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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见着面前族中小弟那同仇敌忾的模样,裴千訅终是忍耐不住了:
“怕是二哥那自教坊司中挑出的如花女子更得阿政的心意吧?”
“五哥说笑了。族中‘授武堂’单先生早有前言:少未及冠,血气未定,戒之首在色。”
“小弟又怎会是那般不知轻重缓急之辈?”裴政微微抿了口杯中的陈年佳酿,一口入喉似是吞了团火一般,激荡心肺间倒如烈炎灼灼。
顿了顿,裴政再度开口:“不过五哥回谷后还是有一事须得上心的。”
“何事?”心事落罢,裴千訅自是也松懈了些许,正使着手中精巧的象牙白玉筷夹起了一小块细腻、白嫩的黄金鱼肉。
这鱼儿出自东百里外的流沙河,肉质甚是鲜美,更为难得是此鱼身上有一张颜如黄金般璀璨的鱼皮。
黄金般的鱼皮搭着白嫩的鱼肉,这道菜便有了个‘富贵名’,唤作:金玉满堂。
“待小弟荡清魏城乱局后,这方关城中的丹药行自是也可尽数交予河东药庐的。”
“这等悬壶济世、普渡众生的大事又怎能不提前准备一番?”裴政的言语依旧和蔼可亲。
“难得,算是说了句人话儿。”瞥了眼面前的族中小弟,裴千訅心中不尤感叹了一句。
真当那柳怯老儿的头颅值数百万计灵石?
若不是心中还惦记这座魏城,他裴五郎早就拂袖而去了!
“哼、哼,我知晓了。”裴千訅将那白嫩的鱼肉吞入口中,也不须细品,那细腻的鱼肉便已化作了一味甘甜。
“且饮一杯否?”裴政微微偏首与老酒鬼递了个眼神后,老酒鬼随手便拾起那约莫还余半数的青玉酒壶。
“五小子,这满堂醉不是那般豪饮的,你且晓得是酿得烈了些罢,那你喝这酒就须得是先微微抿那一小口的。”
“待到那酒随着喉咙润过肺腑、那阵子独有的醇香萦绕在了口齿之间后,你再大口一些,这感触啊就大有不同咯。”
“哦?那姑且试试?酒老您可不许欺得我这般小辈啊。”
…………
流光容易把人抛,推杯换盏、酒酣胸胆开张之末。
亦是又漏过了半日。
“呃~”又是一声酒嗝,喝至此时,裴千訅已是喝得脸孔涨红、醉眼朦胧,摇了摇昏沉的头颅,又是一阵头晕眼花。
而余下在座之辈,亦是已酒足饭饱。
“呼~呼~呼~”忽是一阵西风拂面,几粒细腻的黑沙伴着炽热的风儿掠过窗口拍到了脸庞上。
“呼!”深吐一口酒气,又随手拾起那白瓷碟子中乘放着的那棉帕胡乱擦了擦,裴千訅举杯而起:
“路遥遥,水迢迢,功名尽在魏坡中。阿政,酒老,我裴五郎且就此罢手归族了……”
“归族后,我定会令药庐上下准备妥当,以待二位平定此关乱局!”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至于这区区魏城,五哥且放心。”浑身酒意的裴小郎君言简意骇。
“干!”老酒鬼喝得酒酣耳热,此时别有一番豪爽。
“呯!”三只青玉酒杯于对碰间,再度响着沉闷的声儿。
“踏、踏、踏。”裴千訅举杯一饮而尽,谢绝相送,便不再小儿般作态,离席而去了。
他自是清楚此番魏城失利,待到归族之后,那掌管族中考成的族老会给与自己怎样的评语。
可是以他的裴五郎君的身份,前儿能厚着脸皮,喝着那壶中令人作呕的‘马尿’、装着酗酒般生无可恋,
并试着让裴政看在往昔情面再与他共分魏城已是极限了。
既是被裴政点破了,那他草草交代一番后,自然也到了退场的时候。
但是就是今日退了,日后也非是没有再登台的机会!
正如吴断所献言——
借着河东药庐为后手,却也终是为那再度插手魏城,保留了那一丝火种啊。
一时的失利不足为道!
…………
魏城城西,盈瑟坊,柳府。
缕缕寒气自堂间四角的霜烟阵纹内浮空而出,伴着角落间点缀着的几盆寒潭老冰,
已然是将这明心堂化作了舒爽的地儿。
“嗯~,这翠烟叶子不错。”柳怯端着一盏溢宝堂斗彩双凤三才碗,轻抿一口后,又吐出了一口热浊气。
“三叔谬赞了,这锦蜀的商路是我魏城有数的‘莹绿路’,全靠着三叔关照着侄儿,侄儿方能有今日的锦衣玉食!”
“些许茶叶,真是不足为道、不足为道啊。”
柳怯的夸赞一落下,其左下方一身着蓝袍锦绣、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立是起身拱手而道。
“哈哈哈,寅州啊,你还是这般谦逊。”见着下座侄儿的恭谦的模样,柳怯欣然颔首,略显浑浊的眼中也不由添上几分赞许。
年至古稀,他柳怯是没有多少活头了的。
心中所挂念的,便是他一手‘夺’过的柳家。
而之所以用‘夺’。
很简单,柳家本不姓“柳”,而是姓“刘”!
是曾经他的岳家、孺人的刘……
“当。”随手将端着的那盏溢宝堂斗彩双凤三才碗搁置于桌上,柳怯那略显浑浊的老眼又看向了那身着蓝袍锦绣的柳寅州。
“久在魏城深居,与三叔说说那锦蜀的境况吧。”
“好的,三叔。”左下座的柳寅州朗声应道,些许思量后便讲述起了此次的锦蜀之行。
“自出魏城向……由云船过三溪往西……至兼川又遇见黔北商会……”
柳寅州有条不紊地讲着,如网在纲。每每一段话语落尾,柳怯也不时会提点几句不足之处。
两两比照,高下立判。
晚辈的行事作法便也在这一言一举之中,得以长者更好的行教。
不多时,随着柳怯的一声赞叹、柳寅州的一声谦让,这锦蜀行商算是讲到了头。
“且润润嗓子。”柳怯端起身侧的那盏溢宝堂斗彩双凤三才碗向着自家侄儿示意道。
“多谢三叔关怀。”柳寅州虽是口渴思水,但仍是称谢一声后、方才徐徐饮茶。
在柳家,晚辈礼节是否有序,是家主柳怯很关心的问题。
“这翠烟叶子的确是不错。”柳怯再度称赞了一声,又开口道:“寅州的修行可快触及明阳境中期了?”
“愧对三叔,寅州堪堪是才踏出明阳境初期半步,离着中期怕是还需几年苦修。”柳寅州苦笑一声,低头拱手请罪。
“嗯?”柳怯闻言,眉头一皱、紧聚成了一座褶皱山丘。
随之,便只听得——
“咚、咚、咚……咚、咚、咚”明心堂上座,枯干如朽木的远指关节不紧不慢地敲击在紫檀镶嵌珐琅桌上。
不觉间,柳寅州低着的头,更低了。
人老而威重!虽是未听得上座吐露丝毫责备斥骂之言,但那低低切切地敲击声却宛若重锤般——
重重砸在了他的心头上!
“啪”一滴豆大汗珠自柳寅州浓密的发间落下,然后是两滴、三滴……哪怕是有着阵阵寒气拂过他的脸庞却是依旧止不住那汗珠滴落的势头。
“算了。”半响后,柳怯一声长叹,“寅州,非是三叔偏执己见,实是人至古稀,又能再有几载阳寿?”
“三叔操持半生方有我柳家今朝之基业,百年之后也是尽需托付与你手中的啊。”
听至此时,柳寅州身躯一颤,诸日种种懒怯、放纵一时之间尽数涌至心头,大好男儿的眼眶不尤也似入了几粒风沙。
“侄儿自明日起便捧卷苦修、焚膏继晷,五年,不、三年。就三年!侄儿定能触及明阳境中期!”
“好!”柳怯枯干宽阔的手掌猛地拍在紫檀镶嵌珐琅桌上,如若一锤定音,扫净丧气,就连那空中飘荡的缕缕寒气亦是尽数震荡一空。
“这才是我柳家的大好男儿!”
“来,三叔且教与你些许心血之谈,这明阳境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