像其他魔族那样化作人形,朝生暮死便是这一族的宿命。
“蜉蝣一族怎么会在这里……”
顾年遐此刻小声说话,周围已经无人再注意了。毕竟同为魔族,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不得不令他骇然,心头也腾起了怒火——这些人实在残忍至极,肆意将魔族作为商品叫价,简直毫无悲悯之心。
黑袍人从腰上抽出一把剑,从铁笼缝隙中伸进去,不由分说地刺穿了银发青年的手臂,后者痛得蜷缩起来,却并未出声,只是从眼眶中源源不断滚落出莹白的珍珠。
这是纯正鲛族血脉的佐证,一剑下去,今夜没有人会再怀疑青年身份的真假。
与此同时,每个人身旁都出现了一柄金锤、一枚金铃,凭空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