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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随着旁白的声音缓缓飘下。
“被诅咒的公主失望于人心凉薄,不堪流言蜚语,最终选择离开了富丽堂皇的王宫。”
“国王时时担忧着公主,却又不忍违她的意愿,只得下令让身边最得力的亲卫陪公主一同前往山另一边的村庄,护佑她平安。”
深红的幕布再一次升起。
碧玉般的青草铺盖在地,幕布上绘层叠山峦下压棕黄草木屋,葳蕤树影在“日光”下微微摇曳。
公主褪去了华裳与珠宝,穿着朴实的布裙,手中抱着拾来的树枝干柴,走在乡间小路上。
步伐却远比在王宫里时轻快。
乡道上,路过的村民们纷纷朝她招着手,有的人还顺手给她塞两个野果。
“山村中的人不多,却都十分淳朴。”旁白念道。
“村民们并没有因公主被诅咒的容貌而嫌弃她,只是像普通人一样与她相处。”
“山村虽远不及王宫富裕,但安宁又自由,公主也得以从歧视中解脱,逐渐忘记了自己丑陋的容貌。”
公主走到自己的小屋前。
侍卫同样入乡随俗,穿着葛衣草鞋,正埋头劈着柴,听到脚步声,抬起一张沾了灰尘但依旧俊俏的少年脸。
孝随琛饰演的正是一路护卫公主的亲卫。
“殿下。”他扬起笑容,连忙上前接过公主手中的木柴,有些自责地看着她手心被草叶扎破的红点,“这些粗活您吩咐属下来做就行了。”
他其实没碰到郗禾的手,手心只是在侧边护着。
但从舞台侧边看起来,就是已经碰到了。
在这一幕里完全没有剧情的谢樾和融星恽,此时正静静地在幕布后的侧台注视着孝随琛。
明明只是个侍卫角色,却和公主挨这么久。
成何体统。
目光灼灼,难以忽视。
孝随琛一抬眼就看到了两人的目光,目光一滞,实在怕出戏,又迅速看向眼前背对着他们,完全没注意到的郗禾。
“我现在已不是公主了,有什么不能做的?”禾笑着回应,摇了摇头,“在这里,我们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没有什么公主,也没有身份高低。
观众则没注意到舞台上和后台里这微妙的对峙。
只看到了侍卫看着公主含着笑意的眼眸,仿佛又看到了她昔日在王宫中无忧无虑的模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艰难地咽下了劝说的辞藻。
旁白的声音又响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
“昔日金尊玉贵的公主逐渐习惯了朴素的生活,侍卫也不再执着于劝说公主回宫。”
舞台边沿的灯光逐渐变暗。
青蓝相间的背景绘作倏地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浅浅的黑色墨迹。
“直至一天夜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在浓稠的深夜里。
一个单薄的身影沉沉地倒在了屋子的门口。
公主听到“咚”的声响,小心翼翼地推开家门,透过门缝看见了院前栅栏边,倒着一位浑身伤口的漂亮少年。
他发丝凌乱,耳朵的形状不同于人类,又尖又长,白底的青裳沾了不少血迹,腰间的金线绳陷在泥地里,无比狼藉。
“他受伤了。”郗禾在心里数着数,等了好一会儿,见门前的人没有声响,看着天色,转头去问屋里的侍卫,双手合十在身前,善良地说,“我们先救他进来吧。”
“这等不明之人怎么能......”孝随琛皱起眉,警惕地说。
他看着倒在泥地里的花谕笙,脸上的嫌弃都不用演,充斥着真情实感。
可孝随琛对上公主担忧的目光,硬是将溢于嘴边的诋毁强咽了下去,“那您注意安全,属下随时护卫在你身边。”
他手按在佩剑,又强调:“此人如果形迹可疑,属下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当然。”公主点头,立刻跑了出去,招呼他出来一齐救人。
孝随琛力气大,三下五除二就将地上的人拉起来。
他动作鲁直但迅速,以至于旁人完全没注意到花谕笙的腹部被他肘击得一痛,难以控制地“唔”了一声,两人背对着舞台恶狠狠地对视了一眼,直到进了屋子里。
幕布落下,电闪雷鸣声却不绝于耳。
舞台上的同学们匆匆收拾着场地,恨不得各个有飞毛腿,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全部摆了上去,根本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动静。
“好了好了快点快点!”场务看着计时表,招呼着场上的人退下。
很快。
等压抑的脚步声、搬动材料撤离舞台的动静消失在两侧,幕布才重新升起来。
场景已经转移到了草木屋之中。
屋中简陋朴实,但物件样样俱全,也算得上实在温馨。
“AJE......“
床上的精灵少年身上已经换了身干净的麻葛衣,伤口处都绑上了布条,艰难地转醒。
他刚有动静,原本还坐在床边的公主迅速慌了神。
她匆忙站起,快步转身找地方躲藏起来,最后大半个身子躲在了深红的幕布后,假作它是帘子。
所有人都能看到公主骤然升起的慌张。
她手遮住脸,像是生怕这个被她救回来的精灵看到她的脸,被吓到后露出嫌恶的神色。
然而屋子里太过简陋,公主哪怕是想躲,都躲得很明显,基本上一眼都能看到。
可床上的精灵却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没动静。
可屋子里还有一个人的呼吸。
他尖尖的耳朵动了动,缓缓挪过头,耳垂上的翡翠石微晃,无神的双瞳“望”向了郗禾躲藏的方向,扬起笑容,温和地说:“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声音清凉而柔和,似春日叶片上的露珠坠落。
“谢谢你,你一定是个善良的人。”
公主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小声地问:“你......看不到吗?”
“嗯,我的眼睛受伤了,现在眼前是一片漆黑。”精灵似乎并不在意,点了点头,“美丽的姑娘,多谢你收留了我,否则我只怕要被森林里的熊抓走吃掉了。”
郗禾提着粗布裙摆,缓缓地从遮挡后走出来,重新坐到了床边,好奇地看着他。
她捧着脸颊,眼里透着低落,却也没有开口指出她其实已并不美丽的事实。
人总是喜欢被夸的。
在少女最多思的年龄,公主自然也不例外。
“你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暂时住在这里养伤。”她小声说。
“多谢你们。”精灵闭着眼,如吟咏般轻轻地说,“虽然我双眼失明,但我会尽力帮上你们的忙,不给你们添麻烦的。”
“就这般。”旁白开口。
“失明的精灵暂时居住在了公主的家中。”
山村里多了一个格外漂亮的精灵,虽然失去了光明,但他体力卓越,心地善良,总是能帮上许多忙。
村里的姑娘看着他都会羞红了脸庞。
可能只有侍卫看他的眼神是充满敌意的。
每次精灵想稍稍靠近公主,就会有一个侍卫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似乎随时想动手。
精灵待人永远温和有礼。
可他大部分时候,都只主动待在村子里新来的那位面容狰狞的少女身旁。
公主既欢喜于精灵的善意,又似乎时不时会因为旁人看他的目光而下意识内疚。
她知道精灵不过是在报答她的搭救之恩情,肯定不会喜欢她,等到他的伤势恢复,他就会彻底离开。
公主如初初心动的少女,不自觉开始患得患失。
在一日的清晨,公主避开了侍卫和精灵,独自走到清澈的池塘蹲下。
为了不让她伤心难过,自从被施下了诅咒之后,家中就再也看不到镜子的踪影。
任何能触碰到水的,比如说浣洗衣物这类的事都由卫抢去做。
身边的人都在小心地维护着她的心。
公主感念他们的关心,可他们越是谨慎,她就越能意识到她身上诅咒的残忍。
公主颤抖着抬起手,撩开雪白的发丝。
看到水面中倒映着狰狞的面孔,哪怕穿着长袖都难以遮蔽的手臂上的凸起。
郗禾乍然怔了下,手贴着面上狰狞的凹凸不平皮肤。
……………按照剧本里的剧情。
或
者说按照常规的套路而言。
这个时候她应该落泪了。
公主在微微动心之人面前患得患失,担忧自己已不再美丽的面容被喜爱之人看到而厌恶而担忧。
可都禾不会。
如果她不会,那公主真的会哭吗?
一个向往真爱真情的人,一个因为人心凉薄和流言蜚语而舍弃荣华富贵离开王宫的人,会为了一个可能因为自己面容的改变而改变的人哭泣吗?
在台下观众的目光中。
在后台紧张到几乎屏息的情况下。
郗禾倏地放下了手,定定地盯着池塘,脊背逐渐挺直。
后台的李静雅头皮发麻,几乎跳起来。
她以为出了什么岔子,焦急地转头看向身侧原本准备出场的花谕笙,正准备和他说些临时对策。
却发现身旁的人并没有半分慌张。
他反而看着郗禾挺直的脊背,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眼里透着兴奋的笑意。
好像他就在等着这一刻。
李静雅呆了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花谕笙迈着从容的步伐走了出去。
明亮的灯光“啪”地打在他身上,折射出他发顶树枝形金冠的璨光。
“心善的女孩啊,你在为何而烦恼?”
精灵手抵在肋前,面庞精致无瑕疵,唯独双眸失神,带着悠扬的咏叹调,迈着步子单膝跪地,点在了禾的身侧。
他闭着眼眸,嘴角微勾,手微微落在她面前。
只在影子里,他的指尖恰巧碰到了郗禾的脸颊。
“少女之心如天空般善变,时晴时阴,让我捉摸不透。’
如有曦光落在两人的身上。
他们都穿着朴素的麻布,挨在池塘边赢绿的草地上,看起来如初尝情愫的年轻男女,却又仿佛隔得很远很远。
精灵虔诚地开口,直到公主转头看向他:“可否让我为你一解忧愁?”
轻盈的小提琴声如天光般恰如其时地滑落。
如同有一缕清风拂散了阴霾。
眼前的一切都已和剧本截然不同。
公主??或者说是禾瞳孔一颤,睁大了眼。
花谕挨得很近很近。
呼吸交错之间,郗未能看到他墨绿色瞳孔中的细丝,近到能看清呼吸间睫毛的轻颤,近得让所有感情都避无可避。
精灵的双眸还是失明的,但花谕笙不是。
少年的眼瞳无比真挚,紧紧地注视着郗禾的眼瞳,好像他不光是在以“精灵”的身份向“公主”告白,也是在陈述着自己的心绪。
他拉着郗禾的手,抵在他的心口,仿佛在逼迫她聆听他早已压抑不住的爱意。
“我的心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