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尼奥西区联邦地区法院。
“经审理查明......”
庭审台上方坐着一位看着格外年轻的女性。
她面容皎白干净,脸上戴着一副浅金色的眼镜,柔软的发丝缠着细链,落在黑色领口。
身上的书卷气本就比较重,再配上一张经典看不出年龄的小脸,和旁边的工作人员相比,比起法官,她看起来更像是大学毕业没多久的学生。
她自博士毕业后曾任大法官的书记员,一年之后才来到了克莱尼奥的地区法院,不过两月,即便是负责本地区的上诉法院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他,自打郗禾来了克莱尼奥,案件数量没有改变,但地区法院动用警备力量的次数直线降低,还因此被人戏称为审判日座下天使。
谢桓站在被告席,目光几乎全程没离开过上首的郗禾。
他看过一些法庭笑话,类似于被告和法官是同学,原告被告律师之间竟是前男女友??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法官一见钟情。
谢桓被送上被告席纯粹是个意外。
他刚下飞机在回家路上出现了意外,出于名誉和省事,本来想用钱直接处理掉,都没和家里说,结果原告情绪激动完全不接受调解,说着自己不缺律师,硬是闹到了法庭上。
只是要赔偿的结局也不出他意料。
唯一的意外不过是郗禾。
刚闭庭,庭内的人群就开始各自离开。
谢桓匆匆走出门,看到郗禾从另一侧门离开,立刻不顾助理的声音,快步朝她的方向走过去。
他的身影太过明显。
庭内其他工作人员一听到声音,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转身,护在了正中央的郗禾身后,警惕地看着他。
“抱歉,先生,现已闭庭,如无意外请从另一侧离开,不要打扰我们工作。”
如经常遇到类似的境况,不知不觉形成了习惯。
谢桓一愣,目光追向都未的背影:“我就是......”
郗禾拿着手机,像是在回复消息,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好奇地看着他。
近距离平视她的容貌,感觉似乎又和刚刚不一样。
分明只是站在走廊里,她却精致得像是电影里回忆片段出现的淡金色天光,给周围平添一份朦胧的美感。
谢桓的眼眸不可思议地恍惚了下,话卡在了一半。
郗禾开口:“你如果对判决不满意应该去上诉法院,如果你是有私事想找我,抱歉,我还有公事在身,不方便和你进行公事外的交谈。”
说完,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徒留谢桓被助理拉走。
直到坐上了回程的车,还在心心念念地想着。
谢桓记得郗禾的名字,本来是想让助理去查一下她的身份,却没想到在手机上搜,竟然直接就搜出来了她的信息。
郗禾在搜索引擎上已经有了专属词条。
除开照片,词条里简洁但清楚地记录着她的履历。
谢桓顺着往下看,直到停在了“作为特招生就读于圣德皇家学院”的一条上,茫然了下,很快意识到她就读于圣德本校。
他身处异国,上的也是圣德分校,没见过也正常。
但在圣德本校的话……………
谢桓若有所思。
谢家的宅邸大多呈廊院式结构,建于园林之中,相对于常见的庄园,占地要更广一些。
葳蕤树影落在灰黑瓦砖,氤氲出层层水墨色。
巧的是,谢桓刚进谢家的门,就看到了不远处同样回来的身影,太久没见让他有些迟疑,但还是很快就认了出来。
谢桓眼里闪过挣扎,却还是快步走了上前:“堂兄?!“
前面的高挑身影一停。
谢樾疑惑地转过身,扶了扶眼镜,在看到谢桓的模样时才了然,微笑着回应:“许久不见,谢桓。’
白衬领口齐整,衣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一颗,浑身透着股矜贵的平稳,让人情不自禁地信任。
虽然是堂兄弟关系,但两人鲜少见面,并不算熟。
“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谢樾温和地说。
谢桓跟着他一起往古朴的屋子里走,越过躬身的管家,挣扎了下,笑着开口:“哥,我有件事相求你帮忙。”
谢樾意外,笑了笑:“什么?”
谢桓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注意后,压低声音说:“我遇到了一个很喜欢的女生,我知道她之前就读在圣德本校,但我不认识她。”
谢樾挑眉,立刻了然。
“可能要麻烦樾哥。”谢桓咳嗽了下,期盼地看着他,“能不能从中间帮我说和一下?”
“成不成都没关系,但我真的很喜欢她,我怕我冒然去找她会被讨厌,而且我们家里也不同意,所以......”
“我知道了。”谢樾想了下,轻描淡写地答应下来,“我帮你。”
谢桓刚归国,按照谢家的想法,不光要让他回归这边的社交圈,还要加深加固家族关系。
谢桓在国内遇到的圣德本校的未婚女生,基本可以锁定会参加各种宴会,介绍一下对谢樾而言不过顺手。
如果能尽早将婚事定下来也是个好事。
“多谢了!”谢桓松了口气,心中放下一块石头,低头眼底的不耐缓缓消散。
他当然没有和别人一样那么欣赏和钦佩谢樾。
两人年龄相差无几,但谢樾作为谢家名正言顺继承人,自小就备受关注,当然,谢樾也非常成功地回应了谢家期待。
在圈子里,谢樾从来都是金字塔顶的存在。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会走到那一步。
在“谢”这个字后面,谢桓和其他人一同落在了完全不被人注意的阴影处。
同样是谢家人,有人夺走了几乎所有的视线。
这还是第一次,谢桓觉得谢樾能够实质性地帮上忙。
“那个女生在......”谢桓刚开口。
不远处,从宅邸里顺着石子道,急匆匆走过来一个年迈的身影,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少爷,先生有急事找您。”
“我知道了。”谢樾蹙起眉答完,转头看向了谢桓。
谢桓顿了顿,摇了摇头:“哥你有事忙就先去吧,我这都是小事,之后再说一样的。”
“好,那下次说。”谢樾点了点头,自然不可能让堂弟和别人一样把资料发他手机上,转身跟着老管家快步离开。
谢桓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沉了沉,却也没太在意,转身拿起手机,打起助理的电话。
“帮我查一下那位法官的资料。”
......
“嗨~人见人爱的郗女士。”
一个女同事拿起放在办公室门口的鲜花,调侃道,“这是这个月的第多少个了?”
鲜红的玫瑰花缠着丝带,在灯光下仿佛洒着亮晶晶的金粉,稍微拿起就能闻到其馥郁的气味。
办公室里,一个人从堆积起来的文件里探出头。
郗未看到那束玫瑰花,头疼地揉了揉散乱的头发。
最近。
她又遇到了一个新麻烦。
一般人如果想追求她,大多是蹲守在地区法院的门口,即便想找她,只要她速度够快,想送礼物也只能送门口。
众所周知,任何有价值的物品放在门口,甚至是拿在身上都不太安全。
但偏偏谢桓是个谢家人。
规则在有钱有势的人眼里都是可以忽略的,所以谢桓的花每次都能顺利送到她眼前,让她无法忽视。
郗禾在审理案件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谢桓的身份了,他那张和谢樾有几分相似的脸也基本看得出来两人的血缘关系。
谢樾作为她半个引路人,在学习和工作上都帮过她不少忙,也省了很多麻烦。
偏偏谢桓这个“麻烦”,郗禾又不方便开口。
总不能说你家有亲戚在被告席对她一见钟情接着疯狂追求,想让他想想办法吧?
“花我拿走咯?那些小实习生就喜欢这些。”女同事看着郗禾随意地点头,习以为常地笑着拿走了。
郗禾看了看钟表,从衣架上取下外套穿上,犹豫了下,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口罩戴上,才背起包锁门离开。
然而现实不遂人愿。
郗禾埋着头,步履匆匆地走出法院,还没走几步就被雕像后快步走来的谢桓堵住了去路。
谢桓像是早早就等在了这里,手里拿着一束粉白色的玫瑰,笑容满面:“抱歉,打扰你,但我不得不提醒,面部遮挡之类的东西显然并不影响你的耀眼。”
他说着,还笑着用手在脸上比划了下,接着将花到了郗禾的眼前:“这是刚从国外庄园空运回来的新品种玫瑰,在我心中只有你能配得上。”
郗禾看着眼前的花束,长长地叹了口气:“能请你放弃吗?”
“或许不能。”谢桓并不意外她的拒绝,不过坚持说,“我想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即便你现在拒绝我,也不代表我们以后没有可能。”
“但我有点困扰。”郗禾手不自觉地按上额头。
她刚想说些什么,目光突然挪了挪,穿过眼前的谢桓,落到了不远处熟悉的身影上。
谢樾看着明显有些意外,以至于一时之间,竟没有如往常一样先走上来和郗禾打招呼,而只是在不长不短的距离怔神地看着他们。
他像是定住了,眼瞳落在郗禾和谢桓的身上,闭紧了唇。
“谢樾?”郗禾开口,朝他挥了挥手,“你怎么来啦?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谢桓也奇异地僵住了身躯,看到未蓦然明亮起来的眸光,顺着她的视线转过了身,看向了不远处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堂兄。
他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都未在和谢樾说话时的从容与熟稔。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用这种语气和谢樾说话。
他们明显不止是圣德普通同学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