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
莎朗女士提着裙摆下轿车,随意地问道。
“你来过帕拉群岛吗?”
车的另一侧门打开,里面走下来一个极其漂亮的少女,她穿着一身淡粉及膝裙,裙褶边绕出圈圈玫瑰形,小礼帽头饰落下的蕾丝遮住了她侧眼。
她刚下车,在停泊车辆前寒暄的人们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眼里露出明显的惊艳与好奇。
“来过。”郗禾关上车门,提着小手提包,看向她的指导律师莎朗女士,小声说,“不过也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她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郗禾在谢樾的推荐下,进入了曾经和谢家合作过,雷昂教授也曾就职的拉莱维茨律所的实习计划,且目前跟随莎朗女士学习。
“噢,当然。”莎朗笑着拍了拍郗禾的肩膀,目光看向前方张灯结彩的庄园,拿出邀请函,带她走了进去。
帕拉群岛,欲望与贪婪之所。
不断吸引着外人加入一场攸关性命的赌局,但?少有人能够成功生还,无论在世道上名声多么显赫成功,只要到了此地,都与凡人无二。
现下正是初秋。
金灿灿的银杏叶如一串串小黄伞缀在树上,逆季的鲜花在庄园中放得满地都是。
庄园宽敞的花园内,摆着好大一圈阳伞和白色的茶几桌。
在嘹亮而欢快的小号声中,草坪的中央有许许多多穿着西服和礼裙子的人们欢笑着共舞,笑容在阳光下看起来温暖而明媚。
在照相机旁边站着手捧花束的新娘,身旁站着她的家人们。
今日是拉莱维茨律所的老客户谢尔特家女儿的婚礼。
当然,她们来并不单纯是为了参加婚礼,而是涉及一桩走私案,帕拉群岛的警方和老客户的敌对家族沆瀣一气,纠纷不断,她们需要接手并整理证据,必要时刻配合客户进行调查。
庄园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型。
宾客纷至。
婚礼热热闹闹,看似和谐美好。
莎朗带着郗禾坐在一个靠近谢尔特家族亲属边的位置。
刚坐下,就有个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男孩跑到了禾身边。
他卷翘的睫毛下是蔚蓝色的眼睛,热忱地注视着郗禾:“美丽的女孩,天空映入你的眼中衬得一切宛若仙境,我的心脏因你而跳动......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抱歉。”郗禾抬起手,歉意地说,“我已经订婚了。”
她的蕾丝手套上,中指的位置赫然戴着一枚精致的戒指。
“噢......我来得太晚了。”男孩不掩饰失落,托着她的手,额头点了点她的手背,朝她眨了眨眼,低声说,“当然,如果你愿意在身侧留给我一个位置,也未尝不可。”
说完他将名片塞在了禾手里,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去了。
$?:“......“
莎朗见证着这精彩又熟悉的一幕,转手递给她一杯果汁,调笑地说:“你的脸太具有迷惑性了,宝贝。”
“迷惑性?”郗禾接过高玻璃杯,“有点太惹眼了,感觉影响工作。”
她当然没有订婚,这戒指是为了挡狂蜂浪蝶特别买的。
当然,有个位高权重,足以震慑旁人的男朋友也可以,也有很多...很多人自荐这个位置,但都被郗禾无奈地拒绝了。
有些人的目的性简直人尽皆知。
“相信我,在这个社会下看到一个貌美的女人,比起警惕,大多人都只会居高临下地觊觎。”莎朗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
无论她在做什么工作。
莎朗抬了抬下巴:“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危险,不要被那些看起来和小王子似的男孩迷惑了。”
“还好………………”郗禾刚进来时就扫了眼,可能是以前在圣德见得多了,放眼一看并没有看到特别好看的男人,最多算是小有姿色。
她顺着莎朗的目光看过去,口中的字眼还没说完,目光就突然凝滞了起来。
一群身高体壮、身着黑色西服的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
他们齐齐整整,眼神如雷达般扫视着周围,每个人都透着压抑的危险感。
这些人簇拥着一位高挑的身影。
和周围的人相比,他看起来格外清瘦,挺拔的脊背挡住了裁剪得当的西服,边迈着步子走向谢尔特先生,取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俊俏而熟悉的面容。
他径直走到谢尔特先生面前问号,带上浅笑:“许久不见,谢尔特先生。”
“今天是难得的喜庆日子,希望一帆风顺,一切如您所愿。”
谢尔特先生笑着寒暄了几句,叹了口气:“你真是年少有为,不像我那不成器的儿子。”
“哪里。’
融星恽摇了摇头,刚侧过身,目光就如被攫取般瞬间落到了阳伞下的人身上。
温暖的日光落在她的裙摆上,她手中拿着杯子,却一口没喝,抬眼仿佛刚注意到他,然后平淡地挪开了视线。
像是根本不熟的同学。
“融先生?”旁边人低声问。
“没什么,注意一点。”融星恽收回视线,垂下眼睑,转身利落地走向另一个方向。
而被看到的另一边。
“那个家徽......是融家吗?!”
“不知道,没见过。”
“如果真的是,他居然亲自来参加谢尔特家小女儿的婚宴??难道最近听到的消息有误?两家关系挺好的?”
“融家和谢尔特家应该没有联姻打算吧?”
旁边的人压着嗓子,议论纷纷,说得越来越带劲。
“奇怪,他刚刚往这边看了一眼。”莎朗挑了挑眉,扫了眼周围,最后看向身旁若无其事的郗禾,压低声音,“我感觉他是在看你??你们认识吗?”
郗禾转过头,还没开口。
莎朗:“如果你和融星恽认识的话,在帕拉群岛完全能横着走,我们的案子也会好很多。”
“……..…这么夸张吗?”禾虽然知道P4的出身都极其显赫,但书中的“商业帝国”之类的夸张形容,对她这个典型的普通人心态并没有多直观的感觉。
“我们以前在圣德是同学,也算是认识,但是,”都禾顿了顿,在莎朗期待的目光中,欲言又止地说,“我们......呃,吵过架。”
“狠狠的。”她心虚地补充了下。
生怕莎朗误以为是那种打情骂俏式的吵架。
完全不是。
莎朗:“......”
虽然知道郗禾的脾气比较坦率直接,但她也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超越她想象的事情,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郗禾,狐疑地说:“我记得你是普通单亲家庭。”
一个普通家庭的女生,和融家的掌权人狠狠地吵过架?
怎么做到的。
怎么想的?!
“你是什么偶像剧女主角吗,敢和学校里的大少爷吵架?”莎朗匪夷所思地问。
郗禾闭上眼:“你就当我是吧。”
放弃挣扎。
阿列克谢的事终归是成为了他们之间的嫌隙。
郗禾至今记得她在透过无数细节,最终发现幕布后坐的人是融星恽时的怔愣与不可置信。
她甚至可以理解融星恽是出于对罗斯玛丽的警惕,对她的试探最初做出了欺瞒的事实。
可郗禾没办法接受在两人明明已经成为了朋友,在诅咒已经不再具有那么恐怖的影响力之后,融星依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她。
他怎么能一边以融星恽的身份当她的朋友,一边还假作神职者坐在幕布后聆听她的心声呢?
郗禾曾经是那么信任他。
她会警惕心思捉摸不定的花谕笙,尊重温和贴心但圆滑的谢樾,甚至是担忧心思单纯但实在一根筋的孝随琛。
可她在知晓融星恽是救过她,并且保护了她那么多年的人之后,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正
式因为太过信任,所以在遭到欺?之后,哪怕在旁人看起来可能都并不算是什么大事,都未依然无法忍受地和他争执了起来。
......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她一个人在说。
这一吵,两人的关系就直接进入了严严寒冬。
郗禾疲惫地扶着额头。
想过来帕拉群岛有可能见到他,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分明在传闻里他这个融家家主鲜少亲自出现的。
莎朗见她神色发颓,连忙安慰:“还好,没事的。
“再怎么吵过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既然当时没计较,现在也肯定不会计较的,你放心吧,我们就当没见过他。”
“......谢谢。”
郗禾虽然对此不抱希望,但还是礼貌地说了声。
草坪中央,知名歌星拿着麦克风站在人群之中,在乐团的伴奏下唱着浪漫的情歌。
莎朗晃着酒杯,等待谢尔特先生和家人们拍完照,致辞结束,聊了几句天之后和夫人告别,带着人走向了融星恽刚刚离开的方向。
直到十五分钟后,郗禾才跟着莎朗一齐起身,从花园的另一端绕路走向了庄园另一侧的小门,进入室内,有人已经早早等在了这里,带领她们前往会客厅。
冗长的走廊窗户不多。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花园内热闹欢快跳舞的人们。
地毯消减了步行的钝声,显得格外寂静。
里外宛如隔绝开的两个世界。
“老板,人带到了。”带领她们来的人低头说。
谢尔特先生穿着身西服,胡子花白,面上平和,不怒而威:“我本也想按规矩办事,但帕拉群岛的警方无异于一群饭桶。”
他咳嗽了声:“我请来的律师手中有我调查到的案件证据,我将这些证据交托给你,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谢尔特先生的正对面坐着一位看起来格外年轻的人。
“当然。”融星恽淡淡地应下,眼里透着不可置喙的强势,“只要条件允许,我们自然要依法办事’。
“她们是......”谢尔特先生点了点头,侧过身。
郗禾看着这位熟悉但陌生的人,疏远地挪开视线。
像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却不想。
“不费您介绍。”融星恽抬起眼,笑了笑,平静地说,“缘分使然,您请来的律师中有我在圣德时的同学。”
“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郗禾怔了下,倏地看向他,不可思议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眸光平静又习以为常。
就像是两人之前撕破脸的争执并不存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