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袁祈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才会这么问。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元芳,你怎么看?”
袁祈:“啊?”
聊正经事呢,玩梗瞬间感觉有点出戏。
他哭笑不得看向纪宁,可这个孽又是他自己作下的。
心说得想个办法让他以后别玩这个梗了。
袁祈清了下嗓子,不自在地说:“元芳这个名字早就不叫了,你可以叫我小宇,以后这个名字只给你叫,行不行?”
“嗯。”纪宁盯着他,重复了遍,“小宇,你怎么看?”
袁祈:“……”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好避开这个话题,“你看见他昨晚手里拿的那件衣服了吧。玄纁色外袍,红色点缀,尽管跟咱们现代看到的不一样,但那确确实实是一件婚服……”
纪宁:“婚服?”
袁祈:“就是结婚穿的衣服。”
他说着,视线在纪宁身上漫不经意扫过——如果他们之间,能有婚礼的话,他也希望纪宁穿玄纁色婚服。
“从商周至魏晋,人们崇尚天地崇尚神明,婚礼是大事儿,因此婚服就用代表天地的玄纁,寓意是禀明天地,这个习惯一直到了魏晋南北朝后才改,改成了白色,后续又出现别的颜色咱们暂且不论。”
纪宁:“嗯,所以呢?”
姜阿公每天晚上,让全村人陷入沉睡后,自己拿着件婚服站在路口念念有词,是为了做什么?
袁祈说:“他在拿着婚服招魂。”
“这是一种广泛存在于民间的祝由术,民间传说,小孩子受惊吓失魂,将穿过的衣服放在掉魂地方拖几圈后回家将衣服穿上,就能把魂魄召回。如果是已经死去的人这么做,就有招魂的意思。”
纪宁大概明白了,“他要召回自己儿子的魂魄。”
还记得姜阿公说过,他们住的屋子,是他儿子的婚房,而婚房里的那件婚服,自然也是他儿子的。
第135章瀛祈你不懂爱
袁祈看向窗外,姜阿公炒菜下锅的滋啦声在院中炸开,他半垂眼眸,拇指不自觉捻动食指指节。
“帐主的身份现在已经大致确定,至于执念,我还拿捏不好。”
帐主自然就是能够在入夜后无视“强制睡觉”规定,还能在外边乱晃的姜阿公。
但执念……
跟以往都不同,袁祈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先例——这个帐中竟然有两种行为都非常强烈。
从古至今,两千年,姜阿公收留了数不清的孤魂野鬼和漂泊异乡的流浪客,这是身为建筑师和“乱世逢生”者的执念,让他想要给所有流离失所的人都有一个安歇处。
但是,昨夜他听到的,于午夜轮回之时,不知疲惫一遍又一遍呼唤了几千年的亲人,何尝不也是一种执念。
纪宁看的出袁祈陷入了沉思,坐在那里安静等待,过了会儿,他半垂长睫将手边被角往下折了圈,动作缓慢捋,抬头见袁祈还未回神,于是又低头折了一圈……
袁祈扭头看见过去时,就见纪宁已经将被角整整齐齐卷了三圈下去,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心里却想着,要是以后能有个孩子随了纪宁这么乖巧,那这辈子都跟“熊孩子”三字无缘。
纪宁问他:“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袁祈收回手,坐的久了肩膀发板,双臂朝上伸了个了懒腰。
“不管他的执念是什么,我们总有能帮它实现的事情吧,先挑简单的下手吧。”
纪宁不知道在袁祈眼里“简单的”是指什么,又准备从什么地方入手,静静看着他。
袁祈察觉到他的目光,迟疑了下,“刚才我在想,明灵实现了执念自然消解,这是归宿。但我们不惜用强行镇压的方法让他们消失,会不会太无情了。”
纪宁淡淡“嗯”了声表示回应。
袁祈继续道:“执念的生成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草率行径,就跟我们人类的神话体系中山野精怪修成不易是一样的,可他们历经百年千载却也只为消散前那么一瞬间。”
纪宁听出他语气中的怜悯,跟刚开始加入第八组的“事不关己”不同,袁祈近期频繁表现出对于明灵的同情。
只不过,无论怎样,在纪宁这里都是——不行。
袁祈知道自己的意见并不会影响纪宁动摇本质问题。
对方好说话是真好说,但想隐藏的东西,却也滴水不露。
他能感觉到,纪宁一直都在背负着什么旁人看不见的枷锁踽踽独行,只是袁祈不知道最终卸下枷锁的归宿又在哪里。
只希望,自己能等到那一天,等到纪宁真正的属于他。
袁祈总是能及时察觉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随着关系深入就像入魔似的见不得对方低落。
他轻轻抓住纪宁垂在被子上的手,柔软细腻的握在掌心玩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有点感慨。”
“明灵自诞生之初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能够消亡,不知道最初创造他们的人是怎么想的,就像飞蛾扑火,明明是赴死,却又甘之如饴。”
纪宁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蜷缩了下,淡淡应:“嗯。”
袁祈跟他说这些,是因为心底真的想跟他长久。
纪宁知道,昨天白日坐在田间袁祈跟他说的那些话,还有酒后跟姜阿公的调侃,不光是为了迷惑帐主。
对方是确确实实的动了心思。
纪宁等了四千年,才站在袁祈面前说出那句“我叫纪宁”。
他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能够豁出一切满足袁祈的欲望,但他却许不了长久,他自己也从来不奢求长久。
袁祈有关明灵的几次试探他都明白,归根究底对方想要表达的其实只有两个字——无辜。
那些被强行镇压的明灵,绝大多数都是“无辜。”
纪宁一直都知道这点,甚至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倘若当初一念未生,就不会有如今人世间这万般悲痛。
瀛祈拿命守护的九州,袁祈也懂明灵的无辜,既然如此,他就更应该守住。
拖沓脚步声由远及近自门口传来,沙沙的软底鞋在青色门帘后停下。
纪宁收了青光,袁祈见他沉默,突然幼稚地用指尖勾了勾他掌心。
纪宁偏头看来,袁祈见他面色依旧平静,无奈说:“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怕不怕痒。”
纪宁:“不会。”
袁祈:“那可惜了,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想要一个人笑的最简单方法,就是挠他痒痒。”
说着,他又试了两下。
纪宁低垂眼皮,看着不断勾动的手指问:“你想让我笑?”
袁祈:“是啊。”
于是纪宁抬起头,冲他极轻极轻笑了。
“年轻人,都起了没,饭我做好了,起来了就吃饭吧。”
这一声打破了袁祈接下来的动作,他隔着帘子应声说:“好。”
低头侧看外侧毫无醒意的影青,小声问纪宁:“我昨晚明明就给他灌了