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沙漠黑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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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富货楼，内院。

一盏又一盏，上好的春绿茶续了又续。

从这山河郡西南一十六城中以阳关为中心的东三、西四、南二、北一共计十条商路，

到裴五、留喉之类的钉子暗手，再到稳山、与他文河的商队境况，

再到钱掌柜拟定的关于货楼近五年的大致发展方略……

约莫一个时辰的样子，这位裴政父亲留下的心腹如竹筒倒豆子似的、事无巨细讲述与了自家的郎君知晓。

而裴政坐于文河的上方，自是也认真的听着，不时还应和两声。

手头的牌可不多，又逢得如此良机，

怎能不细细了解一下？

一时间，这内院之间竟似是成了货楼年尾的晚会一般，不见丝毫候人的焦急之意。

“呼~”文河长吁一口气，道：“郎君，这便就是货楼的大致事宜了。”

一言既罢，又狠狠灌了一口茶水。

“慢慢饮。”裴政抬起青瓷茶壶未见底的茶杯再度续上，又道：“此茶，汤色橙黄透亮，清洁无暇，口味更是醇厚绵长，的确是称得上上佳。”

“对了，文叔。我听闻老酒鬼说起那纯血宝药时，曾提到过域外沙海的商队来与西沙寨行商？”

“不错，黑风寨便是栽在了这群沙海人的手上！郎君既提起域外沙海，莫非是想借着春绿茶的醇厚贩与那沙海人，从而借以再拓出一条商路？”文河很是上道，裴政一提便已知了其心意。

“是也不是。”裴政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壶，不紧不慢地说道：

“沙海人颇为重茶，不仅将之比作‘沙漠黑盐’，更是称其是‘宁可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茶’。”

“由此便可见一斑，茶路必是一条康庄大道，甚至其中所能赚取的利润远超我们的想象。”

“那为何老钱不将货楼的招旗……”文河除了那勾栏听曲外，便独爱数这莹绿之物了。

听得裴政一朝提起，他的心中如似野猫乱绕。

却不待文河将话道完，便只听门扉“嘎吱”一声，身着岱赭色段锦绣的钱掌柜便走入了房中。

“为何不将关富的招旗扎在沙海的商路上？”两鬓斑白的钱掌柜气喘吁吁，显然为了梳理那魏城杂乱的信息，是吃了一番苦头的。

毕竟裴小郎君飞鸽传书来得十分仓促，加之魏城信息着实颇杂，一时整理着实是颇为费时辰。

而这等机要之秘多藏于‘蜂巢’之中，钱掌柜又不好假借他人之手。

于是一收到传书，他便埋入了‘蜂巢’广袤的卷宗田地中化作了一头耕地的老牛。

谁知辛苦整理归来，还未踏入房内，便听着了这么一个蠢货问题。

“额…哈哈，那啥，老钱，你也别生气嘛，谁不知道你钱掌柜是咱北市坊数一数二的财神爷？”

“若说你的眼光，那是数我最为佩服的！”文河见着钱掌柜一脸愤慨的模样，虽是不明所以，但也估摸着自个又说了个蠢问题。

“魏城五家的情报具在玉简里了，且让郎君久等了。”钱掌柜却是没理文河这番奉承，转而上前两步恭敬着对着裴政赔礼。

不同于文河久在商队中走南闯北、身上江湖义气重于天，他钱问蜀自小便是裴族为裴政之父培养的左膀右臂。

那家族尊卑有序的族规，可以说是刻在了他的骨头里了！

“久在谷中是许久不曾接触过这货楼内了，今日适逢文叔与我倾囊相授，又何谈久等？”

裴政上前两步，双手扶起钱掌柜半弯的身子，接过那枚翠绿的玉简，随即又手把着手臂引着坐入其座下方的位置。

“何况魏城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儿，钱叔且先歇息片刻，饮杯茶润润喉咙。”

话说着，橙黄透亮的春绿茶随之便被裴政从青瓷茶壶中倒入了钱掌柜身前的杯中。

“多谢郎君。”钱掌柜虽是口干舌燥，却未急着饮，反是抬起头，对视着看向了裴政墨黑的那双眸子：

“郎君可知这域外沙海的茶道的背后，树的可是谁的招旗？”

“嗯，我知晓。”不同于钱掌柜的满目肃然，裴政的目光十分坦然。

“嗯？”看着裴政清澈的目光，钱掌柜心中顿生疑惑。

作为替裴小郎君掌管着‘关富’这张招旗的一方掌柜，他钱问蜀自问非是高瞻远瞩之辈。

但是在这山河郡一十六城的一亩三分地上，论起为货楼开源节流，他又怎能没有两把刷子呢？

呵呵，茶道？

自他钱问蜀成钱掌柜的第一个年头，他就窥见这‘沙漠黑盐’上的富贵了！

不过，他这区区关富货楼的掌柜能瞧得见这条茶道的滚滚灵石，

族中那些族老又怎么会看不见？

这茶道，是有主的！

在山河郡内玩‘春绿茶’这些个小小打小闹，族中是允许、甚至是支持的。

可若是换了地儿，惦记上域外沙海的茶道，那就动了族中族老们的肉，

关富的招旗、还不够格！

见着钱掌柜欲言又止的模样，裴政心中了然，明晓需得为其吃上一颗定心丸了。

就在钱掌柜主意打定准备为裴小郎君泼上一瓢冷水之际，裴政终是再度开口道：

“昨夜守明院七叔公摆宴，觥筹交错间，已是杯酒有约了。”

“放心，裴政并非目中无人之辈，安心饮茶吧。”

“呼~”钱掌柜长须一口气，那悬着的心也随之落回了肚中。

便只听“咕噜、咕噜”之声响起，一杯饮尽，口舌间前刻干燥便随着甘甜的茶水淡化了三分。

“那照着郎君与老钱你们的意思，这茶道上竖着的招旗是属于裴元简大族老的？”

文河见着之前钱掌柜讳莫如深的模样已是明白前儿自个着实是犯了个蠢，而之后二人半吐半露的对话更是让他确定了这一事实。

“呵呵，现在不质疑我钱问蜀了？”

钱掌柜听见文河开口，不免又想起了其进门前的那番话儿。

也不待文河开口赔罪糊弄，钱掌柜轻轻一挥手：“别在郎君面前卖弄你文官人胭脂巷里、月下斗群莺的口舌之技了，你的那点儿心思咱们还能不知晓？”

“前儿个江南茶商来时，听了那吴侬软语绕了绕心头便拴不住裤腰带老想着往那瞧瞧。”

“此番待到魏城乱局平定，你便先替着郎君下一趟江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