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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淼运使轻功,追在穿夜行衣那人后边。
他白天听酒肆那几个帮佣描述的情况,心中就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
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
要是死得惨、死的恨就能变成鬼,锦衣卫诏狱早就成了阴曹地府了。
他在锦衣卫当差这么多年,只见得狱卒渐渐发福、动刑拷问的人步步高升,也没见谁死在鬼的手里。
这天底下,唯一能做到这事儿的,就只有苗疆的蛊虫。
巫蛊之术,由来已久,早在战国时期就已被记载在册,后来更是频繁出现在权力斗争中,被历代皇帝视为心腹大患。
毕竟,精兵强将能挡住刀剑,却防不住诅咒和猛毒。
这东西被历朝历代清缴了多次,《续资治通鉴》就有记载:宋太祖乾德二年,“徙永州诸县民之畜蛊者三百二十六家,于县之僻处,不得复齿于乡”。现在已经很少在中原出现,只在苗疆少数寨子里还有传承。
大朔疆域上要是出现这玩意儿,只要被奏报上去,不出半月就会有锦衣卫上门。
没想到在这齐鲁地界,还能遇见一只。
一般蓄养蛊虫的人,也知道自己不能见光,都是暗中买些牲畜,用畜生的血肉饲养。
人为万物之灵,用人来活祭蛊虫当然效果更好。但毕竟人命关天,要是有人报官,层层奏报上去,难免招来杀身之祸。
这也是李淼对王海说“保不齐是谁养在这的,结果横死在外边,没来的及取走”的原因。
几天之内,老护院、仵作、大师一连三条人命,加上一堆牲畜,闹得整个平山卫人尽皆知,简直是肆无忌惮。
而且这样接连进食血肉,确实会让蛊虫迅速成长,但也会激发它的凶性,让养蛊人难以控制。
要是有主的蛊虫做出这种事,只能说明那人活腻了。不是想被凶性大发的蛊虫生吞活剥,就是馋锦衣卫诏狱里的刑具了。
他以前见过一次养蛊人,那人按照苗疆的说法,也是个“大巫”。
小四正是他从那人手里救出来的。
那时他一掌把那个大巫连同身上的蛊虫震死,本打算就此交差,无意扫过屋内,却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暗室。
他进了暗室,就见到里面并排放了十几个大缸,每个缸上盖了盖子,盖子上留有一个空洞,从那空洞上探出了十几个孩童的脑袋。
有些孩童已经死了,尸身干枯、眼窝深陷,头颅歪倒在盖子上,七窍中爬出各种虫子。
有些孩童还活着,但双眼无神,口鼻中流出涎液,已经被折磨的失去神智,成了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只有一个小女孩,见到亮光,勉强张开干涸的嘴唇,喊了一声。
“救……救……我……”
这小女孩就是小四。
后来,李淼查阅从大巫住处搜出的笔记,才知道他是在用孩童,炼“人蛊”。
炼蛊之法很多,最常见的一种就是将毒虫豢养在密闭的容器中,不给吃食,让其自相残杀,最终活下来的就是蛊虫。
而在修行巫术的人概念里,人是万物之灵,蛊是天地真精,用人祭炼蛊虫效果最好,所以那大巫另辟蹊径:要是把人炼成蛊,那岂不是天下最厉害的蛊虫?
只能说,那大巫虽然没有人性,但确实在巫蛊之道上是个能够开宗立派的人物。
他那个疯狂的想法成功了。
小四,就是他唯一成功炼成的“人蛊”。
只不过他没能看到,就被李淼一掌震死,死的这么痛快,倒是便宜他了。
这就是小四的身世,也是李淼带上她出京的原因。
一来,小四虽然不会武功,但真对上个寻常江湖高手,也足以自保。冷不丁碰上个没见识的,说不定就是绝顶高手也要栽在她手里。
二来,小四当年差一步才能成为真正的“人蛊”,就被李淼救了出来,身体内的蛊毒并不稳定,需要李淼每隔半月用真气疏导,才能活命。
武功再好,也不能在地上画个圈儿保护人。况且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李淼不会托大到真带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行走江湖。
说回眼下,李淼去小院查看过之后,已经确信是巫蛊闹事,王海的武功正适合对付蛊虫,而有小四在,也不用怕真出什么意外。
李淼就没有去管蛊虫的事儿,而是一直在吴府最高的屋顶,等着扮鬼吓人的人出现。
等到摸清了那人的位置,就出手断了控制“鬼”的机关。
等查看过机关,满足了好奇心之后,才开始追赶那人。
他虽然不以轻功见长,但毕竟境界够高,此时运使轻功也如脱弦的利箭一般,在屋顶上划出模糊的身影。
不断地缩小着和逃走那人之间的距离。
前方那人的轻功相当高明,不像是寻常飞贼,以李淼的速度也花了一会儿才追上。
只是他越看那人的轻功身法,就越觉得熟悉,好像之前见人用过一样。
李淼皱了皱眉:“这么巧?又一个?”
“当年放跑了他,到底是在死前教了多少徒弟?”
见两人之间距离已够他出手,李淼随手摘了一片屋顶的碎瓦,在手中握碎,运起劲力甩出,泼洒向那人的周身。
他想的是以前方那人的轻功,武功一定不差,这些碎瓦伤不到他。
但只要他出手去拦,身形停滞一下,李淼就能赶到他身前。
“啊!!”
却见那些碎瓦结结实实的砸到那人身上,他惨叫一声,就一下跌落到一处民房屋顶。
再起身想逃,李淼就已经站到他的面前了。
李淼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奇怪的说道:“你怎么练的武功?”
“只有内功、轻功。双臂上连点劲力都没有,暗器到你身前了你都不知道,既不学打法,也不学耳功。”
“怪不得只能装鬼吓人,你这碰上条好狗都是一劫。”
那人见李淼倏忽站到他的面前,一丝犹豫都没有,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双手从褡裢中取出从吴府偷来的银两,毕恭毕敬地举过头顶。
“前辈!饶我狗命!”
李淼都被他这过于识相的举动弄得一愣。
他见过软骨头,但像这个人一样软到入口即化的,还真是头一遭。
他上前拿过那些银两揣进怀里,绕着那人走了两圈。
那人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冷汗。
他确实只会轻功,但他天赋异禀,轻功境界已达化境,自从学成之后还真没碰上过跑都跑不掉的情况。
眼下只能祈祷李淼是个心慈手软的,能看在他识相的份上,放他一马了。
就在他心底打鼓的时候,就听得李淼开口道。
“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但你得告诉我,你这轻功是从哪里学的?”
“教你轻功的那个人,可是自称梅花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