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根基,这些人既然已经动过一次手脚,必然是知晓其中秘密,不会就此罢手。
如果晏伽想得没错,弦无双早已试过直接以混沌之力蚕食建木,甚至试图强行夺取蜉蝣一族的法力,却收效甚微,因此才想出了“仙宠”的法子来引诱仙道众人,以窃取这些人的修为。
仙盟大会的“仙境”便是弦无双计划中的最后一环,用盟会上那么多仙门宗师与弟子的修为来豢养混沌之力,会令那些邪秽壮大千百倍,哪怕是万古神树也难以招架。
“混沌不能独身存活,所以灵修的身躯便是最合适不过的炉鼎,此招绝顶阴狠,他根本没想过给这些人留活路。”晏伽摇头道,“灵修一旦失了修为与法力,和要了命没什么区别,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弦无双倒是懂得如何杀人诛心。”
“难怪他和神殿勾结,这些年将学宫开得到处都是。”顾君轻说,“要我说,你们人族的修为本就来得不易,还如此不珍惜,实在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顾迩卓道,“是他们自己贪,凌绝宗那些人也是,这些天到处哭天喊地、奔走鸣冤,甚至还污蔑我们族长和越陵山联手设局夺走他们的法力,简直狗急了乱咬人。”
“又是我?”晏伽指指自己,“从前每回他们碰上说不通的事,就按到我头上,然后一下子就能说得通了,真是莫名其妙。”
顾君轻道:“我悄悄盯着这些人,发现他们在召集失了修为的灵修们,不知道要做什么。”
“不甘心于此,很正常。”顾年遐说,“我爹来信了,过两天我和晏伽要回蘅宫。”
听顾影拙的言外之意,此事怕是和顾年遐丧失的那段记忆有关,这让晏伽坐不住了。四年前顾年遐大闹仙盟一事,他本可以从展煜或者旁人口中得知,但晏伽只想听顾年遐自己告诉他,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他相信小狼不会对他撒谎,哪怕真的做错了,也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不周山刚过去的一个寒冬,雪比往年都要大上许多,顾年遐巡视领地时发觉许多地方的积雪都要厚重足足两倍。这对北境狼族来说不足为重,但眼下这个当口,他不得不怀疑和不周山的异状有关。
“我听说云锦城还在不停地举办狼王祝祷仪式。”
顾年遐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边的骰子,推到桌子另一边,被晏伽接住,又推回来。
晏伽两指将骰子按住,暂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关外费氏百年传承,费轻舟一个人是拦不住的。不过据说费逯想要将冰墙上凿下来的碎冰重塑,刻成狼王的冰雕。”
“看来他是彻底疯了。”顾年遐叹息,“那些人信仰狼王到了此等地步,已然是走火入魔了。”
晏伽想了想,对他说:“因为这几百年来,云锦城一直安然无事,城民便可以将其归于狼王的庇佑。但倘若有一天云锦城真的灾劫降临,狼王殿下并没有出手相助,这些人又会如何想?”
顾年遐仿佛被点明了什么,顿了顿,答道:“……会怨恨我?”
晏伽点头:“不仅会怨恨你,更会认为自己这些年的诚心供奉徒然无用,若此时再有人推波助澜一番,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倒是不怕这个。”顾年遐摇头,“别的都先放一边,再过半个月,甘令闻和甘令望就要给你剥除碎片了,我得守着你。”
晏伽扯了扯他衣袖,道:“左右现在没事做,我教你写字儿。”
顾年遐从他那堆什么都有的宝库里翻出笔墨,一套齐全的文房四宝,从前被他搜罗来当摆设,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晏伽让顾年遐坐在自己腿上,手把手教他研墨捉笔,双臂环着小狼的身子,胸口和后背贴得几乎没有缝隙。
这种亲密无间的姿势,两人有过很多次,虽然大多是在寝殿里、卧房中,很少有眼下这种坐怀不乱的安静时候。
晏伽发现顾年遐是会写字的,当初在金陵时他就注意到这件事,并且一笔一划的走势都有些熟悉,似乎有他的风格。回想起小时候那只曾捡来养过几月的小白狼,后来他经历了太多变故,早已记不清少年里最欢愉的那些时光,要是展煜不说,他或许也不会主动去回忆那件事了。
自仙盟大会后,晏伽开始一点点记起当年的细节来,夜里陪他读书修炼的小狼,还有一同相拥入眠的小毛团子,相比于其他的纷繁往事,这竟然是他为数不多记得最清楚的日子。
原来从那个时候,小狼就已经陪着他了。
顾年遐低头在纸上写下了晏伽的名字,咬着笔杆,尾巴缠住晏伽的腰,偷偷抬眼瞅着对方。
晏伽假装没有看到,拿过顾年遐手里的笔,随手写了一行“晏伽雅正”。
“什么叫雅正?”顾年遐问。
晏伽:“就是请别人指点匡正的意思,落款写在最后,是谦让受赠此墨宝的人,希望对方指正一二。”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谦让?”顾年遐蹭他的下巴,“我让你看个有趣儿的。”
晏伽好奇地看着顾年遐凝出一片冰魄化入砚池里,拿起毫笔在里面蘸了些墨,往纸上乱写几笔,接着随手一挥,指尖划过之处,那些墨迹竟然尽数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道理?”晏伽新奇道,“厉害。”
“将千年冰魄化入笔墨写下的字,我自己可以用法力消去。”顾年遐转了转笔,说道,“可以用来做坏事。”
晏伽看着先前顾年遐从宝库里翻出的那堆东西,忽然“嗯?”了一声,伸手从中扯出一块薄如蝉翼的轻纱,仔细看去,上面还系着一条叮叮当当的银色链子。
“这什么东西?”
顾年遐看了一眼,说:“这是狼王先祖留下的衣裳,用岭南深山中的霜蚕丝织成,是我们狼族学会化人形后穿上的第一件衣裳。”
“就这一块布?!”晏伽震惊不已,“这像什么话!这能遮住哪儿?!”
“原本我们是不用穿衣裳的,起初会化形的时候,还因为在人族面前赤身裸体被当做登徒子。”顾年遐对他解释,“后来我们才知道,人族穿衣裳是要遮住最要紧的几个地方的……”
“所以你们干脆连衣裳都懒得做了,直接变一身。”晏伽说,“不害臊,这东西该遮的地方都没遮住。”
他抖了抖那所谓霜蚕丝织就的纱衣,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看着顾年遐,不怀好意地一笑。
顾年遐眨了眨眼,立马就要从他怀里逃走。
最终小狼没能跑得掉。
晏伽拿笔尖蘸了千年冰魄化开的墨汁,不顾对方的反抗,在小狼肚子上笔走龙蛇一通,满意盯着自己的大作欣赏了许久,又逼着顾年遐念出来。那根银链子原本起到系带的作用,堪堪垂落在腰间,水滴似的坠子贴着小狼的腰身。
闹腾过后,晏伽给顾年遐擦干肚子上的墨渍和水迹,又抱着小狼尾巴哄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