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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
郗禾下意识攒紧了手,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花谕笙,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初在休息室被他温和地强要“感谢”的时候。
不过与他那时拿着手杖,稳稳坐在椅子不同。
温和的光落到少年的眼瞳里,柔化了他的眸光,无声地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浅金模糊光,在他屈膝放低身位的姿势下,让他看起来格外无害。
可郗未知道。
和耿直、脑子一根筋,只要不是做错事就基本无害的孝随琛不同。
花谕笙心里的弯弯绕绕是早早就摆到她眼前的。
他根本不在意郗禾能不能看出他的心思,甚至有些肆无忌惮地演,如同在说他知道你知道他在演,但没关系。
只要达到目的就好。
上一次是让她当模特,这回的要求又是什么?
“你的要求是什么?”郗禾盯着花谕笙的双眼,微微倾身,腰肢下意识绷住。
她现在并不是毫无选择,也不是非得要花谕笙教她,只是他看起来最有资本,格外靠谱。
郗禾并不觉得花谕笙会提出什么很过火的要求,他的礼节也不允许,可她还是没办法预测花谕笙的想法。
和孝随琛不同,花谕笙甚至都没看过她的正脸。
她就一普通特招生,花谕笙到底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细细的尘埃在透过玻璃折射的光柱中飘动,空旷而华美的室内安静得只剩两个人清浅的呼吸声。
他今天上身穿着雪色衬衫,脖颈下是波浪形层叠绸缎领饰,腰部系着棕色的皮革护腰,下配同色长裤,踩着双黑皮马靴,袖口缩紧环住他漂亮的腕骨,戴过手套的手心微微泛红。
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任何纹饰,看起来就是个常驰骋马场的年轻少年,可哪怕不看他的脸,穿着看似朴素,也不会有人将他和普通骑手混为一谈。
眼界决定了气质。
过大的阶级差距带来的是截然不同的三观。
高?月就能那么肆无忌惮,那比她还要高得多的人呢?
郗禾双手握紧放在身前,不得不自保式的、以最坏的想法来揣测花谕笙。
她拥有的筹码实在不多。
花谕笙定定地看着都禾,却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打破了这凝滞到令人不安的安静氛围。
他轻松的笑声如玉石敲击瓷碗,在宽敞的厅室内格外明显。
好像郗禾皱着张脸如临大敌的模样,有趣到让他笑得肩膀都压抑不住颤抖起来。
郗禾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笑什么?好笑吗?
“抱歉,是我失礼了。”花谕笙笑着咳嗽了两声,满含笑意的脸上透着少许的歉意,“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人这么警惕地看着我,比较新奇。
或者说,哪怕旁人警惕他,但都不会像都禾一样,如此毫无掩饰,溢于言表。
更何况还是一个同龄的少女。
“如果是我之前不小心吓到你了,我真挚地向你道歉,郗禾同学。”花谕笙抬起手,点在胸前,无比优雅又流畅地说开口。
即便郗禾因为不了解他,所以不知道他脸上少有的没有过去那些虚伪的伪装。
难得诚挚。
“我是不愿意吃亏的人,交易自然要对等。”花谕笙注视着都禾,从口袋里拿出了他的手机,按亮开屏,摆到郗禾的眼前,在她紧张而疑惑的目光中,拭目以待地开口。
“如果你愿意和我交换联系方式,我就教你马术。”
说着,他微微颔首,上扬的眼尾透着些许狡黠。
郗禾懵然地愣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如同巨大的荒诞感迎面扑来,脸上从匪夷所思到莫名其妙,最后皱起了眉。
她做了这么多心理准备,铺垫了这么久,最后就为了??加好友?
“你认真的吗?”她下意识追问。
“我有必要和你开玩笑吗?”花谕笙挑起眉,好整以暇地反问,“早就约定了你作为我的模特,可这么久以来我们都没有联系方式,这才不正常吧?”
每次郗禾都是在午休时刻去找他,理论上来说能不能碰到他其实是个概率事件,只不过这段时候恰好他有事都在休息室而已。
认识,互通姓名,相互有约定甚至秘密。
但没有联系方式。
碰头全靠缘分,听起来就很荒谬。
花谕笙的理由充分到无法反驳,反而他用交易这个名头来正式找她要联系方式,才比较奇异。
郗禾:“......”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之前没找你要联系方式是我的问题,这种话肯定不能让女孩子先开口。”花谕笙收敛起质疑的语气,放轻声,笑着说,“所以作为提议,你愿意接受吗?”
虽然他也猜到郗禾根本没打算找他要联系方式。
毕竟她恨不得和他们所有人都划清界限。
可无论郗禾有没有想法,哪怕只是设想,作为特招生,也作为相对薄面的女生肯定不愿意被冷面拒绝。
郗禾苦恼地看着花谕笙,像是面对一个大难题。
.......
太难了。
关键是,花谕笙根本不像是她以前在学校里遇到过的那些男生,不是说他们绝对不如,就是性格普通又简单,不管是好还是坏,是谨慎是低俗都一眼能看穿。
这种贵族少爷完全是郗禾没见过的题型。
在只有一次的人生考试里,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感觉这种绝对有利于她的交易,不答应就很亏,可也这因为太不平等了,答应了也让人有点心有余悸,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什么惊吓等着她。
“这么不愿意吗?”花谕笙眨了下眼睛,细密的睫毛随之一颤,轻笑着调侃道,“担心我做什么?”
“不是。”郗禾摇了摇头,拿出手机点开个人页面,将她的id拿给花谕笙看,相当实在地说,“你如果想做什么,早就做了。”
和孝随琛不同,花谕笙早就知道她的姓名身份。
别说想要她的联系方式,他如果想看她的档案和家庭信息都轻而易举,根本不用等到现在亲自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可是他今天甚至用上了“交易”的名头,以教她马术的方式来换她的联系方式。
礼貌又郑重,她反正血赚不亏,说不出任何反驳话来。
终归只是一个联系方式而已。
花谕笙扫了眼ID号,很快低头输入到搜索框里,点击了添加,还没等通过,就听到郗禾突然又开口。
“不过。”郗禾拿着手机,看着还没点下的“添加”按键,看着花谕笙,“你怎么突然想着要我的联系方式?”
花谕笙一顿,抬头刚对上她单纯疑问的双眸,就看到她偏过头,因骑马而格外凌乱的发丝贴着颊侧,像是随便地追问了句。
“是因为孝随琛吗?”
是吗?
花谕笙的笑容不变,垂眸看着都未按下添加键,当着他的面点了“允许其查看朋友圈”,很快,两人的列表里各自多了一个新鲜联系人。
郗禾看上去并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答案的样子,真就是随口一问,就抛在了脑后。
可这个问题却如船锚坠于海石之下,凿出深深的划痕,长久地停留在花谕笙的脑海中。
是因为孝随琛吗?
花谕笙无法坚定地否定这个问题。
就如他至今无法完美绘出梦中至臻的意象,很多想法也模糊得无法抽丝剥茧地理清。
他因为孝随琛的炫耀才想起来他竟然没有郗禾的联系方式,可他想加郗禾,也不会是因为孝随琛。
谢樾的试探犹在耳边。
可孝随琛至今还不知道禾的身份,不管他们最后到底会不会走到一起,他们现在的关系都薄得和纸片一样。
“不知道。”花谕笙将放凉了的毛巾拿下,放在一边,简单到粗暴地回答道,果不其然看到郗禾愣了下,接着,手背撑着下巴,掀眸子,如乘胜追击般反问,“那你呢?”
“孝随琛现在已经没有刻意地去找你的身份了,其实你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他注视着郗禾,又问,“你还愿意当我的模特吗?”
郗禾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她真是不懂怎么问题又被?到她身上来了。
这是花谕笙对付人的个人话术吗?
“我可以当做是续约。”郗禾思索了下,抿唇斟酌,刻意避开了面对面说起来会有点怪的“愿意”两个字,认真地看着花谕笙,“虽然你最开始完全是以‘感谢”为名号在威胁我。”
那时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过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坦诚到让人汗颜。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你愿意教我马术这点都帮了我大忙。”禾摊开手,说,“所以哪怕不提联系方式,我也会维持最开始当你模特的约定。”
不管他怎么想,至少这个交易在她眼里是可以对等的。
郗禾直视花谕笙的眼瞳,摒弃这一路的颠簸风波和完全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的奇怪试探,伸出手。
“合作愉快。”
“………………好吧。”花谕笙看着郗禾洁白的脸,透过黑框后的眼睛正经到好像半点旎思也没有,也不知道是该让人庆幸还是失落,叹了口气,“好吧,郗同学。”
“你赢了。”他无奈地伸出了手,和郗禾握了握手,缓缓站了起来,缓和了下久蹲造成的眩晕感,好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学习马术是很辛苦的,你要做好准备。”
“谢谢,我会的。”都未坚定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壁炉边的老式立钟,也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教堂还有义务劳动,那我先走了?”
“嗯,我送你出去。”花谕笙一边引着郗禾往外走,一边随意地安排道,“下次来休息室记得提前和我说,要找人量体裁衣,先给你定几套马术服。”
郗禾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嗯嗯”地点头,就像跟在教练背后的乖巧学徒。
她完全不了解,自然是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穿过修剪得当的草坪,花谕笙将郗禾送到了庄园后门,刚好出马场走到石砖路面上。
花谕笙看着她背着她的小帆布包迫不及待地想走,不禁眉眼绽开笑容,朝她挥了挥手。
“下次一起喂布莱克零食吧。”他轻声说。
“好,Bye~”
郗禾道别后跑了十来步,回头发现他竟然还站在原地,踌躇了一瞬,目光游移,但很快也重新自然地朝他摆了摆手臂,刚转过头准备离开,却突然感到手机一震。
她不得不低下头看消息,可来信人显示就是背后不到十米的花谕笙。
郗禾不解地回头看了看花谕笙,又点开消息。
【注意小心融星恽】
郗禾抬起头,发现花谕笙只静静地望着她,也不知道这又是在打什么谜语,也不像是想解释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头也不回地跑走。
可她和融星恽也就一面之缘而已,难道融星恽想害她不成……………?
郗禾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已经完全看不懂背后人的身影。
朝教堂方向的路都未再熟悉不过,即便满脑子困惑也不影响她的速度。
郗禾一路小跑到教堂的花园才停下,弯腰扶着膝盖,心跳如擂鼓,气喘吁吁,眼前甚至有些眩晕。
她快速拿出镜子,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镜,又反复看了看自己上白下黑短裤的简洁装束,头上还顶了个没LOGO的黑色鸭舌帽。
丢到人群里都照不出来,再普通不过。
郗禾其实不懂,花谕笙为什么会想要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还家世不太好的她交朋友……………?
一时兴起?纯觉得新奇有趣?给枯燥而乏味的校园生活找点乐子?
总不会是她想要和他们保持距离的坚决态度反引起了他的兴趣这种奇葩理由吧。
郗禾长长地叹了口气,反正这个交易反正暂时看上去稳赚不赔,也没介意自己有被当个乐子的可能性。
只是还没等她完全站稳。
只见郁郁葱葱的灌木栅栏之间突然冲出来一个黑影,宛如离弦之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到了郗禾的怀里。
郗禾如同被一块软石砸中,一下子跌坐在了草地上。
站在她肚子上的黑影仰起头,完全没有自己仿佛在暗杀一个无辜路人的自觉,露出了天真无害的圆脸蛋,朝着她嗲嗲地叫了一声。
“喵~”
熟悉的英短,熟悉的叫声。
郗禾却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突然应验,惊惧地看了眼花谕笙刚如同预告函般的警告,又转头扫视四周。
可馥郁的花园中安安静静,空无一人,在芬芳的风中只有猫叫声和她疲劳的气喘声。
没有任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