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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压抑的喧闹之中。
谢樾护着郗禾快速从艺术馆楼顶下来。
郗禾不自然地喘息着,像是回想起了过去不好的记忆,压抑着强烈的不适感在走。
不想被看到,不想被注视,想躲起来……………
熟悉的焦虑感再一次浮上了心头,几乎要淹没她的意志。
就在谢樾准备拉着她穿过马路回酒店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谢樾,别带她到处走!”
融星恽快步冲过来,一把拉住了谢樾的手臂,焦急中透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盯着谢樾,语速极快:“带她回车里,关上门窗,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她,包括司机。”
谢樾看着他如经历过一次事故的笃然眼神,转头看向一直低着头的郗禾,见她迟钝地点了点头。
融星恽说完看向郗禾,伸出手:“你带了备用眼镜吗?我去帮你拿。”
郗禾匆忙地从口袋中递出房卡,轻声说:“在行李箱最外侧的口袋里。”
融星恽独自一人穿过马路,匆匆跑向弗西森酒店。
路边停着圣德的专属轿车。
谢樾打开车门,先让郗禾坐进去,顺着融星恽的话让跟上来的保镖也都保持一定的距离。
关上车门车窗。
温热的空调风吹拂,慢慢地驱散寒意。
两人一左一右,泾渭分明地坐在轿车宽敞的后座。
谢樾打开手机,一目十行地看着留在现场的花谕笙和孝随琛不断给他发来的消息,主要都是问郗禾有没有事。
他转头,看向身侧的郗禾。
车内没有开灯,哪怕是白日也略显昏暗。
她低低地垂着头,只有几缕雪白的发丝从笼在头顶的外套下散落出来,似乎隐隐散发着光泽,透着不可思议的瑰丽感。
如开了一丝缝隙的魔盒,不断引诱着人去开启。
“不要看我。”郗禾轻轻地说,语气却十分强硬。
她难得用这种冷硬的强势语气说话,可谢樾仍然听出了其中的脆弱。
好像她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自保,而是为了不影响到外人。
“你不应该和我坐在一起的。”郗禾抬起手,又拉了拉头上的西服,像是想将自己整个和茧一样裹住,“我会...影响到你的。’
她明明声音平静,却如同在无声地落泪。
谢樾听着异常鼓动的心跳,感受着在轿车内看似宽敞,实则无比逼仄的空气范围里,如同有丝线扯着他的意识逼迫他为之倾倒。
他当然明白。
因为他此时此刻,正在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这种无可违逆的“异常”感。
融星恽之前反复警醒其他人的话是对的。
只是当时无论是谢樾,还是孝随琛都并没有意识到这种非自然现象存在的可能性。
“你介意我提一些问题吗?”谢樾缓缓地睁开眼,压抑着被擒住的本能,试图用最温和的语气开口。
虽然多少还是和平时绝对理智的声音不同。
但在见识过许多发疯患者的郗禾眼里,已经算相当平和的状态了。
“你说。”郗禾尽量用最少的字回答。
她知道她的诅咒大概怎么体现,一旦她的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之中,连带着她的嗓音也会一定程度影响到外界。
“请问你是?罗斯玛丽’本人吗?”
“......嗯。”她答。
这种事情也没有说谎的必要,融星恽早就知道了,谢樾在看到刚刚的混乱之后,心中多少也有数。
“你身上的......”谢樾顿了顿。
郗禾平淡地帮他补充:“诅咒,自打有记忆起就有了。”
谢樾垂着眼。
从小到大就有,那就是与生俱来还控制不了。
“你竞选学院女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
郗禾怔了下,没想到谢樾会问出一个这样一个十万八千里远的问题,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问什么。
“我是想让高?月认罪伏法,让其他学生谨言慎行,不是想让他们和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信徒一样跪在我足边,盲目发疯。”
可以但没有意义。
她的诅咒也不是这么用的。
“谢樾沉思着“嗯”了声。
不是他的错觉。
感觉郗禾摘掉了眼镜之后,就像破罐子破摔了一样,言语都直白锐利了许多。
不过也可能是刚刚当众被“袭击”后迟来的恼怒。
但又奇异地透出股不遮掩的真实感。
谢樾问:“你家里人了解你的情况吗?”
“很难不知道吧?”郗禾闷闷地说,“但他没有遇到类似的问题。”
谢樾不置可否。
他了解的情况太少,郗禾可能知道的也比较片面,关于罗斯玛丽的事得亲自去查一下。
很快。
融星恽一手拿着眼镜盒,一手托着行李箱匆匆从酒店走出来,他走到郗禾的方向打开车门,将眼镜递到了郗禾手上。
郗禾立刻接过,慌忙而快速地打开盒子戴上了眼镜。
外套的作用被代替,迅速从她头上滑落掉在车座上。
刹那之间,犹如清风吹过。
周遭如同形成了漩涡般,随时要被黑洞吞噬的感觉消弭殆尽。
一切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可是刚刚那么多人,还有直播......”郗禾担忧地问。
她被砸的瞬间闭上了眼,根本当时没看清具体情况,不知道事情会蔓延到什么程度
“事发突然,现场注意到你脸的人很少。”融星恽手搭在车门上,清楚地说,“艺术馆虽然有检查枪械以及易燃物等设备,但漏掉了没什么杀伤力的儿童玩具。”
“用弹弓打到你的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我怀疑有人买通了他的家人,再利用家里的孩子行凶。”
估计是给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格。
而且也不是杀人放火,目标看起来明确到就是要打郗禾的眼镜。
大概率是罗斯玛丽事件的知情者,或者说已经怀疑上禾身份的人。
“当时情形紧急,导播意识到不对就迅速切了镜头,之后就截断直播了。”融星恽查到之后也松了口气,“这种公益活动关注的人也不多。”
幸好。
都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出乎融星恽意料的是郗禾的反应。
“是端木家那对兄妹。”
郗禾心底逐渐放松下来,闭了闭眼,笃定地开口。
“我知道,一定是他们。”她手指穿过凌乱的发丝,撑住发热的脑袋,难得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按自我判断来指认作案人。
端木棱根本不是如谢樾所说的来找妹妹的。
他是来找罗斯玛丽的。
她喃喃:“怎么办?”
硬要从客观事实来说,打掉她眼镜这件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将她暴露在大众眼里有多严重的后果。
可是绝对不能放着不管,让他们得寸进尺地找麻烦,进一步扩大问题。
郗禾根本没办法用常态情况和办法处理。
融星恽看着郗禾低落又隐隐透着烦躁,像是不知如何是好,眉眼微沉,心中其实早就有了定数,但是没敢直接在她面前说。
他一抬眼,蓦然对上了车里另一个人的视线。
只见谢樾静静地注视着他的方向。
融星恽看到他眼底若隐若现的执意,搭在车门上的手指不自然地抽搐了下。
刹那间,两人的思维仿佛短暂地同频了。
“郗禾。”谢樾看向身旁的人,缓和了神色开口,“这件事不难处理。”
郗禾怔了下,抬起头,困惑地看着谢樾。
谢樾眼瞳漆黑,耐心又镇定:“这两个人只是端木家的嗣子而已,还没有拥有继承权,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小惩大诫。”
这种家族一般都不缺孩子。
只是惩戒一下他们。
又不是要扳倒端木家,更不是要他们的命。
这件事对P4的任何一个人,其实都不算难。
谢樾:“今天的公益活动辛苦你了,先送你回家吧?”
郗禾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刚想答应,突然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反射性抬起头。
融星恽也转过了身,看向特里维亚艺术馆的方向。
就看见孝随琛身后跟着一群黑衣保镖,气势汹汹地围在一个人的周遭。
人群中是个拄着拐杖的孱弱青年。
他身边自然尽数是端木家的人,其中有两个人用极其专业的手段绑了个人。
郗禾睁大了眼,脸色苍白,眼里尽是不可思议。
只见端木棱慢慢地走到了距离轿车不远的位置,在四周所有人警惕的目光下,一抬手,扯过被绑着手脚的端木熏拉到了她的眼前,手腕一推,将人推到了地上。
端木熏狼狈地跪跌在了地上,膝盖一下子蹭出了血迹。
“家教不严,家妹做错了事。”端木棱长叹了口气,注视着郗禾,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痴迷,万般无奈地说,“惊扰到了你,实在抱歉。”
“也不知道让她跪着道歉,能不能让你消气。”
他衣冠楚楚,手上对待血亲的动作却冷酷得骇人。
温温和和地发着疯。
郗禾看着端木棱,心中升起巨大的荒谬感,可记忆又不断地诉说这在过去其实很寻常。
“我不认识你。”她说。
“你当然不认识我。”端木棱却并不在意,清瘦的脸笑起来,“因为几年前的时候我也只是远远看见过你一眼。”
远到她是被人紧紧包围住,只在缝隙里露出了一个侧颜。
都没有正面见过,怎么会认识呢。
郗禾看着跌坐在地上既受伤又愤恨地盯着她的端木熏,开口第一句是:“你们先放开她。”
端木熏骤然睁大了眼,瞳孔抖了抖,破防到如受羞辱:“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谁对你这种脾气差又随心所欲的人好心了?!”禾难得暴躁地开口,直接斥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在发疯吗?!”
“那你把他变回原样啊!”端木熏气势汹汹地和她对着争执,“你光在我面前说有什么用?!”
“你以为我不想吗?!”郗禾气得脖颈到脸颊都泛着血丝,“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想,但我控制不了,我要是能控制得了我还用戴着这个破眼镜吗?!”
别人觉得这个体质是诅咒,郗禾又何尝不这么想?
她这辈子从未因为这个特殊能力而沾沾自喜过,或者想要利用这个能力去做什么事情,有的只是痛苦与迷茫。
庞然的无力感压到了郗禾的肩上。
迫切想要解除诅咒的欲望再次升了起来,比以往更深。
她之前尝试过很多次,甚至去教堂求助神职人员,但是都以失败告终,直到有了这副眼镜。
生活里遇到的麻烦暂时解决了,治不了本至少也将就治标,郗禾作为忙着学习的学生,也就没去钻研这个问题。
“……..…你们把她放了。”
郗禾沉沉地留下一句,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