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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茉的指尖连着肩膀都被枪支的挫力震出麻意,枪声已停,这股酥额却绵绵无绝。
耳边是他那句“我喜欢一个人”………………“你在我身边怎么会危险?“
“砰砰砰!”
是弹珠射中气球的爆破声,也是她心脏一股又一股的震动,紧缩,扩张,紧缩,扩张,最后只想和他远走天涯。
兑换奖品时,周茉收获了一个玩具,形制像勃朗宁的短手枪,拿在掌中轻便,她指尖捏着,喃声道:“不知道飞机上让不让带呢?我想拿回去做纪念,而且如果扔了就可惜了。
楼望东这时说:“安检不让带就拿出来给我。”
她蓦地抬头,眼睛水灵灵地看他,知道他的意思是送自己去机场,她应该高兴,如果不是前一刻,他才说了句似是告白的话。
周茉紧捏着那把枪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想跟他在一起……………”
男人却看不上那把枪,说:“一个玩具而已,香港什么都有,怎么会找不到?你还舍不得它了。”
周茉不知怎么竟说了句:“可是楼望东只有一个......”
话一落,她语气滞了滞,男人瞳仁先是一怔,旋即愉悦缓缓爬上他的眼眸。
周茉猛然慌张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就像人到处都有,可不是你也不是我,就好比,我这个玩具叫楼望东,你明白吗?都是枪,但不一样的!”
男人眼神一暗,从她手里的枪滑向她的眼,说:“我是你的玩具?”
周茉眉心蹙起,有些恼地看他,呼吸一气,这一刻又变得想笑,但又难过他还是不理解她的意思,心思再转,又觉得他没听出来也好。
见她笑,楼望东又说:“开心了?“
周茉一怔,眼睛里的亮光落进他瞳仁,蓦地反应过来,他知道她不高兴吗?
所以才陪她玩一场幼稚游戏。
她把枪揣进挎包里,状似轻松地拍了拍包,抬头朝他开玩笑说:“你看,我把你揣进兜里带走咯。”
这样,是不是也算一场温静如春风的告别。
他就站在高大的银中杨树下,风掠了掠,春日碎金般的光影照着他,连深邃的眼睑也透进去了几缕暖意,对她说:“这样香港就有我了。”
周茉不自觉笑了笑,眼睛忽然就红了。
是就好了。
上午的步行街是最不热闹的,而他们不合时宜地在不对的地方相遇,奶茶店也才刚营业,周茉只买了一杯热奶茶,楼望东不喝,就连舌尖的味道也无法共享了。
但谁也没有提回去这句话,中午的时候吃的是火锅,也很少有人会在这个钟点来吃这样一顿宴席。
天时地利都不对。
周茉不太吃得下去,明明和他相识才短短数日,却像有很深沉的羁绊,原来这些都是在瞬间发生的,并不需要时间去累积。
周茉说:“吃完午饭就去机场吧。”
她语气平静,而铜锅底下的碳火烧得很猩红,连带着也将她的心口烫热。
男人给她夹了碗羊肉,沉声道:“吃多点,真正的特产可带不走。”
周茉一听,眼睛让那雾气给熏热了:“抓活的不就行了,鞑鞑就是蒙古马。”
楼望东在她说第一句时隔着薄纱似的雾看她:“你现在连一把玩具枪都不一定带得走。”
说着,他朝她伸手:“把枪给我。”
周茉下意识捂住了包,他叹声:“我把它拆成零件。
“不要,我组装不回去。
楼望东扯了下唇,笑她:“如果带不走就留下。”
周茉手里捧着奶茶杯,牙齿咬紧吸管,蓦然在他这句云淡风轻的话里读出了自己的心意,为什么她一直这样难过,因为他从未挽留过她。
哪怕他现在说的是这支枪,可她也想像它一样,可以留下。
她竟然在羡慕一支可以来去自如的玩具枪。
周茉干脆说:“留下就留下,反正我的行李在你车上。一会你偷了我的枪,我也不知道的。”
说完她偷偷低了下头,楼望东手里涮羊肉,瞳仁一望她,便说:“我不做偷鸡摸狗的事,茉莉法官不是已经在法庭证明我的清白了么?”
她着迷于楼望东像银中杨一样高大正直的灵魂,可恰恰又因为他这样的人,令彼此无法逾越边界。
周茉肩膀一垮,埋头吃他的肉,将嘴巴塞得满满的。他在给她涮肉,她就应该认真享受,而不是在这种时候悲伤。
“如果为错过太阳而哭泣,也将为错过群星而黯然神伤。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泰戈尔的诗,意思就是不要为过去的事情难过,应该抓住将来的机会,否则一直沉湎于所失去的,只会迷途不知返。”
楼望东在这时压了下喉结,看她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煮化进水里:“迷途知返?今天要回家的是你,所以恭喜茉莉法官,迷途知返了。”
周茉在他这句话里发酸,起眼睛看他,忽然也怨他:“你去过香港吗?你怎么知道我去那儿就不会迷途?你怎么知道我留下就不是迷途知返?”
她像一片片晶莹的冰珠,在春天来临时升华成了雾,而楼望东是她的春。
他说:“你回香港,有多少人高兴,留在鄂温克又有多少人会高兴?”
周茉手里的筷子一直在动,她一直吃着,用力咽下去,非要这样才能有力气问他:“那我留下,你高兴吗?”
楼望东轻轻叹了声,目光落在她脸上:“如果你留下只是我一个人高兴,那就回去。这样也就只是我一个人不高兴。”
他的话像根棍子,在她心口里的奶茶搅弄,将它变得又浓又甜,可奶茶怎么会甜呢,它只是被加了糖,掩饰了苦涩,她跟楼望东的关系就像被加了糖的奶茶,而鄂温克的奶茶不是这样的,所以楼望东也只是跟她在路上别无选择才喝了,但那并
不属于鄂温克的味道,他也不喜欢喝。
“我留在鄂温克也高兴的......”
她说这句话时,鼓起勇气才有一点声音。
而楼望东说:“你留在鄂温克高兴,回香港也同样高兴,因为茉莉开在哪里都有芳香。”
他说出这句话时,周茉再次埋头吃他给她煮的羊肉,可这样大口大口吃也不能压住喉咙里的酸涩,压不住他这句话下的另一个意思:你回香港,也只有我一个人失去芳香。
他明明可以留下她,正如昨晚他可以留下来过夜,他的力气那样大,她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可他偏偏说出这种话,偏偏给她宿舍里的灯恢复如初,让她更无法忘记他。
“你不是说......打猎都要带上的吗?”
“你怎么听话听一半呢?打猎带上的是妻子,无名无分那叫私奔。”
周茉眼眶猛地泛出水:“你说的是喜欢的人。
楼望东眼瞳幽幽看着她:“你知道我们看中一样东西,要么放恰克把她的兔子腿夹住,要么将猎物一箭穿心,总之不会心慈手软放过,但在吃掉她之前,又会给她举行一场仪式,让她心甘情愿奉献身体,而不是掉着眼泪为母亲的呼唤伤心。茉
莉,你要想好,你要回去想好,到底要去谁的身边。”
他的恰日克已经放了,他的箭已悬上,这只兔子已经希望他留下她,她完完全全中了他的圈套,而鄂温克给猎物的最后仪式,是让猎人毫无道德负担地吃下她。
周茉愣愣地睁着水瞳,忽然想起在留克家里,他让她在吃熊肉时记得学乌鸦叫。
他听出她和母亲那通电话谈得并不愉悦,她的这场献祭仪式还未彻底得到应允,她还不能听到他的乌鸦叫。
此刻楼望东既没有挽留她,又留下了她。
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来参加一次援助,就进了天生猎手的视线。
难怪她刚来鄂温克时就被提醒山原危险,原来最凶险的并非野兽,而是捕猎者横行。
抵达呼伦贝尔机场已是午后时分,这一路楼望东让她看过了草原和河流,对她说:“这里的特产,用眼睛带走吧。”
她于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他许多遍。
办理托运登机牌时,她一直紧张于她包里的玩具枪,她不知道是想带走还是留下,如果可以带走,那就算是念想,如果不可以,她却能以还给他为由,再出去见他一面。
机场斜斜的落地玻璃窗最大地吸纳进阳光,楼望东就站在大厅里看外面一座又一座滑行的苍鹰。
忽然,一道白色如云雾的身影朝他径直走了过来,她经过一棱又一棱落地窗格,走到天蓝色的窗子时,她变成了一朵云,走到被飞机笼了光的窗子时,她又像一只鸟。
楼望东瞳仁蓦地一凝,见她步子越走越快,要朝他跑来时,他迈着腿走去接她,时间还早,就在她近在咫尺的一刻,他忽然单手揽上她细腰,抱住了她。
茉莉的馨软在跑来时绽放欲浓,充盈进他呼吸,入肺过心,比起接吻只得一双唇,此刻的拥抱像占据了她所有。
“不可以带走吗?”
他低哑的嗓音落在她脖颈间,像一阵风在簌簌吹得她抖动。
“可以的......可以带去香港......楼望东……………”
周茉双手紧紧勾住了他俯下的颈,像是要把他也一起带走,而他却说:“落地平安。”
周茉松开了他,抿唇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了,她怕再晚一秒钟回头,掉下来的眼泪就被他瞧去。
飞机在傍晚时分起航。
楼望东出来时抬头望天,却看见了一棵银中杨,向阳的一截抽了嫩芽,而朝北处依然停留在冬季,说明南方已经迎来了繁春,茉莉回家就不冷了。
从呼伦贝尔的海拉尔机场出发,中间需在北京转机,如此反复耗了二十个小时,周茉终于落地香港国际机场。
春日的夜晚,香港山浮起了雾,周茉感觉肌肤上生出了黏稠的湿感,这是在呼伦贝尔没有的潮热。
周家的房子就黏在半山腰。
黄昏一到,白墙上就晃动着点点幽光,从一个又一个玻璃窗透出来,其中一扇最大,也最明亮,连着凭栏有镂空雕花的弧形阳台,间或有人举着酒杯起身走动,人影重重,笑声也重重,像流光酒杯里掉入一块冰,“滋”地冒出了无数细小泡沫,
又很快消失了。
周茉捏起其中一枚高脚杯,逋送到唇边时,偌大餐厅里响起一道脆生生的童音,一个小孩被大人领着站到温莎椅上表演诗朗诵。
才三四岁的小女孩,叫周茉表姑姑,头顶扎着精致的麻花辫,用粤语念的宋词: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我心悄悄。”
周茉送到唇边的酒杯停滞,她的眼神也停滞。
大人们给小女孩鼓掌,妈妈抱着她问:“这首词讲的什么呀?”
小女孩还太小,她只会背诵诗词释意,根本不解其中真意,所以语气是那样轻快,像笼子里的小麻雀一样活泼道:“意思是山的高显得月亮太小了,但是月亮虽然好小,却非常皎洁,而我想的人就似月亮,在好远的地方,一日没见到他,我就好
挂住他。
周茉眼瞳在灯里颤动,所有人都高兴地笑出了声。
楼望东说得对,她回来香港,只有他一个人不高兴。
周茉拿出手机朝窗边拍了张月亮,点开朋友圈,发出去时就配了半段:【小侄女今天给我背了一首新学会的宋词: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很快底下有许多点赞评论,都回她落地平安。
周茉等到夜里十二点钟,终于又看到了一个红心,点进去,显示楼望东给她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