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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慕?”
郗禾倏地站起转过身,一手紧紧捏着手腕,决绝地背对着身后的少年。
“远方到来的精灵,收回你鲁莽的话语。”
她步伐迅速,声音明显透着紧张。
狰狞的面容并没有掩去她身上的少女特质,面对感情时的懵懂与迷惘恰到好处的流露出来。
“你为何自顾自地说我鲁莽?”花谕笙随之站起,嗓音明晰到一往无前,无法忽视,“我能分辨自己的真心,你呢?”
“真心?”郗未双眸紧闭,头都不回,“你双目失明!连我的模样都没见过,却能如此轻易地对我言爱?”
“等你伤势恢复,看清了我的脸,你就会后悔今日的话语!”
她说着,看似是质问,言语又透着隐隐的伤怀,似不愿再面对精灵,转身提起步子就走。
“可我爱的不是你的脸。”
身后传来少年直白的声音,如钩缠的绳索绊住了她雪白的脚踝。
“我是双目失明,但我的心从未失去光明。
郗禾浑身一滞,放在身侧的手指蜷起又松开。
“如果我的双眼终生不愈,你难道就终生拒绝我吗?!”他上前一步质问。
“不是!”郗禾迅速反驳,可接下来的话如同卡在了喉口,“你......不懂。”
她的眼里露出明显的挣扎,脸侧过一个微小的弧度,如被冥神劝说但依然失误的俄耳甫斯般,又重新回过了头。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花谕笙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我爱慕你,我??”
“你当然不懂!”郗禾声音嘶哑,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按在了已经足以说得上是“伤痛”的、怪物般的脸上,“你能明白吗?我和你想的不一样!”
她质问声混杂着不甘、苦痛、与被反复追问但心怀踌躇的酸楚。
手心下传来的是粗糙的、狰狞的、甚至是带着微微黏稠的皮质感,甚至不像是人的皮肤。
精灵一怔。
公主感受到脸上的手缓缓地僵住,静静地垂下眼,如伤口被硬生生撕开流了一地的血,还要假作轻松地忽视。
她轻声说:“好了。”
“到此为止......”吧。
可她话音未落,面前的精灵就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额心相贴,紧紧抵在了她丑陋的肌理上。
他的手指细细抚过眼前的人的脸侧,脸上没有分毫的嫌恶,只有温柔的笑意,轻轻地、虔诚地隔着粗糙的面具亲吻上了她的额心。
郗禾眸光颤了颤,手凝滞在了半空,视线里只看到了他微动的喉结,感受着他身上的热切,心跳如擂鼓般在耳边愈来愈响。
是她太入戏了吗?
是公主的心意浸染了她的心神吗?
这亲吻明明只不过是隔着面具的额心吻,却让她有种奇异的、被珍视的感觉。
刚刚质问的台词在大脑被一清而空,只剩下了简简单单的“爱慕”两个字。
她这是......怎么了。
钢琴伴着小提琴的曼妙乐音
悠扬地穿过整个礼堂。
突然!
一道金灿灿的光芒从天而降,萦绕在了两人的身边。
如同仙女教母手中魔杖的光辉,亮晶晶如星点般闪耀。
霎时,别说是后台的同学震愣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魔法特效,礼堂观众席都有知名电影导演讶异地看着这如奇迹般的金光,目光开始四处搜寻特效道具亦或是灯光效果在哪。
郗禾怔愣后,看着飘浮在身边的金色光点,突然感受到了无比熟悉的气息。
大脑缓缓从刚刚的恍惚中缓和下来。
在好笑中瞬间意识到,她居然还有个仙子教父。
她张开手,看着星光攀上她的手臂,消掉了她身上那些丑陋的道具。
旁边急急忙忙地开口:“在真爱之吻下,巫师恶毒的诅咒终于被解除……………”
话筒后似乎隐约传来了点奇特的声响。
旁白迅速补充:“在魔法的馈赠下,精灵的双眼也得以恢复!”
花谕笙的视线恰好正面对着后台的人。
李静雅紧紧盯着他,急忙但非常有序的比划,双臂一锢往旁边一挪,手一捂脸,嘴里无声地念“快快快!”
现在的剧情进展已经远远超过了剧本的进程,按原计划来说,他们这个时候其实还没说破感情,要等精灵眼睛恢复了才会告白。
但事已至此!后面的流程必须完整地走完!
毕竟在这场本来就不怎么正规的话剧表演里,时间缩不缩根本不重要!
花谕笙对上禾有些慌张的视线,看着她脸上的面具消散了一半,眼看就要露出面容,眼疾手快地抬起手,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方向一转,让她能背对着观众。
“无论你长相如何。”
“我都爱你善良而璀璨的灵魂。”
舞台两侧深红的幕布迅速落下,遮住了场上的一切。
郗禾猛地一喘气,力竭般差点跌坐在地,被花谕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没事吧?”
刚刚的夹杂了大量即兴的表演一下子榨干了她的力气。
以至于缓过来时都有些眼前泛眩。
她朝着花谕笙摇了摇头:“我没事”。
郗禾摸着上半脸还残存了一半的面具,虽然没看到郗明的反应,但他显然是被花谕笙那突如其来的一把给梗住了。
有些好笑。
??下一场就是最后一幕。
他们必须尽快换衣服。
郗禾匆匆走下台,本以为李静雅会责备她她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突然卡戏,不按剧本来,却没想到她眼里兴致勃勃,满是赞赏。
“太牛了你们两个!”李静雅紧紧握着郗禾的手,压抑着声音,眼神放光,“这就是莉莉剧本里没写出来的东西!”
“她虽然会占卜,但还是不够懂人物的内核!”
李静雅之前总觉得剧本怪怪的,好像少了点什么,可按照套路来说又没什么大问题,至少舞台呈现不出岔就好。
可一切疑惑都在禾在池塘边挺直脊背的那一幕迎刃而解。
答案就在都禾的身上!
她饰演的公主并非是传统模式里注定了要与王子结婚而存在,需要真爱来破解的诅咒不过是对她人生旅途的考验。
“好了好了,不说了,快去换衣服吧!”
郗禾被造型师火急火燎地拖走。
第二幕和第三幕之间间隔的时间稍稍长一点。
但也没过多久。
“公主顺利解除了诅咒,决定带着好消息回王宫看望敬爱的父亲。
旁白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常的抑扬顿挫。
先幕布升起一步而响起。
“国王陛下喜不自胜,决定举办一场盛大的假面舞会!”
“王都中适龄的年轻人都可以参加,只为庆祝公主的回归!”
在优雅而繁复的交响乐中
场景再一次回到了金碧辉煌的王宫之中。
整个舞台都笼罩在灿然奢靡的金色之中,水晶灯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点。
穿着各式华美衣裳的人结伴,在舞台上随着乐曲声翩翩起舞。
他们舞步缓慢而优雅,刚好让开了舞台最中央笔直的红毯。
正中央的王座之上。
谢樾头顶王冠,华奢的金链顺着肩线垂落,深红底的不对称披风顺着椅子一路垂落在足边,金与红的碰撞让却没有分毫压下他的存在。
“跳舞吧。”国王陛下面带笑意,抬起手,“今夜的乐声不歇,就不要停下舞步。”
舞池下方。
少女面覆银白色的面具,身上的裙摆极尽奢丽,每轻快地迈出一步,裙边摇曳露出下面晶莹剔透的水晶鞋。
她的手搭在面前人的手上,随着乐声跟着他在舞台上转圈,雪白的发丝如花朵绽放般飘散。
精灵同样褪去了山村里简朴的粗布葛衣,白衫上绣着树枝形的青纹,手腕、脖颈处都环着金色的桂环,仿佛比王子还要矜贵。
仿佛有跃然的金色光点萦绕在他们身边。
在一次骤然的拉近时。
花谕笙一手环着她的腰,贴着她的耳畔,低声说:“我很早就在等着这一幕了。”
郗禾先是感受到他耳垂上冰凉凉的耳坠贴到了她颊侧,又听到这句话,懵了下,再对上他笑意深长的眸光。
可能是脑子里还在想剧本台词,她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舞会,跳舞?
花谕笙好像是在说期末舞会那天,她为避嫌,和好多人都跳了,但都没有当众邀请过P4他们跳舞。
?记这么久吗?!
郗禾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被他带着轻盈地转了个圈,任由轻盈的裙摆翩飞,在灯光下如坠着无数星子。
“公主殿下。”花谕笙无奈地注视着她,眉眼弯弯,近得几乎要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我也是会嫉妒的。
他早就知道郗禾的舞蹈是和融星恽学的。
却从未想过,在期末舞会那天,郗禾会单独邀请融星恽跳舞。
若是都没有得到,花谕笙顶多会念念不忘。
可一旦有一个人越过他得到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难以释怀。
没等郗禾说些什么。
骤然!
美妙的乐声突然传出尖锐的“呲”声。
令人心悸的寒意升起。
如风起云涌,黑色的浓雾从舞台的四面八方涌进来。
原本跳着舞的人们顿时被吓得四散开来。
最后随着一声诡谲的“喵”叫。
一个苍白而纤瘦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了红毯的彼方。
漆黑的巫师抬起手,扶了扶头上的尖帽,露出他阴郁的面庞,如蛇般的瞳孔落到了国王的身上。
“尊贵的陛下。”融星恽缓缓上前,偌长的披风如乌鸦的尾羽,凉薄的声音侵蚀着原本温暖如春的金色宫殿。
“听闻今日舞会。”他抬起手,姿态有礼,眼里却充斥着讥讽,“我特地前来探望‘美丽‘的公主殿下。
“希望她一切安好,一如往日。”
“许久不见,巫师阁下。”谢樾眉头微蹙,眯起眼,眼底透着厌恶,面上却依然保持着沉稳的笑容,“有劳阁下挂心,不过吾之爱女正在跳舞的人群中,你自诩爱慕于她,可否找到她呢?”
融星恽眉头一抽,古怪地扫视了一圈人群。
却并没有从中看到一个面容诡谲,身带诅咒的人。
他目光逐渐阴鸷起来,细细地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直到看到一个如鲜花般瑰丽逼人的少女提着裙摆,缓缓走到了红毯的中央。
公主脸覆面具,裸露在外的白皙皮肤美丽无瑕,看着他的目光明亮而坚定。
身上显然已经没了诅咒。
“不可能?!”巫师脸色大变,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声音沙哑,“怎么可能?!”
“我的诅咒怎么会??”
他的魔杖“啪”地掉落在地,在地上滚动了好几圈。
“怎么会?”
公主缓缓抬起手,指尖握住了面具的边沿。
在管风琴那穿透力极强的、能震撼神魂的阶梯式音符中,如环式的曦光直直地落在她雪色的发顶。
束缎带倏地散开,银白色的面具从她的脸上滑落。
在如命运般的“啪”的坠落声中。
公主绝色无瑕的脸。
郗禾毫无遮挡的面庞。
如天光乍破,冲开遮蔽的沉沉乌云,终于毫无遮挡地出现在了巫师的面前,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之中。
她掀起灿然的双眸,直视着眼前的巫师,也直面着下方露出愕然目光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