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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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德礼堂。

舞台前的红丝绒幕帘被束在两侧,木质地板在吊顶的灯光下呈现出光滑的金色,红底座椅如剧院的环形设计,层层向上垒砌,墙上还有展臂的天使壁雕,徒添神圣的殿堂感。

评委们坐在首席,后面坐着的大多是学生。

这里即学院女王评选第一道考题的评选现场。

考试即将开始。

莉莉猫着腰快速从门口进来,看了下几乎坐满了人的位置,扫了一眼,眼尖的在场地中央瞄到了空座,一边比着“抱歉”的笑容,一边朝着空座走去。

等她坐下松了口气,一转头,才发现旁边坐着的竟是孝随琛。

………………难怪这么好的位置竟然有空位。

孝随琛面无表情,但目光如炬,紧盯着即将上台的人,像是准备用双眼记录下比赛中每一个选手的细节。

第一个选手正准备上场,舞台下还隐有细语声。

“你是为了你的心上人来的吗?”莉莉随口一问。

孝随琛明显一愣,扭过头惊愕地看着莉莉,像是没想到她会突然搭讪,关键是还精准地点出了他的目的,不禁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啊!”莉莉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好在她在前面几个就出场了,我听完就走啦。”

出场顺序在考试前就用表格发出来了,郗禾就在第五个出场。

如果不是中途进来跨座不礼貌,她其实想卡点来的。

孝随琛迟钝了下,目光看了看台上的女选手们,再看向莉莉,“哦”了一声。

性向是自由的,喜欢女生也很正常。

话音刚落,第一个出场的选手就已经站在了聚光灯下。

梅拉妮穿着一袭红裙,扭头和背后的钢伴对视着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了手中小提琴的弓弦。

观众席上寂静无声。

琴声起,弓弦落。

舞台上的钢琴托着小提琴的琴声,充斥在整个宽阔的场地里。

舞台下明显有人听到琴声愣了下,惊愕地看向梅拉妮手中的小提琴,仿佛在心中长“嘶”了一声,像是没想到学院女王比赛的第一场会出现这种音色。

直至最后一个音落下,余音仿佛还萦绕梁上。

场地迅速响起掌声。

评委们有的面色平静,有的面上浮现笑容,在纸上写下分数。

“你觉得她拉得怎么样?”莉莉问孝随琛,“感觉能得第几?“

孝随琛表情古怪。

他虽然不认人,但对颇为交际花还热爱占卜的莉莉的名声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耳闻,只是没想到她自来熟到这种程度。

他们很熟吗??

不过莉莉明显对他没兴趣的感觉还是不那么让他反感,还是有问有答地开口:“我不太懂音乐,但听起来还不错。”

孝随琛只是有丰富的听交响乐的经历。

能得第几就不知道了,他的兄弟们可能知道,但他个纯外行听不出来。

说到底,孝随琛也不是专程来听比赛的,他只是试图从比赛的选手中找人的。

倒是莉莉从身后座位的女同学口里听到,她虽然压抑但充满了艳羡的“那可是斯琴,难怪梅拉妮敢第一个上!”的评价。

斯琴,即传奇小提琴制作家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琴,也是众小提琴手的梦中情琴,传闻上个世纪曾创造了乐器拍卖行的最高记录,是真正有价无市的宝物。

不过就算抛开斯琴的音色,梅拉妮本人拉得也绝对不差。

“感觉后面的选手压力好大。”

后面有人小声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不过梅拉妮即使第一位出场就震撼了全场,也不会影响到评选的正常推进。

一般在比赛之中,越是后出场反而越好,给评委记忆里留下的印象会相对深一些,但第一个出场作为起始位又格外不同。

比较尴尬的是前面,但又不够前的中间位置。

郗禾就被排到了不上不下的第五位。

后台的预备室里,此刻除开已经上台的第二位选手,已经有剩下的几个选手和她们各自的化妆师、音乐导师甚至是心理疏导医生陪在旁边。

被围着的女生们精致得像即将踏上宴会的红地毯,每根发丝都散发着光泽,身上的礼服都浸着恰到好处的香味,武装到了指尖。

简直像是女明星带着各自的团队。

不算小的预备室里,大家各占一隅,互不干扰,但空气中又凝滞着暗流,说话都是小声的。

在这个宽敞的空间里,只有一个角落里的人相对格格不入。

郗禾曲腿坐在软沙发里,一边耳朵塞着耳机,听着不知道被循环了多少次的曲子,腿上放着写了不少标记的曲谱。

身上只穿着最简单的圣德制服,丝绸制墨绿色上衣胸口别着金色的校徽,一副袖口处的荷叶收边如精致的花,颇有质感的深绿缎面衬得她格外白皙。

和其他女选手不同,她身边空溜溜的,真正展现什么叫孑然一身。

郗禾感觉到手机不自然地震了两下,打开手机。

首先排除莉莉提前不知道发了多少条的花式加油。

第二个看到的是在表演开始之前,孝随琛就已经提前给她发的

【虽然不知道你第几个登场,但是我会在台下认真看比赛的!加油!(小狗探头)】

单纯鼓励版。

而后是花谕笙刚刚给她发的。

【祝我们的郗禾同学比赛顺利呀】

【不过从没见过你弹钢琴的样子,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画下来吗?】

目的明确款。

郗禾已读后各自发了个“谢谢”,突如其来地想到P4的四个人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有三个躺在了她的列表里。

………………感觉真奇怪。

直到门口喇叭提示到第三名上场,要求第四、五名选手提前准备,在舞台边等候。

郗禾才拿起曲谱,站起身来,朝门口再去,顶着身后的注视毫不犹豫地往舞台的方向走。

“郗禾。”

走到一半,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郗禾脚步蓦然一停,原地往后退了两步,看到融星恽站在一个空房间里,像是在这里等候已久。

“融老师?”她左右看了看,走进房间,反手虚掩着门,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我如果去预备室里找你,乔装改扮都没用,第二天舆论就能把你砸晕。”融星恽双臂环在身前,“啧”了声,直直地看向她,“作为半个老师,还是得来看看。”

“你手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郗禾无言地抬起眼,看着面前穿着黑西服,戴着墨镜的少年,吐槽:“融老师,你看起来像我的经纪人。”

不管是对比赛胜利的渴望,还是对掩盖下诅咒再次登台,她本来还挺紧张的。

但她实在没想到融星恽会到后场来,就像是要给她送考一样。

“是。”融星恽扯了扯墨镜,露出冷淡的眉眼,凉凉地开口,“你身价不低的经纪人希望你拿到头筹。”

说完像是怕给郗禾压力,他推回墨镜:“开玩笑的。”

“我刚刚听到斯琴的声音了。”

“斯琴?”郗禾疑惑了下,想了想,“是福尔摩斯花了五十五先令从犹太商人手里收的那个吗?”

“你学习这么用功还有时间看推理小说?”融星恽意外挑眉,记得还这么清楚,“就是那个。”

如果是一般演奏者拿到斯琴可能都未会意外一些。

不过这里可是圣德。

连Prince4这种东西都有,说实话再发生什么她都不奇怪。

郗禾隐约看着前一位选手提着裙摆,挺着脊背路过房门口,再看向融星恽:“我知道了,不过没关系。”

所有参加比赛的人胜负心都很强,都未也不例外,但她不是为了打倒谁才站在这里的。

“你觉得,评委们绝对公正吗?”她问。

“参加比赛的选手们还不足以让他们承受不公正的后果。”融星恽淡淡地指出。

“那就够了。”郗禾扬起笑容。

“...你不怯场吗?”融星恽顿了顿,平淡地问,墨镜明显遮蔽了他眼里隐隐的担心,“在众目睽睽的舞台上被审视。”

那些大小姐们不会怕,她们大多会因落在她们身上的目光而感到骄傲,如果郗禾的诅咒转移在她们身上,她们可能喜不自胜,引以为豪。

可郗禾不同。

在圣德总是低着头,想安安静静的人,明显不会擅长应付这种灯光镜头聚焦下的场合。

“当然会。”郗禾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每次上台都很紧张,每次考试也都会紧张,但在无数次的经历之后,紧张带给她的负面影响会逐渐被她压缩到很低。

“会烦恼台下的视线,会担忧最终成绩会不会很差,会害怕手指不够灵活……………”

郗禾如果真要数,会数不过来,在她曲起一只手之后,突然顿住,认真地看着融星恽。

“可我更好奇我能拿到什么分数。”

时间快到了,郗未必须要出发了。

她握住门把手,一把推开房门。

黑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而沉稳的声音。

融星恽注视着她的背影,竟诡异的从她挺直到紧绷的身上感觉到了几分兴奋。

郗禾穿过后台的小门,走到舞台边的老师边,简单核对好姓名和次序,才看向舞台中央。

炽金的灯光落在钢琴上,如同落了年轮形的晕光。

平日里看起来普通的礼堂舞台,在交织的灯光下如同镀了层华美的金色。

台下坐着黑压压的人,不过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

金发女生穿着银白色的礼服坐在舞台中央,裙摆如沙滩上被海水冲刷的银白贝壳,指尖在竖琴中灵活弹奏,让她看起来像电影里隐居森林的精灵族少女。

郗禾注视着前一位的参选者,却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焦虑,眼里只是纯粹的欣赏与钦佩。

直到曲毕,台上的女生鞠躬后从另一边离开舞台,工作人员们再上台将那台昂贵的竖琴小心翼翼地挪走。

在短暂的空档期里,郗禾听到了台下的小声喧哗与赞美。

乐器的选择同样是比赛的一环。

作为自诩贵族阶级的学生,认为更具有门槛的乐器才更能彰显自己的优越。

骨架大小直接影响到跨度,钢琴对于女生而言天然要更难一些,不过仍然阻挡不了非常多厉害的女孩子不断用事实证明自己。

郗禾听着旁边老师的提示,抬起眼瞳,深呼了一口气。

“融老师,你相信我吗?”

她头都不回,就像是随口一问,扶了扶结实的眼镜框,往前迈步,从垂着的幕帘之下踏出,乍然走到光芒之下。

璀璨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同在亲吻她的发丝。

场下隐隐的喧哗骤然停下。

如同被贴上了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