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上海龙王来,否则何年何月才能一夜发家?”晏伽若有所悟道,“金陵在东海之滨,我也从古卷里看过东海鲛人的记载,他们眼泪化成的鲛珠可是千金难求。”
甘令望愕然道:“大使司送给我们的耳坠是鲛珠?她为何如此?”
红煞道:“不知。但据那小鬼所说,在修建明月乡之前,有一日镇上突然来了一个方士,铁口直断、神机妙算,事事样样都算得丝毫不差,自然也被请去了那财主家中,只是后来方士再也没从他家中出来,再之后,财主便倾尽几乎全部家财修了那座明月乡,建得穷奢极侈,宛若宫殿一般,他自己却在不久后莫名暴毙。”
“这个方士不大对劲,怕是那财主的先祖与鲛人曾有过恩怨。”晏伽摇头道,“难怪那些小鬼先前死活不肯说,它们修为实在可怜,那明月乡背后又是魔族与神殿,自然不敢直呼其名。只可惜我手腕还是软了些,它们早看出我不会下杀手,却怕真的被你吞了。”
红煞一抬手,掀开喜轿的轿帘,里面的女子依旧指着西方,只是身躯似乎已经有些淡去的迹象。
“后面的路我就不同行了,这姑娘还请你们一路带去,了却她的执念。万望你们能拦住山里那些东西,让我在这林野之中多逍遥自在几百年。”她轻笑,“过去恩怨,我们一笔勾销。”
温哲久抬起手指抚了抚菩岚大师的佛珠,将对方怀中的禅杖接过来。
“告辞了。”他说,“我师父也不必再困顿于往日的心魔中了,他终究是无法自渡己身。就像他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样,善因并不可消解恶果,所行之事,必有因果报应。”
红煞的轿子摇摇晃晃地下山去了,那些提灯笼的小鬼面目依旧苍白麻木,双脚悬在空中,身影一点点消失在雾气弥漫的林间。
展煜叹了口气,转身欲叫晏伽和萧千树:“走了,我们……你怎么了,萧九?”
萧千树出神地看着红煞离去的山路,半晌,召出青玉葫芦,将红煞留下的游魂收了进去:“你们先走,我要去与师父辞行。”
晏伽在络星台上等了顾年遐不久,远远看到一道白色身影轻灵地御剑过来,显然是直奔着他。
他张开手,顾年遐便一头扑进他怀里,也不顾有人在旁,“好了,我回来陪你了,晏伽,好怕你没有等我就走了。”
晏伽心中一沉,知道小狼是耿耿于怀当年的事,很是愧疚地摸着他耳朵,说道:“我等你,以后都等你。”
仙道之中,眼下只有展家、三清门与越陵山尚存不少精锐弟子,都在拜月顶上严阵以待,此外翠麓山庄包括掌门在内将近三百人都已罹难,仅存二十余人,其他仙门被混沌引诱后走火入魔者更是众多,孙氏剑宗、金陵徐氏与关外费氏至此仍无半点消息,想来也凶多吉少。
温哲久安顿好菩岚大师的尸身,让随行的师弟将其送归悬空寺,葬于佛塔之内,自己只取了菩岚大师的禅杖在侧,另有一串檀木佛珠、一件袈裟,皆是他师父死前要留给他的遗物。
或许只是出于愧疚,菩岚大师当年为了转嫁因果,并且也希求杀性极重的温哲久能替他平息此冤债,便移花接木,生生让世人将无知孩童当做所谓的佛门天才,蹉跎了这些年。
而温哲久这数十年来从未认清自己是何人,一身戾气与佛门格格不入,无亲无友,到头来唯余茫然。
“其他仙门究竟是分不出人手来,还是临到阵前被吓破胆了?”
晏伽扯了扯顾年遐披到他身上的披风,往络星台上看了一眼,“先前那片雾气里,我们看见的,想必他们也都看见了。”
林惟竹额间的三眼刚刚闭上,对他说:“我和苏师兄也看到了,倘若那个地方就是‘外界’,那眼下我们所交战的混沌不过是那个‘玄牝之主’法力的十之一二,如果真的放任那些东西逃出裂隙,就算倾仙道之力与之抗衡,怕也是难了。”
晏伽道:“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裂隙没有被完全撑开,赶快再动手封上。”
苏获却道:“我们最该担心的不是强敌难破,而是人心不齐。仙道中人久在神殿播撒的仙草灵药中浸淫,经脉中多少有混沌游丝攀附,哪怕不至于被一朝吸干法力,却还是会被混沌假相所扰。或许你不知道,先前许多人在看到外界之景的同时,也看到了弦无双许诺给他们的大好前途——此战若降,待你败后,便得享法力无边,如若不降,则死无葬身之地。”
“仙道认定我会败?”晏伽嗤笑,“不过倒也不奇怪,外界之中那股气息连我都忌惮三分,更别说旁人了,有退败之意是人之常情。”
“听起来你有把握能赢?”展煜在一旁问道。
晏伽转过头,目光扫过每个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没有把握。”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晏伽的回答实在是有些搅乱士气。要是连他都对此战没有把握,他们之中又有谁敢说一定能胜?
“我不是神仙,诸位,我和你们一样肉体凡胎,不过是虚长了些修为,倒还够不上化臻之境。”晏伽道,“从前的每一次,我也都不曾有过把握是否能胜——每一次。”
甘氏兄妹前几日对他说的话,言犹在耳。
“晏仙师,你要想好。”甘令闻对他说,“此战,你或许会一去不回。”
晏伽只是点头:“我知道。”
甘令望说道:“若此时作罢,无论来日这人间如何,你至少都能和狼王多在一起些日子。若执意前去,你的金丹与经脉怕是……”
“这个我也知道。”晏伽却仍旧道,“我又如何舍得下他?”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和唐嶷交谈的顾年遐,一对耳朵灵动地竖着,和当初他们在林中相遇时的模样并无差别。
“他也知道。”晏伽说,“他是懂得我的。”
思绪回转,晏伽在众人的目光中将秋水桐梨剑悬在腰间,说道:“可我偏偏不服那‘玄牝之主’,哪怕裂隙再被攻破百次千次,就算是死,我也绝不向它屈从半步。”
越陵山上剑阵遮天蔽日,数百精锐尽数而出,如同成群的鸿雁穿过鸣沙阁,向西飞去。晏伽越过鸣沙阁时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峰顶一处如同星罗棋盘,一黑一白两子分列西北与东南星位,天元处站立一人,正是唐嶷。
丘屏站在棋盘外,抬头看着飞过的剑阵,右手情不自禁地抚上了自己的双腿,接着又像是突然惊醒一般,落寞地别过了头。
头顶忽然落下一个东西,丘屏反应极快地伸手接住,发现那是一枚油纸包裹的圆团,拆开来看,竟然是一块牛乳糕。
那是晏伽第一次上越陵山,自己亲手递给他的那种点心。
顾年遐回头看了看,问晏伽:“你丢给他什么了呀?”
“就像先代狼王和费氏先祖一样,这叫一饭之恩。”晏伽抱着手臂,迎风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