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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馀欢已歇。
一身酒气的裴政,步履蹒跚的走在青石板上。
转过三五个墙角,
推开那扇朱红木门,又跨过门槛。
老酒鬼便从凉亭处迎了过来。
“怎么样,郎君?”老酒鬼不见了平时的散漫,开口便是一针见血。
培养裴小郎君的独立处事是一方面,不过…若是裴元简与裴则荡不识趣?
呵呵,他这把老骨头也是还能挥得两下动刀子的!
见着老酒鬼这般模样,裴政笑着摇了摇头,走向了凉亭的石凳。
不过越是走近那方冰凉的石凳,裴政似是酒意朦胧的那双墨黑眸子却是愈发显得澄清了。
待到他坐下时,已是满目澄清、不见了一丝酒意。
宴席喝酒,若不沾上些酒意,那事难谈三分。
可酒后复盘,若再如此作态,那就是真糊涂了。
见着自家郎君心中有数的模样老酒鬼也不着急,那颗有些急躁着跳动的心反而倒是又沉寂了下来。
“老酒鬼,十三叔公欲要扶我上位。”裴政开口同样直接了当。
“呵呵。”老酒鬼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一扯,不见丝毫意外。
“这个浪荡子怕是瞧上了郎君背后这张天潢贵胄的招旗吧?”
“嗯,无利不起早无非人之常情。不过……背后可能也有仲父的手笔。”裴政不置可否,却是先提上了一句裴潜楚。
“嗯?”老酒鬼眉头一皱。
“仲父很看重我。”裴政一笔带过,对于老酒鬼这位原身的护道人他很清楚什么需要说。
“哎…郎君心里有数就行。”老酒鬼背着月光坐着,满是皱纹的脸笼罩在一片昏暗中。
此时的老者,看向裴小郎君的神情满是复杂。
或是酸楚,或是欣慰,或是黯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但是却没有半分郁闷。
对于自家的郎君,殿下的子嗣,他教授与裴政的第一课便是——
谁,也不要信!
成大事者,胸中之丘壑须自照量。
老酒鬼提起酒葫芦灌了一口,沉默片刻、旋即随又说道:“郎君,裴则荡更是行商南疆多年,心性手段非一般人能比,还是需要多加小心。”
“嗯,十三叔公的确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裴政肯定了一句,随即转而说道:“老酒鬼还有何要事须你在此候我至深夜?”
见着自家郎君显然是要吃饵吐勾的打算,老酒鬼也未再多言,顺着裴政的话便说起了今夜的另一番要事。
“逍遥津山脉的蟾波谭可能有一株纯血宝药。”
“什么?”裴政恍然一惊,他正愁从哪儿弄上一株呢。
天命玄鸟当真是好气运呢,连瞌睡来了都送枕头!
“蟾波谭的确有株宝药,我亲自使唤着飞刺雀探了一趟。”老酒鬼又肯定了一句,言语之间宛若斩钉截铁。
自稳山那得了消息后,他自裴政于灵髓池闭关后的一个月内几番涉足于逍遥津山脉之间,却是几近苦寻无果。
可没曾想到,在裴政滞留于乌河赤壁、他本打算最后跋涉一番时,
却是于稳山口中的蜿龙岗与西湾两百里开外的那处蟾波谭中发现了一丝端倪。
可是碍于那地方为妖兽要害之地,人族着实不宜久留,于是便在此处放了几只飞刺雀。
几日后日雀儿回巢,果真是得了好消息!
那谭中是真藏着纯血宝药!
“蟾波谭…蟾波谭…”裴政重复着念叨了两遍,脑海中回想了一番这处水域的情报,方才说道:
“‘姬周疆域册’一书的内册隐约有提到过,这处潭中东方七星倒映处的水下百尺之渊,或有一处波澜泉眼可通逍遥津山脉深处的万虺湖。
若是蟾波谭间育有宝药,恐怕与这万虺湖脱不了干系……”
“万虺湖?”听闻此言,老酒鬼眉间紧皱。
万虺湖虽言之称万,但其中藏着的的毒虺之数又岂止这个数目?
这可是一整个兽穴啊!
若只是如此,
自三十年前二十年一渡的兽潮也不会变为十年一渡了……
“那郎君,我们直接把这个消息禀与族中?”老酒鬼问了一句。
“不急。我们手中还有多少只飞刺雀?”裴政双眸之中盈光流转,不消片刻,一个大致的谋略便浮现而出。
“除去蟾波谭一探死伤五只以及稳山往京中带走十只外,手中还有二十七只能探踪觅迹。”
“放出去,全部放出去,竭尽所能的去探明这株宝药的具体方位与周边详情。”
“甚至,我怀疑这蟾波谭可能不止一株纯血宝药!老酒鬼,这件事你须亲自去办!”
裴政的左手搁在冰凉的石桌上不紧不慢的敲着,言语虽是凝重,但那眉间不见半分愁情。
只是可惜黑雾魂魄暂歇神府之中、不便出手,不然…事情倒是颇为麻烦了些的。
裴政嘴中说着纯血宝药的事儿,心中却不免又惦记起了养魂之类的天材地宝。
人无近虑,必有远忧啊。
“行!咱这把老骨头便连夜启程走一趟。”
“哈哈哈,老酒鬼倒也不至这么紧迫,还是明日去吧。诺,五十年的虎骨酒,我特意与你留了一坛。”
“嘿嘿,多谢郎君,多谢郎君。咱就说……”
…………
“滋~滋~滋~”政字院密室,随着裴政的踏入,似是脚下生风一般,几道残烛如若伴风而燃。
烛光浑浊,却是够用,裴政盘膝于狼纹九血白鳞毯踏入了修行。
只是可惜,今夜的手中却是缺了那莹绿之物。
很明显,时至今日,那碧云戒中的灵石已然是消耗殆尽了。
不过如裴政这般人又怎会拘泥于此?
便只见碧云轻震,一方颜如翡翠的阵盘抛入半空之中,悬在了裴政的头顶三寸之上。
非若举头三尺有神明,实乃聚灵千里湖泊阵。
而这,便是裴则荡抛出来的第一只饵——
如今镇压、提炼着谷下百丈灵脉的三阶聚灵千里湖泊阵的分阵盘。
“啪、啪啪、啪啪啪”裴政胸中洞天之内,奔涌不断的灵气宛若大河之水一般滔滔不绝,又似如惊涛拍岸、席卷灵海。
一时之间,恰如三日之前般的祠堂灵地内的那番景观,不过却是灵气化作了那连绵不绝、怒卷一江水的大潮奔涌,而裴政则成了那方屹立不动、忍受拍打的乌河赤壁。
裴政不动声色,依是平心静气的运周天火候,行于二十四神之间。
而那人藏洞天中的灵海,也亦如汇积小流、以成江海般慢慢的汲取灵力,储而存之,一步步的扩大了。
“呼~”月落日升,一夜流淌而过,狼纹九血白鳞毯上的裴政吐气如虹。
“如今便只缺一株纯血宝药添上那一分元气了,只可惜魂魄不可轻易离体,这手中手段还是少了些。”
“所幸是那蟾波谭倒是来得及时了,倒也值得谋划一番了。”
裴政稍作思量,昨夜那番谋划又完善了三分。
不过他却并未急着离开密室,而是又闭上了那双眸子,聚精收神于头颅神府之中。
内视神府,紫气盈余换作了黑炎缭绕,曾如大日横空光照府内的浩然正气也成了黑雾溢满、绝深似渊的不见天日。
甚至不时间还有几条宛若游龙的锁链在其中遨游、纵横,而其上又沾染着或明或暗的腥红液体更是承托着这锁链游龙宛如是那黄泉地府间锁魂拿魄的刑具一般。
“冥链固府,终是进而有余,守成不足。”裴政看着府中那尊双目紧闭、静盘坐于一朵虚影白莲之上的黑雾魂魄一声轻叹。
内经有云:魂魄毕具,乃成为人。
旁有人注,气形盛则魂魄盛,气形衰则魂魄衰。
而如今便如后句所言:
体魄薄弱,气形不足。日而久之,气形衰而魂魄衰。
“养魂莲终是缺了些意思,须得尽快突破阴阳境亦或是再寻得一味辅魂灵药方可维持二者平衡。”
“进而以府营魂,再而以魂守魄。否则不消三载春秋,必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静心修行须告一段落了。”看着那株座下白莲愈加虚幻迷离的样子,不消片刻,裴政下了定论。
自大长老裴定南手中偶然得了一朵养魂莲后,他也曾在私底下再三与其旁敲侧击过此类宝物。
不过,结果很是简单,就两字:没有。
而且裴定南能借裴问东之手给予裴小郎君此物,已是他明晓天命玄鸟密史,更知道此命格于裴族之重要而所能投下的最大的一笔投资了。
如今裴政空口白牙,哪怕是画了天大一个饼,
裴定南却也不会再下注了。
亦如裴则荡,这方聚灵千里湖泊阵的分阵盘便是前期最大的投资。
若想加注,
很简单,得看到成绩。
亦或者说是,
得完成家族的考成族规。
小到一个人,乃至是大到一个家族,谋求发展:
最难的、或者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去做事,
是脚踏实地的迈开步伐。
那又如何循循引导族人如此为之?
自然是立族规,
将族中资源的投入与族人的成绩直接挂钩。
于是‘考成族规’自阳关立族之日便已立下。
所以说,考成族规本质上不是什么法规,而是逼着族人去做事的规则方法。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裴族不愧于山海郡一十六城执牛耳。
“叮、叮叮、叮”忽是院内青铃微振,发出阵阵响鸣。
尖锐的声波透过红墙青瓦与密室外厚重的青冈石,再经由室内阵法专门留下的传音漏洞,不消片刻便将裴政从神府之内拉扯而出。
半响,裴政的声音穿了出来:
“何事?”
“郎君,族长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