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空冒着鱼肚白,此时天气最是事宜,不冷不热,初晨的露水打湿了地面,营地中的火堆已经熄灭,冒着袅袅白烟。
王肃打着呵欠走出营帐,伸了个懒腰,站岗的护卫便问道:
“王校尉,今天咱们吃啥?”
王肃哈哈笑道:
“遇到什么吃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就没有我不吃的。”
王肃取剑练了一会,周身活络开,稍稍出了些汗,走去小溪旁准备洗脸刷牙。
两岸绿荫,涓涓溪流,流淌不止,溪水清凉提神,不宽,约莫一丈开外。
王肃洗完脸,忽然看见小溪流竟然藏着不少好货,许多一指长的溪石斑聚在一块。
顿时打起了主意,回了营地喊醒了谢记,招呼着几个人,冲向了小溪。
拦溪驻坝,将这一群溪石斑截断在中间,然后在把溪水放干,剩下的用手抓就行。
谢记一个世家公子哥,哪里知晓抓鱼的乐趣,与王肃一道,简直放飞了天性,兴致勃勃,挽袖跃跃欲试。
溪流边回荡着谢记的声音,谢华容美目微张,问道:
“外面怎么了?”
侍女鸿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走出营帐查看,不一会儿就匆匆回了,带来了一个劲爆的消息,谢记在小溪里抓鱼。
“抓鱼?”谢华容不可置信道。
鸿音点了点头,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自己的见闻。
听的谢华容哭笑不得,起身换衣服,道:“走,我们去看看。”
两道溪坝已经驻好,上游溪水被截住,经由一侧流淌,中间被截的部分里,溪水正在变少,鱼儿四处乱窜。
溪水不深,没过脚脖子,谢记正在手忙脚乱的抓鱼,奈何鱼儿身上太滑,抓一个跑一个,惹得岸上的王肃一阵取笑。
“谢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鱼不抓,何以抓天下?”
谢记反驳道:“王兄,莫框我,东汉陈蕃曾言:“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王肃反问道:“意思岂非一样?”
谢记得意道:“差异,差异。陈蕃此言乃是明其志向,且非我不用力,乃是水中鱼儿太狡猾,王兄人在岸上,非水中,岂能言水中之语?”
意思是王肃站在岸上说风凉话,有本事下来抓抓试试?
抓鱼这点事,简单的很,王肃脱掉鞋子踉跄跳入水中,眼疾手快,紧紧捏住鱼儿的腮部,轻轻将鱼儿提出水面。
“此水中之语,如何?”
谢记被王肃秀了一脸,自己穷尽全力,也未抓获一条,而王肃轻轻松松抓住一条,郁闷道:
“王兄,这是何故?”
王肃将鱼扔给李瘸子,哈哈大笑,道:“亦如庖丁解牛,无他,手熟尔!”
按着王肃教的方法抓鱼,谢记也终于有了收获,那抓的叫一个不亦乐乎。
岸上的谢华容美目连连,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帮人抓鱼,从小生活在深墙高院里的她,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新奇之余,目光不禁在王肃身上留连,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王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诗词可传至天下,武可与老卒争雄,甚至连烤肉抓鱼这等小事也精通,那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呢?
暮春的山风,不多一点冷,也不多一点热,便像是王肃,悄悄的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让谢华容见识到了许多以前未曾见过的景象。
三郡之地,隐匿之风盛行,许多名士隐匿在山林间,谢华容随父辈见过很多名士,见识过他们风轻云淡的生活方式。
如果把这种生活方式比作一幅画,那么这些名士便算作画上去的,而迥然不同的王肃,好似本身就生活在画中。
谢华容的目光在王肃身上短暂逗留了一会儿,随即离去,不免叹上一口气,念及自己身上的事,深深的感到无奈。
“回去吧!”
鸿音自然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也不免跟着忧心忡忡起来。
抓完了的鱼,被刘瘸子一刀一个处理完,洗净放入锅中,加入米粮熬粥,没过多久,一锅鲜嫩的鲜鱼粥便好了。
新鲜的鱼刚处理好,便入锅里,胜在一个鲜字,谢礼一连干了两大碗才停下,不由得感叹道:
“王兄,以后没了你,怕是食不知味了。”
王肃抱着一个碗,贪婪的吸上一口,打趣道:
“这好办,我有办法!”
“哦?”谢礼轻哼,连问道:“有何办法?”
王肃戏谑道:“嫁给我,便可天天吃好吃的。”
“哈哈哈......”
大伙被逗得一阵大笑,谢礼红了脸,像个被占了便宜的小媳妇般,急着解释道:
“怎可?怎可?我可没龙阳之好?”
又是一阵大笑声响起,就属李瘸子笑的最欢,而拳二的一张脸还不如不笑,吓死个人。
营帐里,正在食鲜鱼粥的谢华容猛然间听到,竟蓦的笑了,嘴中的一口粥不经意间被吐出,脸上的郁郁之色刹那间消失殆尽。
“哼!王肃,欺负我从兄,等着!”
见此,鸿音的嘴角溢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
车队又缓缓的上路了,王肃骑着马走在前走,阳光和煦,微风拂面,入目之下,漫山姹紫嫣红,好一派美丽风景。
王肃心旷神怡,一边骑马,一边赏景,哼着小曲,姿态潇洒。
马车里的谢礼掀起帘幕,说道:
“王兄,眼前如此好景,可有诗佳篇出?”
王肃回首一笑,心情极好,当即吟诗道:
“掷柳迁乔太有情,交交时作弄机声。”
“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工夫织得成。”
“好!好!”谢礼喝彩道:“好一个织春。”
王肃龇着嘴,双腿一夹马肚,马儿一跃而出,策马奔腾,有风路过,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谢礼撇了撇嘴,羡慕的望着,只恨自己经不住长时间骑马,大腿两侧生疼。
另一边,谢华容则是把王肃刚刚念的诗记在了心里,看着王肃消失的方向,微微出神,何尝不是羡慕呢?
只是羡慕王肃能自由自在,奔走在春天里罢了!
没过一会儿,王肃回来了,拉着马的缰绳,扬着马蹄,重重落下,焦急的大喊道:
“前方盗贼来袭,盗贼来袭。”
车队立即停止前行,章治开始布置防御,王肃神情紧张,如临大敌,把谢礼推到了最中央,把缰绳递立刻过去,指着一个方向,嘱咐道:
“千万别出来,如果,如果有万一,带着华容就跑,往南阳郡方向跑,不到南阳郡不要停。”
谢礼从未见王肃如此慎重,心里明白定是盗贼势大,心里一阵骇然,不免担心道:
“王兄,那你呢?”
王肃快速换上了铠甲,从马车上取出弓矢背在身上,拔出长剑,深吸一口气道:
“别管我,能走一个便是赚了,若是我有不测,代我向父母禀明实情便可。”
远方出现了一线黑影,似是大队人马奔袭,护卫们已经做好了迎接准备,李大骑着马,提着马槊顶在最前头,身后的数十人也都一一列好阵,准备骑兵冲阵。
王肃嘱咐好谢礼事宜,提着剑准备杀敌,忽闻身后有人喊,止步回首,便瞧见谢华容撩开车帘,手里拿着一柄短矢,眼色决绝。
“王肃,活着,不准死。”
王肃愣了愣,对上了谢华容坚决的眼神,久久无语,随即点了点头道:
“我一定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