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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可爱
将裴素送回蘅皋院,裴允坐在裴素的榻沿,轻揉着他的小肚子安抚。裴素方才实在是哭累了,又走岔了气,眼下蔫蔫地侧卧着,手脚蜷在一起,被父亲安抚才慢慢舒展了一些。
裴允另一只手包着他的一双小拳头,抚着他厚实的手背,忍不住去想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场景。
在那数月间,他忐忑不安、又多悔意,更有茫然之感,这是他此生未有的困窘境地。待他经历万般痛楚醒来见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孩子胎发褪了不少,脸庞白净眼仁乌亮。他看着这个孩子,心中甚至有些畏缩。陈岷了然他的犹疑,在他耳边轻声道:“小郎君一切都好。”他方松了口气,因不能起身,便伸手握住小婴儿的拳头。那细腻温热的触感叫他忍不住笑了,不知因何而喜,心绪万端,总之是高兴的。
裴素健康活泼,应当像别的孩子那样有双亲疼爱,裴允想,我欠你们父子良多。
在裴允出神的时候,裴素动了动,向父亲那里贴近些。裴允见他眼角又洇出泪水,便替他轻轻擦拭。裴素小声道:“我没有在哭了。”
裴允“嗯”了一声,道:“阿耶给你倒杯茶,好不好?”
裴素伸手抱住他的臂弯,仰头道:“阿耶,我想睡觉,阿耶陪我。”
裴允替他解了外衣,腰间那个叮叮当当的小荷包被裴允放到裴素枕边。裴素正想问,裴允便道:“阿耶陪着你,他的心也一定在想你。”
裴素像是自言自语道:“人人都喜欢我,阿娘就更喜欢我了。就算别人都不喜欢我,阿娘也一定喜欢我。”
裴允替他掩了被,轻拍道:“那是自然的,人人都爱裴小孩。”
裴素听了这话噗嗤笑道:“阿耶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裴允也笑了:“自家的孩子为什么夸不得呢?”他拂开裴素额前细软的绒毛,柔声道,“歇一会儿吧。”
裴素安静地躺下,虽然倦意袭来,但今日大恸之下神思犹无主,他絮絮念叨:“是不是阿耶与江大侠念我思母心切,便说他是我娘。其实我没见过阿娘,不知道什么模样,也没有那么想她。”
他闭上眼,舒了口气道:“江大侠和嬷嬷的感觉还是不大一样,他硬硬的。”
裴允放下了床帐,轻声道:“别想这些了,先静息一会儿。”他转身欲走,目光落到了屋内那座铜漏上,还是上回江行来时裴素吩咐人搬进室内的。裴素避着人夜里偷偷练习解九连环,以为谁也不知,他便只作不知。
裴素有他的倔强,江行也是。这父子俩心念皆如磐石,岂能顷刻移转?
裴允回到书房,见已有客在候,并不为奇。
来人正是宋洹。他身侧两位婢子立着,一个替他捏肩,一个则在为他斟茶水。见裴允过来,两个婢子慌忙地躲开行礼。裴允挥手让她们下去,宋洹不悦道:“甥儿来舅舅这里,连婢女都使不得?”
裴允坐定对他道:“李宛来可以,你不行。”
宋洹嗤了一声:“可惜了裴相府上这些美婢,跟着石佛一样的主人,白白蹉跎了大好年华。”他正想取茶盏,挪动时轻轻地“嘶”了一声,叫裴允听见了。
宋洹便也不再掩饰,挑眉对裴允道:“母亲赐了我十鞭。李家的公主都不一般,母亲近天命之年的人了,整日侍花弄草,竟还有这样的臂力,我也不必整日为她操心了。”说着他灌了一口茶,而后望向另一侧的裴允道,“甥儿今日来是向舅舅道谢,您日理万机焚膏继晷的,竟还惊动您为我一点小小私事费心。”
裴允啜了口茶道:“你既到我府上,是觉得这十鞭受得有冤?”
宋洹闻言连连摇头,笑道:“岂敢岂敢?既说了道谢便是道谢。”他忽然起身拜道,“甥儿对萧氏情有独钟,还望舅舅成全。”
裴允搁下茶盏,蹙眉道:“你在说什么浑话?”
宋洹注视着他沉声道:“我年少时即心许萧氏,无奈阴差阳错……”
“宋洹!”裴允打断他,“其父在时便与武陵郡王府定下的亲,岂有与你纠缠的余地?萧氏实非贞妇,你亦犯下淫行,还敢在此信口开河?”
宋洹闻言敛了笑意,起身道:“舅舅言重。妇人改嫁罢了,什么不贞、什么淫行,论不上。”
裴允冷笑着起身道:“李源入京受审,武陵王府一府羁押,你倒叫她一介犯妇如何改嫁?”
宋洹拊掌道:“岂不正好?李源与她常年不合,又何必牵连她?我暗使援手助她脱困,是情之所钟,亦是义举啊。”
“宋渊澈,你无赖至此,叫我都想送你十鞭。”裴允哂笑道,“你风流之名传遍长安,萧氏难道不知?她见势不妙依附于你,毫无李氏宗妇的节义。他日亦可攀附他人将你抛弃。这样的女人,你也敢沾?”
“哈哈哈哈……”宋洹大笑道,“李氏宗妇,琵琶别抱者少?君不见昔日太……”
“住口!”裴允斥道,“没有你随意置喙的余地。宋洹,你是表姐独子,又是幼年早孤。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自该对你多多照拂。独这一事,我万不能应。我已给你和萧氏留了体面,你若再执迷不悟,萧氏难逃一死。”
他上前按住宋洹的肩,冷冷道:“你该谢我留她一命。”
宋洹与他四目相对,凝视许久后方退却一步道:“舅舅如此冷情,想来我那表弟的生母下场亦不堪设想吧?”
“你既难容男女情爱,又何必涉足其中连累旁人?裴素还小,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缘何没有母亲,无非是有个狠心的父亲罢了。”宋洹摇摇头,“我想她当初必定爱你至深,却连裴府的门都进不了。难道也是他人妇不成?”
裴允坐下,轻叩着桌案道:“你不必恼羞成怒横加指责。我们之间并没有你那些脏污的事。我与他是缘,你同萧氏只是孽。此番我既替你斩干净,你便不必多想了。萧氏纵是再绝艳倾城,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后院两个待产的妾室吧。纵无嫡子,生了庶长子叫你母亲高兴一些也是好的。”他摆摆手,“受伤了不好好静养来我这里胡闹,回去吧。”
宋洹歪着身子拱手道:“甥儿这回受伤不轻,舅舅得表示表示吧。”
裴允气笑了:“你要勒索什么?”
宋洹点了一样东西:“听闻薛柳缨年前寻摸了一柄诸葛孔明所用的麈尾扇,还用白玉替了朽坏的鹿骨柄,原来是敬奉给恩师的。甥儿想求来一观,如何?”
裴允思忖了半晌想起这事,并不答应:“他人所赠,不可随意施予。你要别的自去挑吧。我还有事,不送了。”
宋洹听了这话,觉得不吃亏,暂按下心里怨愤先去参观裴相的库房好顺手牵羊。
等宋洹走后,裴允静坐了半晌方走到书案前。这时护卫卓玄前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