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挥就化作墨色长刀,头也不回对影青说:“我去门口看看情况。”
来之前影青就说过,除非是性命攸关,否则他绝不出手。
这跟袁祈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件案子,非必要,他也不需要任何人插手。
袁祈站在门口,警惕朝外探头——刚才还人来人往的走廊已经空了,顶上等每隔几秒钟就会发出滋啦的漏电声,明灭闪烁。
走廊像是个深不见底的管道,尽头窗户漆黑一片——看样子帐中的时间是晚上。
他大致确定外边安全,向后招了下手,“我们先出去,她一定会对我们发难,接下来就见招拆招,想办法找出花鸟卷的本体。”
影青走过来,腰背笔挺,经过时斜睥他说:“你是故意的。”
“啊?”袁祈一懵,想了半分钟才明白他说的是刚才让唐淼和李威军对峙的一系列事情。
“这……挺明显的吧。”他说:“我就是故意的,毋庸置疑,怎么了?”
他的坦率引来影青轻轻皱了下眉,“我以为你们人类,不会这么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袁祈回头好笑盯着他那张没表情的脸,“影青同学,你怎么像个傻狍子一样没见过世面。”
他毫不客气地说:“一个人如果真正卑劣起来,你们明灵都是要靠边站。”
袁祈走出大门,两人沿着走廊往前走。
他打开最靠近开水间的第一个病房门,朝内看了眼,里边空无一人,窗户开着,夜色浓重。
袁祈退回来关上,漫不经意道:“你们明灵,无论多么强大都有弱点。这也是迄今为止第八组镇压明灵的规律不是吗?”
根据执念下手,镇压本体。
“但你们明灵受执念影响,对于这些门道的钻研稍微弱点,可人类就不一样了,人类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我算计唐淼,这也是达成目的手段的一种。”
确实,跟唐淼那竭力拼凑出来的谎言相比,袁祈几句话就引两人反目的手段更加高明。
影青听着他侃侃而谈,从袁祈身上察觉到了那种掌控不住的危险性,又想到纪宁,冷声道:“你这种人,不应该活着。”
袁祈正在挨个房间查看,想要从中寻找些蛛丝马迹,唐淼将他们困在医院,总有理由的。
冷不丁听闻影青这话,无奈苦笑了下,“你跟唐淼果然是一个大家族,连给人判死刑这股蛮不讲理的霸气都如出一辙。”
“影青。”袁祈关上面前房门,跟影青面对面站着,认真问:“你知道什么叫划水吗?”
影青不知道他又想弄什么歪门邪道,沉默不答。
袁祈就当他不知道,说:“划水的意思就是从此刻开始,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即便是性命相关,我也不需要你出手,当然,你也尽量少发表一些不利于内部团结的言论。”
第110章小宇
影青不难听出他语气中的龃龉,盯着袁祈的背影目光更冷,半分钟后轻蔑挪开视线,望向前方随灯光明灭的墙缝说:“你最好别让我插手。”
袁祈不置可否,心说自己尽量吧。
有影青跟着算是有个保险,但他并不想用。
整栋楼只能听见笃笃的脚步和吱嘎开门的声音,袁祈从走廊尽头走到那头,挨扇门打开查看。
几个之后,他再次关上面前房门,朝后看了眼,内心有种诡异感觉——自己每次背过身,后方阴暗处都有什么东西沉寂露头盯着他,针刺似得目光让他后背禁不住发凉,像是出自本能。
袁祈什么都没看见。
影青跟在他身边,察觉到对方神经过敏也不给解释,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无情模样。
走廊两边的病房转眼间就转完了,目前只剩最后一扇。
斑驳的白漆木门上镶嵌着老旧玻璃,玻璃上映着一张没有五官的模糊人脸,是袁祈自己的。
里边没开灯,从外看不到屋内景色。
“影青。”
袁祈手抓着门把手,在一片安静中冷不丁偏过头说:“我赌这门后边有东西,你赌不赌,输了的回去请吃饭。”
影青瞥了他眼,意思很好传达——有病。
明灵将他们困在帐中,必定有后招,而这个房间是最后能藏手段的地方了。
房门随着锁芯咔嚓弹起的声响敞开,走廊里的光顺着门口投到正对的病床上,出乎预料,并没有扑面而来的大火和哀嚎挣扎的焦尸。
袁祈站在原地,没有往前挪动,也没有关门。
从影青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偏头朝内看了眼——
这个房间跟白天看到的那些没什么太大区别,两人间,只不过部分光能照进去的地方看见墙皮脱落,显得更旧更老。
病床上平躺着一个瘦削的女人,颧骨高凸,眼睛几乎占了脸的一半,头发稀稀拉拉搭在头顶上露出头皮,唇瓣随着胸腔起伏艰难开合,像具尚存呼吸的干尸。
影青不明白面前场景来意,这是唐淼的记忆?又不太像,面前女人的身量和身形都不对。
就在他暗自揣度时,面前袁祈发出一声讥诮冷笑。
“就这?”
他并不意外自己看见这个场景——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中。
进入帐后,他的心门会对花鸟卷敞开,自己所有的记忆对方都能窥探,既然想刺激他,就得挑最破防的瞬间。
而此刻,就是他母亲临死前的场景。
袁祈没想到唐淼竟然连这件事情都了解的如此清楚,以至于在记忆中能轻而易举组合成帐。
影青觑他紧握手中长刀,手背骨关节突出,明白这人的心绪并不像表面看的这般平稳。
袁祈深深出了口气,嘴上强撑轻松,后槽牙却真实的嘎嘣响了声。
那是袁祈父亲死后大概一年,林美芳的状态已经一天不如一天,袁祈早已辍学,整天疲于奔命得忙着赚钱应付生活和住院费。
七月十二那天,他接了一个开大车往外地送货的单子,是个临时加的急活,司机需要有人半夜换手,因为他“物美价廉”所以就用了。
运输途中有很长一段山路,手机没有信号,等到两天后出山有信号了,他的手机却没电了。
跑完长途后袁祈跟车回来,雇主因为没耽误事儿还谈成了一笔更大的单子,一时高兴多给了两百块钱。
那是他第一次挣好几张红票,亟待钱来救命的他,兴奋觉着这东西比自己考满分的数学卷实际的多。
他高兴之余又担心医院情况,趁老板算账空档给手机充电开机。
谁知屏幕刚亮就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这期间他电话一直都打不通,而他妈在两天前就去世了。
袁祈记得护士在那边说了很多话,可他耳朵中只剩下一线嗡鸣,紧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了货车的副驾驶上。
他晕倒前钱洒了一地,被风刮开四散,一起开车的司机又给他捡回来尽数塞在怀中,将精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