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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的穿衣镜前,好像镜中的那个慧慧没有走远,仍站在镜子里对着他笑。
她笑起来时,那张青紫的、夹杂着擦伤的脸就变短变圆,两颊的酒窝跑出来,像一对引号似地陷在柔软的脸颊里,流出无限与年龄不甚相称的天真与满足。
很像现在镜中如此微笑的自己。
马乐忽然想起,先前黄俊将慧慧介绍给他认识时曾经说过一句:慧慧有个弟弟。小马,跟你笑起来还有点儿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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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一段剧情
第13章13.食材哈着白气
刚刚在气头上,许多事都被火气盖过。
如今他坐在房间里,浴室的热气涌出来,连同他熟悉的洗发水味儿,弥散在屋子里。马乐冷静下来,思绪便不再受控,一个接一个地涌进脑海。
先是意识到最后慧慧可能并不想走,外头很冷,她也没处去,只是嘴硬下不来台罢了。
紧接着,他也想明白为什么黄俊不让她回去:她颧骨是青的,脸上在水泥地上擦伤,他们背她回来的时候,不知碰到哪里,她痛得吱哇乱叫,把他们两个骂得狗血喷头——这样的情况回到家里去,一定会吓坏小方。
再然后,一个毫不相干的旧知识蹦了进来:小方为什么叫小方。他原本以为跟慧慧姓方——结果人慧慧压根不姓方。小方是女儿的小名,因为脸又白又软,嘴巴很红,像块奶油小方。
马乐只见过那小姑娘一回,心说当妈的滤镜比山要高,比海要深,什么奶油小方,充其量是个旺仔馒头。现在他又想起那个旺仔馒头,心里突然升起无限愧疚:我把她妈妈赶走了,冬天大清早,我把她一个人赶走了。
愧疚一旦出现,就成为一片黑色的夜海,马乐毫不犹豫地跳入其中。然后他回到卧室,看见床角的黑箱,夜海在那一瞬间被照亮:他原来在裸泳。
愧疚是多么安全的情绪,好像他有什么高人一等的地方,虚伪地站在资不抵债的负资产楼里,对慧慧和小方作毫无益处的同情与怜悯。
他放任自己愧疚,从而形成一个虚弱的幻想,自以为还远不至如此。
可现在他看着那个黑箱子,看着里头散乱的玩具,无一不叫他想起那天晚上。
他跪在地上,凑过去想咬开荀锋的裤子拉链,荀锋拨开他的脸,他说不喜欢这样,他删了我,但留下了十万块钱,就像他把自己的大衣丢给慧慧一样——他也在做慈善。
他看见我,会不会就像是今天我看见慧慧?马乐不禁问自己。
他不敢听自己的回答,回答却如夜海的波涛,无声地涌过来。荀锋低沉的笑,慧慧放肆的笑,夹杂在他自己令人耳热的呼吸和叫喘声里,一起涌了过来,一瞬就没过头顶,再也分不清楚。
我是一片好心,竟完全不可理喻,哪里有这样的事?哪里有这么拎不清的人?这个人还有基本的尊严吗?是不是完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性作为一项拿得出手的谋生手段——用它交换几天的房租,或者十万块钱——
马乐不知道慧慧究竟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可荀锋是完全清楚他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慧慧说的对,他是更贱一些。
马乐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倒下去,再也无法直立起来。于是跌进床,脸埋进被子大哭起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哭得这么伤心,伤心到他几乎是一边大哭一边在心里发笑:你难道是第一天知道自己很贱吗?
不必说那天在Ritz和荀锋如何如何了,便是再之前,付若德第一次暗示他去办公室,在书柜后面要求他口交;他被迫带着跳蛋去开会,结束后在行政洗手间和他发生关系——
小马,那些时候,你难道不就应该知道了吗?
马乐惊恐地发现自己是一盘行走的菜,但食材还活着就让人害怕了——别说人了,食材自己都害怕:说好了等我死了再吃我,我怎么还活着呢?如果一定要被吃掉,我怎么敢活着被吃呢?
他跳起来,抓了件外套跑出去。很难说清为什么,但他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把慧慧找回来,一起回家去,互相看不顺眼也好,干脆大打出手也好,他得把人找回来。
他要把人找回来。
马乐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沿着他带黄俊他们进来的路走了一遍,又跑到小区外头去。
他住的这片区跟松弛感毫无关系,没有法国梧桐和红酒风味的SOE精品豆咖啡,有的只是冬天早上六点已经出门的普通市民。S市冬日的妖风把所有人都捆进棉袄里,分不清谁是谁,马乐的目光在行人脸上逡巡,甚至差点将几个人影错认成付若德或者黄俊或者别的什么前同事。
上班族们行色匆匆,围着围巾,哈着白气,半死不活地走向地铁站;家长拎着包成粽子的小孩儿,催他们快些,嘴里喷着白气;小孩儿拖着书包抱怨,小小的鼻孔嘴巴喷着小小的白气;早餐摊子盖着棉被,如火如荼地叫卖着油条粢饭五谷豆浆,掀开辈子,打开笼屉和铁桶,一桶白气涌出来,等包子的打工人眼镜白了一片,好像一齐死机的电脑屏幕。
到处都是白气,到处都是活着的食材,城市是一场流动的盛宴,他们却不是享用者。
马乐在外头找了很久,家去地铁站的路走了好几遍,都没瞧见她。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要给黄俊打个电话。正想着呢,黄俊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打你电话也打死不接,你们一个两个都要玩死我啊。”
“刚没听见——跟你说个事,慧慧走掉了,我找不到她,她现在回去了吗?”
“啊?不是说你帮我盯着她吗?”黄俊脑子到底灵光,一句话功夫就反应过来,“她又发疯了?”
马乐心里不是滋味:“不是,她没疯——我们话赶话吵起来了。她回家了么?”
“我送小方上学,刚从她家出来,没见着啊。”
“那怎么办?”
“别急,她经常这样。一声不吭就走掉,过两天再回来——我等下去找找。”黄俊顿了顿,“啊对了,差点忘了,下午有个急活儿,点名找你。”
“我不太想去……”
“你还没听我说数呢。”
“可今天状态太差了……”
“那你等下喝点儿咖啡,休息休息,人家下午4点……”
“我真的不想去。”马乐加重了语气。
“五万。”
马乐犹豫了一瞬,黄俊立即追道:“你想想看吧,干这一次,你休十天都没问题。”
马乐沉默了。
黄俊继续道:“当然你真不想做,休息休息也可以。但我也说过,这种事很微妙,一次没去,人家或许就没了这心思,或许找了别人,那就没有下次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